冬梅拉著娜娜的手,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走進婆婆的裏屋,冬梅把娜娜放在旁邊的凳子上,看著婆婆不說話。


    婆婆給濤濤喝完羊奶後,已經把碗和瓶子都收了起來。


    婆婆看到娜娜進來了,就去端放在立櫃上的糖水泡饃饃。


    這段時間,婆婆一直是這樣,每天給濤濤喝羊奶,給娜娜吃糖水泡饃饃。


    糖水泡饃饃就是在一碗融化有黑糖的開水裏,泡上饅頭,基本上一點營養都沒有。


    婆婆正要給娜娜喂糖水泡饃饃,突然冬梅擋在了前麵,不讓娜娜吃糖水泡饃饃。


    她質問婆婆說:“你給娜娜吃的這是什麽,有營養嗎?”


    衛國媽一看冬梅氣勢洶洶的樣子,知道來者不善,她把碗重新放到立櫃上說:“糖水泡饃饃怎麽沒有營養了?過去人想吃還吃不上呢。”


    冬梅走到婆婆跟前,指著娜娜說:“你每天給娜娜吃糖水泡饃饃,你看把娃娃吃成啥了,肚子那麽大,嚴重營養不良,以後怎麽辦?”


    衛國媽從冬梅旁邊繞過去,走到娜娜跟前說:“娃娃怎麽了,糖水跑饃饃怎麽了?你男人衛國小時候,我沒奶,還是拿麵糊糊喂養大的,還不一樣長的好好的。”


    冬梅聽到婆婆的不講道理,再看看娜娜麵黃肌瘦的樣子,氣的靠在立櫃上發抖說:“你自己重男輕女就算了,還要給孩子教,我看孩子都被你給教懷了,照你這樣下去,娜娜的身體早晚要出問題。”


    婆婆一聽,兒媳婦竟然敢跟自己杠起來,於是把問題升級了一下說:“我看衛國不在,你是反了你,沒男人管你,你就野了你。”


    冬梅一聽婆婆明顯是在胡攪蠻纏,於是氣的手一抖,一不注意就把立櫃上的那碗糖水泡饃饃給打的掉到了地上。


    婆婆一看冬梅膽大包天,還敢當著她的麵摔碗,於是指著冬梅的頭罵道:“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們崔家給你吃給你喝,你不感恩就罷了,還砸東西,你給我滾迴去,我們崔家不要你了,我現在讓人給衛國發電報,讓他迴來休了你。”


    婆婆的話就像針紮一樣刺痛了冬梅的心,她想自己自從嫁到你們崔家以後,當牛做馬,沒日沒夜的幹活,給你們生了兩個孩子,現在還成白吃白喝了,一個人越是付出的越多,越是割舍不下,她泣不成聲說:“好,我走,我什麽都不要,把兩個孩子給我。”


    這時,在外麵劈柴的公公因為聽到摔碎碗的聲音也走了進來,他不僅不拉衛國媽把局勢挽迴來,而且當麵職責冬梅說:“你這個,你太沒教養了,一個碗要多少錢,你知道嗎?一點也不知道愛惜東西,真是個沒教養的東西。”


    婆婆一看公公進來了,更加的理直氣壯說:“就是,一點教養也沒有,一分錢不掙,還不知道節省著過日子,你走吧,我們崔家容不下你尹冬梅。”


    公公也甩了一下手,補上一句說:“你走吧,我們崔家招待不起你。”


    原本,冬梅隻把婆婆的話,當做吵架的話,並沒有想真心離開這個家,可是一向不說話,不吭聲的公公也指責了自己,並且讓自己滾,看來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真的沒有必要在這個家裏麵呆下去了。


    可是再想想,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甚至一點錯都沒有,就這樣被婆家趕出門,不行,就算自己走也要帶上孩子才行,於是她哭著央求婆婆公公道:“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孩子我要帶走。”


    婆婆用堅定的語氣迴答冬梅說:“不可能,孩子是我們崔家的後,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冬梅再次被婆婆的話刺的遍體鱗傷,自己的孩子怎麽可以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於是她退了一步說:“好,濤濤我可以不要,但是娜娜我一定要帶走。”


    旁邊站著的濤濤,聽到媽媽嘴裏說出要帶妹妹走,而不帶自己,哇的哭出來說:“媽媽,別走,我要跟你走。”


    因為娜娜太小,根本聽不來大人的話,但是她看到媽媽和哥哥都哭了,自己也哭了起來。


    兩個孩子雖然是婆婆帶的時間多,可是冬梅畢竟是自己的媽媽,他們無論如何也離不開自己的媽媽的。


    這時,婆婆一把把娜娜抱在懷裏,旁邊的公公把濤濤抱在懷裏說:“娃娃是我們的,要走你自己走。”


    冬梅一看,他們是鐵了心的要逼自己走,而且不讓帶孩子。


    可是,自己又不能強行從兩個老人手中搶走孩子,作為一個沒有工作,老實樸實的農村婦女,唯一能作的就是自殘自己的身體,以換取孩子的撫養權。


    冬梅據理力爭道:“如果你們不給我孩子,我今天就碰死在你們麵前。”


    婆婆把娜娜抱的更緊了,義正言辭的說:“就算你碰死,娃娃也不能給你。”


    那個時代的農村婦女,如果離婚的話,會承受很大的壓力,不僅很難二婚,而且會被周圍的鄰居恥笑。


    冬梅留著淚,咬著牙問:“再問你們最後一遍,孩子給不給我?”


