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百忙之中的冬梅收到了衛國的一封來信。


    由於這段時間忙,冬梅都忘記了衛國多長時間沒有給家裏麵寫信。


    不過,衛國的這封信還是讓冬梅眼前為之一亮。


    衛國在信裏告訴她,自己想給院子的最裏麵,蓋一座二層小洋樓。


    而蓋洋樓的目的主要基於這幾點考慮,一是小叔子馬上就要從學校畢業,麵臨分配和找媳婦,小洋樓蓋好之後,專門騰出一間給他結婚之用。


    二來,咱們的小孩慢慢大了,將來上了學,是要和大人分開住的,這也是為孩子的未來著想。


    可是,冬梅卻想的完全和衛國不一樣。


    農村人之間比的就那麽幾件事,要是是誰家的孩子考上了學,要麽是誰家的日子過道了前頭,而最值得比較的就是誰家的房子蓋的高,就好比當今城市人比較誰家住的房子大,距離市中心近一樣。


    也許是女人天生的那種虛榮心在作崇,冬梅想,村子裏麵迄今為止,還沒有一戶人家蓋起過小洋樓,要是他家蓋起了小洋樓,那該是多麽驕傲的一件事情。


    遠遠望去,萬千低矮的瓦房中間,穿插著一間白色的二層小洋樓,那該是多麽威武,到時候,再也不會有閑人倒閑話,說冬梅雖然有男人,可是卻跟**過的日子差不多。


    反過來,人們會說,瞧,冬梅家的房子,他男人在新疆工作,雖然一年四季不迴家,可是人家是賺人民幣的。


    衛國在信裏繼續說,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這麽些年省吃儉用,積攢的錢,還有爸媽平時省下的錢,基本能夠蓋房錢。


    冬梅給衛國迴了信之後,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房子的建設中去。


    婆婆不識字,公公不善言談,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了冬梅的身上,她出去買磚頭,買水泥,買沙子,買木頭,買工具,找大工,找小工,找匠人,找瓦工等等。


    什麽都準備好了,為了省錢,冬梅找來了自己的弟弟,還有小姑子的丈夫,一起加入他們的蓋房大軍,就連自己也作為一個小工,加入了進來。


    挖地基,做框架,砌轉頭,上樓板,架木頭,房子在一步一步進行著。


    二十幾個工人在冬梅家熱火朝天的幹著。


    冬梅不僅要付他們工錢,還要管吃住。


    蓋房子的時候,冬梅當小工,到了吃飯時間,冬梅又去做飯,二十幾個人的飯全部由冬梅一個人來作,那工作量之大,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工人都是本地人,每天都要吃麵和饅頭。


    平均幾天一袋子麵就被吃完。


    中午,像往常一樣,冬梅用一個很大的盆子和麵,和麵好之後,在擀,擀完再切等等。


    每次做飯的時候,冬梅覺得做飯比幹活都累。


    正在後鍋裏麵下麵的冬梅,突然看見婆婆鬼鬼祟祟的走進了灶房,手裏拿著一個鐵勺子和一個雞蛋。


    婆婆進來後,後麵跟著更鬼鬼祟祟的一個家夥,他就是濤濤。


    濤濤仿佛很高興的樣子,不停的用舌頭舔著嘴唇。


    隻見,衛國媽給鐵勺子裏麵倒了些清油,然後把鐵勺子捅到火爐子裏麵,把油燒開,然後順手把唯一一個雞蛋打進了鐵勺子裏麵,而這個鐵勺子不大,僅僅夠炒一個雞蛋的大小。


    這時,冬梅明白了,原來婆婆再給濤濤炒雞蛋。


    可是,炒雞蛋也用不著這樣鬼鬼祟祟,跟做賊一樣。冬梅頓時起了疑心。


    雞蛋炒好後,婆婆把濤濤叫到自己身邊,然後用筷子夾起一塊油雞蛋,晾了晾,然後又吐氣吹了吹,不燙了,才喂到濤濤的嘴裏麵。


    冬梅心說這衛國媽也太寵孩子了吧,五歲的小孩了,吃飯還喂。


    可是誰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深深的刺痛了冬梅的心。


    婆婆催促著濤濤幾口把炒雞蛋全部吃完。


    濤濤剛把雞蛋吃完,兩歲的妹妹娜娜就跟著屁股後麵走進了灶房,娜娜聞著灶房裏麵炒雞蛋的氣味,問哥哥說:“哥哥,哥哥,你剛才吃啥了,給我吃點。”


    婆婆提前給濤濤教好了,濤濤說:“哥哥啥都沒吃,就喝了口水。”


    可是兩歲的娜娜是個很聰明的女孩,他看著哥哥的嘴唇上麵全是油,就說:“你騙人,你吃香東西了。”


    這時,婆婆走了過來,和濤濤一起騙娜娜說:“濤濤啥都沒吃,不信,你讓他把嘴張開。”


    濤濤早已把雞蛋咽了下去,張開的嘴巴裏麵空空如野,什麽也沒有,娜娜看到後,才轉頭走了出去。


    冬梅當麵就說衛國媽道:“媽,你這樣作不對吧,也太偏心了吧。”


    衛國媽不以為然的說:“那有啥,女子早晚就成別人家的人了,隻有孫娃子,才是自家人。”說完,她就抱起濤濤,親了一口。


    冬梅知道婆婆重男輕女的思想很重,可是沒有想到竟然重到了這樣的地步,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偷偷給濤濤一個人,從來不給娜娜一點點,就是因為她是女孩。


