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城西單位設點的招待所。衛國和冬梅把行李往旁邊一放,邊往登記台走,心裏邊想,晚上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再也不用搖搖晃晃。


    登記員一邊拿著筆在登記冊上寫著,一邊客氣的問衛國和冬梅:“請出示結婚證,才能入住。”


    衛國嘴裏應承著,忙伸手去在放證件的包裏尋找結婚證。


    找了半天沒有找見,他轉過頭看著冬梅說:“在你的包裏也找找,看結婚證是不是放到你那裏了。”


    冬梅把自己的花布包找了個遍也沒有找見結婚證,這時她突然想到,走的時候,把結婚證放在櫃子的邊上準備拿的,可是走的急,竟然忘記了。


    於是她看著衛國,滿心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把結婚證放到家裏忘帶了。”


    衛國一聽冬梅忘記了帶結婚證,瞬間心裏一股悶氣就上來了,心說這麽重要的東西都忘記了,你還記得什麽,雖然生氣,但是他還是懷著僥幸心理問登記員說:“我們忘帶結婚證了,可是我們確實是夫妻,年後剛結的婚,你不相信,你可以問她。”說完,衛國指了指旁邊站著的冬梅。


    冬梅忙尷尬的笑著點頭說:“是的,就是的。”


    登記員一臉納悶,心說還有這麽樣的人,自己人給自己人當證人的。


    於是她不客氣的說:“招待所有規定,要是沒有結婚證的話,夫妻不能入住一個房間的。”


    衛國苦笑著央求登記員說:“她從農村剛出來,這大老遠的,人生地不熟,他一個人住,我不放心。”


    登記員根本聽不見去衛國的話,不耐煩的說:“你們實在要是住的話,可以,那你們就去住吧。”


    衛國一聽,這登記員還挺善良,於是跟冬梅提起包,就準備往樓上走。


    可是剛走了沒兩步,登記員又補充說:“住是可以,第二天派出所以非法**來拘留你們,我就沒有辦法了。”


    冬梅一聽,停了下來,擔心害怕的看著衛國說:“還是算了吧,這犯法的事情我們可不能作,我們還是分開住吧,個住個的單間,要是晚上有壞人進來了,我叫你的名字。”


    在冬梅眼裏一向溫文爾雅,靦腆害羞的衛國突然脾氣上來了,爆了句粗話說:“叫我名字頂個屁用,要是你房子出事,我聽的見嗎?”(那個時代的治安不是太好)


    衛國一邊轉頭往出走,嘴裏一邊說:“走,不住了,今天就在門口蹲上一晚上。”


    說完,衛國大步朝門口走著,同時很生氣的罵冬梅說:“你咋迴事,就這點記性嗎,出門忘了這,忘了那,咋沒把你自己給忘了呢……”


    衛國可從來沒有罵過冬梅,這次還是第一次罵冬梅,冬梅覺得非常的委屈,自己又不是故意不拿結婚證的,再想到在招待所門口蹲上一晚上,那種寒冷和漆黑的感覺,頓時委屈的哭了起來。


    衛國走出了招待所,冬梅跟在他後麵,一邊走,一邊委屈的哭,時不時的還把行李放到地上,掏出衛國給她的那個花手帕擦眼淚。


    衛國不發火是不發火,如果脾氣上來了,可是止也止不住,他越想越氣,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冬梅的頭上。


    當他轉身準備繼續罵冬梅的時候,卻被迎麵走來的同事加同學王超英給叫住了。


    王超英是一個皮膚黝黑,胖胖的男人,因為出生在大煉鋼,超英趕美的那個時代,像許多孩子一樣父母就給他取了超英的名字。


    王超英走過來,看了看衛國,又看了看冬梅說:“媳婦領來了,咋跟照片上的那個女人長的不一樣。”衛國一聽,心說這小子,這種損害男女婚姻的玩笑夠敢開,於是趕緊解釋說:“你仔細看,跟我給你看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


    王超英一本正經的看了看哭紅了雙眼的冬梅,嚴肅的說:“還是不一樣。”


    衛國有些急了,說:“咋個不一樣。”


    王超英突然笑了起來說:“就是不一樣,比照片上漂亮嘛。”


    一句玩笑話把三個人都逗笑了。


    王超英是個很活到,愛開玩笑的人,他看到冬梅的眼睛,知道兩人剛吵了一架,於是問衛國道:“你咋了,新媳婦嘛還欺負,看她眼睛紅的。我媳婦我說都不說,更別提罵了。”


    說著,王超英朝後麵指了指,一個和冬梅一樣穿著花棉襖,黑棉布鞋的農村姑娘走了過來。


    王超英忙介紹說:“這是我媳婦,這次迴去剛結的婚,她叫王雪娥。還不介紹介紹你媳婦。”


    衛國這才把媳婦叫到站在自己旁邊說:“這是我媳婦,就是我給你說,定了娃娃親的那個,她叫尹冬梅。”


    王超英在知道衛國和冬梅因為沒帶結婚證,而住不了招待所的時候,爽朗的笑了一下說:“為這點小事,就吵吵鬧鬧。給,這是我們的結婚證,你拿去登記去。我們已經登記入住過了。”


    說著,王超英就把結婚證拿了出來。


    衛國半信半疑的看著王超英說:“你兩的結婚證,我兩用,這行嗎?”