    婆婆大聲說道:“不給。”


    聽罷,冬梅轉身,把頭撞向了旁邊的立櫃,隻聽“哃”的一聲,木質的立櫃被撞出一個大窩窩,冬梅被撞的頭破血流,倒在了地板上。


    可是,冬梅並沒有撞暈,她在地上翻滾著,把自己的頭繼續在地板上,牆上,凳子上,連續撞擊著,她嘴裏說著:“我今天就不活了。”


    娜娜在奶奶的懷抱裏掙紮著要下來,要衝進媽媽的懷抱。


    被爺爺拉住的濤濤,也哭著,喊著要媽媽別撞了。


    冬梅仍舊瘋狂的把自己那流著鮮血的頭在牆上撞擊著。


    婆婆公公一看冬梅這陣勢,簡直就是在玩命啊,要是這樣下去那還得了,非得鬧出人命不可,他們也不想讓孩子小小的就沒了母親,衛國沒有了妻子,雖然剛才說的話恨了點,但是卻並不是他們心裏的話,他們隻是想嚇唬嚇唬冬梅,讓她在自己的麵前乖一點,於是二位老人軟了下來。


    婆婆看到地上的鮮血,當時就嚇的差點暈過去。


    而公公更是使出全身的力氣,拉住冬梅。


    扶著炕邊的婆婆給冬梅下軟化說:“有話好好說,你別撞了,孩子全部都歸你,你要帶走幾個,就帶走幾個。”


    扶著冬梅的公公瞪了婆婆一眼說:“還瞎說。”


    婆婆馬上找了個台階下說:“剛才我們罵你的話,都是氣話,沒想到你竟然當真了,你可千萬別這樣了,以後有啥事情了,我們都商量著來。”


    躺在地上的冬梅已經覺得有些眩暈了,但是她聽清楚了婆婆說的每一個字,於是她踉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句話都沒有說。


    兩個孩子從婆婆公公的手裏掙脫開後,像脫韁的野馬一樣,衝進了冬梅的懷抱。


    冬梅哭著抱住自己的兩個孩子,她覺得安全多了,也隻有自己的兩個孩子能使冬梅有麵對一切的勇氣。


    她拉著兩個孩子,走進了後院自己的房子。


    她本打算是要迴娘家的,可是頭暈的厲害,根本沒法走路,她就鎖了們,躺在了炕上,自己的兩個寶貝就像吸鐵石一樣粘合著她,左邊一個,右邊一個靜悄悄的躺在她的身邊。


    半夜,躺在冬梅身邊的娜娜睡著睡著就醒來,睡著睡著就醒來,然後抱著自己的肚皮哭一陣子繼續睡,一會又醒來,抱著自己的肚子哭一會。


    冬梅覺得奇怪,掙紮著從炕上爬起來,把娜娜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裏,輕聲的問她:“寶貝別哭,給媽媽說,哪裏不舒服了。”


    娜娜閉著眼睛,一副很瞌睡,但是不舒服的表情說:“媽媽,我肚子難受。”


    冬梅看看娜娜鼓起的肚子,心疼的說:“現在是半夜三更,大夫們都睡覺了,娜娜堅持堅持,明天媽媽就帶你去鄉裏的大醫院,給娜娜看病病。”


    娜娜睜開惺忪的眼睛,看著媽媽說:“媽媽,我想吃半塊洋糖,我才能堅持到明天。”


    這可難住了冬梅,上次從婆婆給她的錢中,節省出了幾毛錢,買了幾個洋糖,每次拿一個,咬成兩半,娜娜吃半個,濤濤吃半個,可是僅有的幾個洋糖已經全部吃完了,再去哪裏找。


    冬梅愧疚的看著娜娜說:“媽媽沒有錢,上次買的洋糖都吃完了,等明天了,媽媽從奶奶那裏要上五塊錢,帶娜娜去鄉裏看病的時候,給娜娜買上十個洋糖。”


    娜娜高興的點點頭,可是她剛睡下,沒一會,就又哭著醒來了,對著冬梅說:“媽媽,我不吃半塊,你把那半塊,再咬一半給我吃,我就不哭了。”


    冬梅知道娜娜以為自己不給她吃洋糖,可是,確實是買的那幾顆洋糖全部都吃完了,冬梅看著娜娜,知道孩子這會特別想吃糖,可是作為母親卻無能為力。


    正在她犯難的時候,旁邊的濤濤突然說話了:“媽媽,你給妹妹吃點藥,藥的皮皮是甜的。”


    冬梅恍然大悟,上次買的,沒有吃完的感冒藥,它上麵的糖衣是甜的,可是讓娜娜吃啊。


    可是,濤濤是怎麽知道的,她突然想起了有幾次吃感冒藥的時候,發現藥片上麵沒有了糖衣,原來濤濤偷偷的把藥片含在嘴裏,把藥片上的糖衣給舔完了。


    冬梅知道濤濤嘴饞,想吃糖,可沒想到他竟然打起了感冒藥糖衣的主意。


    冬梅問濤濤說:“你怎麽醒來了。”


    濤濤笑了笑說:“我也想吃糖。”


    冬梅從炕上下去,把抽屜裏麵的感冒藥拿了出來,一共取了八顆,濤濤四顆,娜娜四顆,隻許舔藥片上的糖衣,千萬不敢把藥片咽下去。


    娜娜和濤濤高興的把藥片含在嘴裏,舔食著藥片上的糖衣,不一會就吃完了糖衣,他們分別把藥片吐了出來,放到冬梅的手裏。


    冬梅把藥片重新裝迴塑料袋,如果下次感冒的話,再吃這幾片沒有糖衣的藥片。


    兩個孩子吃了糖,心滿意足的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是葉的漣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常山趙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常山趙龍並收藏風是葉的漣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