    小洋樓在一點一點的拔地而起,冬梅每天都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一點休息的時間,由於太忙太累,她幹脆把兩個孩子都交給衛國媽帶,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個孩子也跟著衛國媽睡。


    幾個月後,小洋樓拔地而起,矗立在衛國家的後院,跟村子裏普遍低矮的瓦房比起來,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站在小樓跟前,冬梅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欣慰的看著這座自己付出了心血,蓋起來的小二層樓。


    她不敢相信,在蓋房的過程中,自己完全就像一個男人般的在幹活,什麽篩沙子,和水泥,扔磚頭,搬椽子,抬樓板,樣樣自己都幹著,絲毫沒有把自己當個女人來看待。


    迴到房子,她照照鏡子,發現自己原本豐腴飽滿的臉蛋變的幹癟,白皙細膩的皮膚變的烏黑粗糙,幹淨的臉蛋上,也被太陽曬的留下了許多的斑點。


    她看著鏡子笑了一下,心想這也值了,給自家蓋房嘛,要是衛國從新疆迴來,看到拔地而起的小洋樓,他心裏該是多麽的高興。


    晚上,冬梅把兩個孩子從婆婆那裏接過來,和自己一起睡覺。


    晚上,給娜娜脫衣服的時候,她驚奇的發現,娜娜的個子似乎一點都沒有長,可是肚皮卻鼓了起來,肚子很大。


    冬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孩子怎麽變的,如電視裏非洲的孩子一樣,瘦小的四肢,卻鼓個大肚皮,明顯是營養不良造成的。


    娜娜看到媽媽在看自己鼓起來的大肚子,樂的笑了起來,濤濤看到妹妹的大肚子,也笑了起來說:“娜娜,你是小胖子。”|


    兄妹兩笑著,你戳我一下,我踢你一下。


    可冬梅看著兩歲多點的娜娜鼓起的肚皮,難受到了極點,她知道自己忙著蓋房,疏忽了對孩子的照顧,導致孩子營養不良。


    娜娜中耳炎剛剛好,怎麽肚皮又鼓了起來,萬一這以後影響她的生長發育怎麽辦?


    冬梅納悶,每天給娜娜訂的羊奶都喝到哪裏去了,婆婆怎麽會把娜娜帶成營養不良,冬梅越想越氣,當下就想過去找婆婆評理去,可是趴在窗子上一看,婆婆公公的房子已經熄了燈。


    那一晚上,冬梅一夜都沒有睡著,她看著趟在自己旁邊,熟睡的娜娜鼓個大肚皮,滿心的不是滋味。


    第二天,冬梅收拾著小洋樓內的衛生,掃的掃,擦的擦,忙活了大半個早晨。


    幹累了的冬梅,坐在台階上休息,一抬頭,突然看到婆婆用廢棄的吊針瓶子提了一瓶子的羊奶,正要去灶房裏麵燒。


    村西口的五保戶養了好幾隻奶羊,自從娜娜斷了奶之後,就一直喝著羊奶。


    冬梅看到婆婆把羊奶燒熟之後,端在碗裏,走進了裏屋。


    冬梅想,娜娜一定在裏屋,不然婆婆怎麽把給娜娜訂的羊奶端進了裏屋。


    這時,冬梅突然看見濤濤從門外跑進了裏屋,冬梅很納悶,她知道濤濤不僅淘氣,而且嘴特別的饞,不僅愛吃糖,而且愛喝奶。


    她頓時猜想,這段時間以來,婆婆該不會把羊奶全部給濤濤喝了,而把娜娜晾到了一邊。


    於是,冬梅扔下手裏的掃把,走向了裏屋。


    在裏屋門口,冬梅看到濤濤正抱著一碗羊奶喝,喝完了還不忘舔舔碗裏剩餘的那幾滴羊奶。


    看到這一幕,冬梅滿肚子的氣,心想肯定又是婆婆偏心,她三步並作兩步,滿院子找著娜娜,可就是不見娜娜的蹤影。


    她從頭門出去,轉頭看見娜娜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槐樹下的那個小石頭上麵,不說話,看著對麵的院子。


    夏天很熱,娜娜光著腳,下麵穿了一個小短褲,上身穿了一個小背心,這都是濤濤一歲多時穿過的,現在娜娜又穿,衣服穿在娜娜身上明顯很大。


    冬梅走過去,看到背心下麵,娜娜鼓個大肚皮,心裏一陣酸楚,自己的孩子就像個沒媽的孩子一樣傻傻的坐在這裏,她問娜娜:“娜娜,你坐在幹什麽呢?”|


    娜娜抬起頭,看到是媽媽,高興的說:“哥哥不和我玩,跑到房子裏麵去了,我在等哥哥。”


    冬梅透過頭門朝院子裏麵看了一眼說:“哥哥在裏麵偷喝羊奶呢,別等他了,咱們進去喝羊奶。”


    說完,冬梅就把手伸給了坐在小石頭上的娜娜。


    娜娜看了媽媽一眼,並沒有抓住媽媽的手,她說:“奶奶說蓋房子了沒有錢,隻能買一瓶羊奶,哥哥是男孩,哥哥喝,娜娜是女孩,娜娜不喝。”


    冬梅聽聽到娜娜的迴答,知道又是婆婆重男輕女給孩子教的,她抑製不住內心的難受,用手捂住嘴巴,當著孩子的麵哭了起來,眼淚大滴大滴順著臉頰劃了下來。


    娜娜看到媽媽哭了,趕忙站了起來,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了媽媽的手裏說:“媽媽不哭,娜娜跟媽媽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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