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帶著孫子在家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一個雞蛋。


    衛國媽想了想,家裏的最後一個雞蛋,好像中午作臊子麵的時候用掉了。


    衛國媽低下頭,準備告訴濤濤家裏沒有雞蛋了,咱吃點糖水泡饃吧。(糖水泡饃,就是在一碗開水裏灑點糖,然後把饅頭掰成小塊,泡在裏麵吃)


    可是,一看孫兒正睜著圓圓的黑眼鏡,期盼的看著自己,而且嘴裏饞的都流出了口水,於是沒有說出來。


    她懷著一顆僥幸的心理,領著濤濤往雞舍走著。


    雞舍裏還剩唯一一隻母雞了,而且這隻母雞的年事已高,好長時間才能下一個雞蛋。


    衛國媽端了個馬紮凳子,抱著濤濤坐在雞舍的旁邊。


    濤濤看著雞舍裏麵的雞,對衛國媽說:“奶奶,大公雞。”


    衛國媽矯正濤濤說:“那不是大公雞,那是老母雞。咱們坐在這裏等著,一會了,老母雞就給濤濤下個雞蛋,奶奶就去給濤濤炒油雞蛋吃。”


    濤濤趟在奶奶的懷抱裏,高興的拍著手掌說:“吃炒油雞蛋嘍,吃雞蛋嘍。”


    中午的太陽暖暖的照在祖孫二人身上。


    奶奶抱著孫子,耐心等待著老母雞給自己的孫兒下個雞蛋吃。


    濤濤稚嫩的臉蛋,皮膚白皙透紅,傻傻的看著老母雞。


    奶奶因為常年勞動,皮膚黝黑,臉上滿是皺紋。


    雞舍裏麵的老母雞悠閑的走來走去,絲毫沒有一點下雞蛋的意思。


    祖孫兩人等了一個晌午,都沒有等到老母雞下雞蛋。


    衛國媽抱歉的看著濤濤說:“孫兒啊,老母雞不給咱下雞蛋,你肚子餓不餓啊。”


    濤濤想吃炒油雞蛋,等了一晌午,都沒有等到,委屈的說:“我想吃炒油雞蛋,我的肚子都餓的咕咕叫了。”


    衛國媽聽了後,心裏一陣酸楚,家裏沒有雞蛋,門口也沒有賣的,去鄉上買又太遠。


    於是她對濤濤說:“你在這坐著看老母雞,奶奶出去給你借去,借個雞蛋,給我娃娃炒油雞蛋。”說完,衛國媽就邁著小腳,走了出去。


    衛國媽過日子節省是出了名的,不僅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是左鄰右舍過來借個麵或者玉米,衛國媽也會找理由推辭掉,不給借。


    這下,到自己借東西的時候,可想而知,左鄰右舍雖然養著雞,卻告訴她自家的雞雖然是母雞,但是不下蛋。


    轉了一圈,沒有借到雞蛋的衛國媽傷心的迴到了家。


    濤濤早已著急的站在門口等奶奶了,看到奶奶空手而歸,他不但沒有哭,反倒告訴衛國媽說:“奶奶,我不吃雞蛋了,我去吃玉米榛子。”


    衛國媽看著濤濤兩隻手捂著肚子,心想他肯定是餓壞了。


    那天,濤濤吃了一大碗玉米榛子,而且還學著奶奶的樣子,吃完飯後,把碗抱在懷裏,伸出舌頭,把碗裏剩餘飯的殘渣都舔了個幹淨。


    這幾天,冬梅發現以前偶爾尿床的濤濤,這些天開始天天晚上都尿床。


    剛開始,她想是濤濤太懶了,晚上憋尿懶的起床,就順便尿在了床上,就拉住打了幾迴,打完後讓他迴話,隻要晚上想尿尿了,就起床尿尿。


    為了方便孩子,她把尿盆放在炕下麵,隻要濤濤起來後,站在炕沿子上,就能尿尿。


    可是第二天,濤濤還是尿床,氣得冬梅把濤濤拉住又打一頓,打完之後,一想不對,按照濤濤的性格,不聽話的時候,一打,他就會立馬變的聽話,可這尿床,怎麽就屢教不改。


    她想,肯定是衛國媽給濤濤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於是,白天有空閑了,她就偷偷的站在房子門口觀察著濤濤的一舉一動。


    這天,冬梅哄著小嬰兒娜娜睡著後,準備出去後院的茅房上個廁所,可剛一出門,就看見濤濤從衛國媽的房子出來,手裏拿了好大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一邊走,一邊舔著吃,而且非常的高興。


    她忙走過去,想看看濤濤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


    濤濤反應很快,一看媽媽過來了,馬上就把手裏的東西藏到了口袋裏麵。


    冬梅走近後,看到濤濤雙手背在後麵,就瞪了濤濤一眼說:“把手伸出來,我看你手裏拿的什麽?”


    濤濤屁股一扭,就把雙手從背後伸了出來。


    冬梅一看,濤濤的雙手上沾滿了口水和黑乎乎的東西,再看看他的嘴巴,嘴角,還有臉蛋上,全部糊的都是,冬梅一看就知道,濤濤又偷吃黑糖了。


    黑糖,紅糖的一種,比白糖便宜許多,隻不過當時農村賣的都是那種,一大塊粘合在一起的那種,有點硬,能敲擊下來一大塊,拿在手裏慢慢吃。


    於是,她嚴厲的問濤濤說:“你剛才吃什麽了?”


    濤濤閉著嘴巴說:“沒吃什麽啊?”


    冬梅一聽,心想還裝蒜,於是讓他把嘴巴張開。


    濤濤長開嘴巴後,冬梅看到濤濤嘴裏還有沒咽完的黑糖,在搜搜他的口袋,竟然發現口袋裏麵裝著好大一塊黑糖。


    冬梅氣憤的想,肯定又是衛國媽給濤濤買的黑糖,難道她不知道黑糖吃多了,對孩子身體非常不好嗎?


    冬梅蹲下,慈母般的對濤濤說:“濤濤聽媽媽話,以後不要吃糖了,要不,把你的牙吃壞了,就跟爺爺一樣啦,嘴裏一顆牙齒都沒有,連炒雞蛋都吃不了。”


    濤濤看到媽媽沒有罵,而是很和氣的和自己說話,於是高興的點著頭說:“恩。”


    冬梅拍拍濤濤的頭說:“好吧,你去玩去吧,你奶奶呢?”


    濤濤朝屋子裏麵指了指,然後跑出去玩去了。


    濤濤非常的愛吃糖,雖然嘴裏答應的好好的,可是一跑出去,發現媽媽看不見自己,就藏在牆角,東瞅瞅西瞅瞅,發現沒人看他,於是從口袋裏麵掏出已經化開了一半的黑糖,放到嘴裏繼續吃了起來。


    冬梅掀開衛國媽房子的門簾,一進門,就看見櫃子的蓋子開著,裏麵的簸箕裏放著很大一個塑料袋子,塑料袋子裏裝了好大一塊的黑糖。


    顯然,黑糖是衛國媽買迴來,放到自己房子給濤濤吃的。


    冬梅一轉身,看到衛國媽正躺在炕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衛國媽頸椎不好,時不時的會出現惡心和頭暈的症狀,每當她難受的時候,就會躺在炕上休息。


    衛國媽似乎猜到了冬梅是為什麽而來的,她翻了個身子,不屑的說:“娃娃愛吃黑糖,我就去合作社給買了點迴來。”


    冬梅站在櫃子跟前,指著那一大塊黑糖說:“這就是一點點嗎?我就說娃娃,這幾天咋天天尿床,打了都不頂用,原來都是你給買的黑糖吃的。”


    衛國媽一聽,媳婦竟然還反了,竟敢跑過來質問自己,於是也不顧忌自己頭暈目眩,一骨碌坐起來,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說:“孩子愛吃啥,我就給買啥,吃個糖又咋了,糖是好東西,有營養,其他家的孩子想吃還吃不上呢。再說了,才三歲的娃娃,尿個床咋了,衛國小時候,還尿床到六歲呢,現在也不好好的。”


    冬梅差點被衛國媽的話給逗笑,心想衛國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再尿床,那不成怪物了麽。


    但他一想衛國媽給孩子肆無忌憚的吃糖,還是來了氣說:“娃娃又分不清饑飽,他每天偷偷吃多少糖,你知道嗎?萬一吃的多了,把牙齒吃壞了,把胃吃壞了,咋辦?”


    其實吃糖最可怕的是導致糖尿病,隻不過當時那個年代得糖尿病的人非常少,不像現在,這個病如此的頻繁。


    衛國媽一聽冬梅竟然還敢數落自己,於是拍了一把炕沿子,指著冬梅的鼻子,劈頭蓋臉的就罵:“你個才過門四年的媳婦,男人不在身邊,竟在婆婆跟前撒氣,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冬梅氣的喘著粗氣說:“好,我滾,我現在就滾。”


    說著,她就走出去,進了自己的房間,抱起熟睡中的娜娜,拉著躲在牆角偷吃黑糖的濤濤,準備迴娘家。


    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衛國媽惦著小腳,在後麵追著說:“你走可以,把孩子給我留下來。”


    冬梅哪裏顧得上聽她的話,頭也不迴的往前走著。


    可另冬梅沒有想到的是,剛走到門口,還沒有出頭門,就看見才出嫁不久的小姑子提著包裹,哭著往家裏走。


    冬梅和小姑子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看到小姑子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好奇的問小姑子說:“你咋了,哭什麽呢?”


    小姑子見了冬梅,就像見了最親的人一樣,哭的比剛才更厲害了,而且收都收不住的說:“郭家不要我,讓我滾迴娘家去。”


    小姑子繼續說:“他們家四個光棍,窮的媳婦都娶不起,咱家一分錢彩禮不要把我嫁給了他,就希望他對我好點,結果沒想到,他還打我。”


    冬梅一聽小姑子的話,頓時哭笑不得,怎麽跟自己的遭遇一模一樣的。


    冬梅正想問小姑子哭什麽。


    不想,小姑子抱著自己邊哭邊說:“嫂子,你不知道,我和郭立軍(小姑子的丈夫)他媽吵就算了,連郭立軍也過來罵我,而且還打我,拿皮帶抽的。”


    說完,小姑子把自己的身上穿的的確良襯衫拉開,冬梅看到她的後背被皮帶抽的印子,紫一條,紅一條的,看來抽的很重。


    這時,衛國媽也走了過來,一看自己的女兒被婆婆和丈夫合起來打成了這樣,瞬間就爆發了,當著小姑子和冬梅的麵,嘴裏把郭立軍母子罵了個狗血噴頭,然後命令式的對冬梅說:“你去給保國(小叔子)發個電報,讓他從省城迴來,跟我去郭家村,找郭立軍去。”


    冬梅一看小姑子的遭遇,心想這個關鍵時候,應該放下個人的事情,一致對外,於是就不計較剛才和婆婆結下的氣,忙把娜娜交給小姑子照看著,濤濤交給婆婆帶著,自己騎著自行車,去鄉裏的郵局給小叔子發電報,讓他速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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