    王超英依舊談笑風生的說:當然不行。”


    說完,他拿起自己的結婚證,麻利的把結婚證上的照片撕了下來說:“把你們的照片貼上去,這樣不就行了。”


    衛國和冬梅目瞪口呆的看著王超英,半推半就的說:“這樣怕不行吧,萬一半夜有警察進來,以非法**罪把我們兩逮捕了咋辦,那樣我會連工作都丟了的。”


    看著衛國擔心的樣子,王超英硬朗的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們確實是結了婚的,怕什麽。”說著就把撕了照片的結婚證遞了過去。


    衛國和冬梅兩人把結婚照貼了上去,戰戰兢兢的拿到登記員跟前,衛國把結婚證交給登記員之後,張大著嘴“恩啊”的說了半天竟然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這時,站在旁邊的冬梅知道衛國又因為緊張而出現了口吃,忙接上話說:“師傅,不好意思,剛才沒有找到結婚證,現在找到了,你給我們登記一下吧。”


    衛國聽到冬梅給自己打了圓場,忙點頭哈腰的看著登記員說:“哎……對,哎……對。”


    此時的冬梅雖然表麵鎮定,可是內心卻如做賊一樣的心虛,生怕登記員發現這是別人的結婚證。


    衛國也捏了一把汗。可是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是,登記員例行公事的看了一下結婚證,就給兩人登記了房間。


    那時候的招待所房間,跟現在的沒法比。裏麵家徒四壁,不要說空調電視了,就是連個飲水機都沒有。


    冬梅和衛國走進招待所的房間,裏麵支了兩張鋼絲床,每個床底下放了一個搪瓷臉盆。床頭放了唯一一個家用電器暖水壺。


    那時的人已經覺得招待所非常的不錯了,冬梅激動的對衛國說:“你們單位的招待所真好,多好的鋼絲床,多幹淨的床單被褥?????”


    把行李放好後,衛國就拉著冬梅下去買了點水果,去王超英和王雪娥的房子表示感謝。


    王超英是定西人,和衛國一起畢業於石油學校。


    雖然一同畢業,可衛國是高中考的中專,而王超英是初中考的中專,所以衛國比王超英大四歲多。


    兩人一起來到鑽井隊,一起幹的技術員,可是王超英人活到,口才非常好,已經快提升隊長,而口才不好,靦腆害羞的衛國仍舊幹著他的技術員。


    四人坐在屋子裏麵拉著家常,可是男女分開,王超英和衛國聊,冬梅和王雪娥聊。


    相比兩個男人,兩個女人聊的更投機一點,同樣來自農村,同樣在家裏麵起早貪黑的幹著農活,所以兩人彼此很有共同語言。


    冬梅告訴王超英自己和衛國從見麵倒結婚還不到兩個月。


    而王雪娥告訴冬梅,自己和王超英從見麵倒結婚還不到一個月。


    王雪娥說那天,她剛從地裏幹完活迴來,挑著扁擔,擔著兩個桶去村口唯一的水井去打水。(定西是旱區,常年嚴重缺水)


    而這時的王超英正坐在村口和村子裏有名氣的媒婆王三婆聊天。


    王超英告訴媒婆自己這次迴來想找個媳婦,托媒婆給他說個媳婦。


    媒婆說你現在是商品糧了,條件檔次都不一樣,你對姑娘有什麽條件要求呢。


    王超英堅定的看著王三婆說,姑娘要孝順父母,吃苦耐勞,而且最主要的要是咱定西人。


    媒婆摳著腦門正思索著,這時王雪娥剛好從兩人的麵前走過,她穿著打著補丁的褲子,棉襖上因為破損很大,白花花的棉花都露了出來,因為幹了一天活,臉上髒兮兮的,而且自己的兩個臉蛋上有著兩處明顯的高原紅。


    可是,王超英就看上了她。


    恰巧,媒婆看著王雪娥問王超英,這個姑娘你看咋樣。


    王超英從上到下把王雪娥打量了一番,然後告訴媒婆說,就是這個姑娘了,你托人給我說媒去。


    就這樣,緣分天注定,他們自然而然的結為了夫妻。


    第二天,單位派來了幾輛大轎子車,把招待所的所有工人都拉到了克拉瑪依的鑽井隊。


    下了車,冬梅跟所有石油工人的配偶一起,被安排在了一個特別大的活動板房裏麵。


    而男人們全部迴到了單位的職工宿舍,鐵皮房子,收拾準備,為第二天的上班養精蓄銳。


    活動板房裏麵,通著井隊鍋爐燒的暖氣,非常的暖和。


    地板比地麵高出三十公分,大家席地而睡,蓋著單位配發的被子。


    這完全是一個大通鋪,姑娘彼此之間的距離還不到十公分。


    房子裏麵睡了二十幾個姑娘,由於好奇和興奮,大家嘰嘰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裏麵有說甘肅話的,有說陝西話的,有說寧夏話的,有說四川話的,有說東北話的,有說湖南話的?????


    鑽井隊由於男多女少,比例極其不平衡,所以一般工人都在單位找不下媳婦,每當冬休,他們都各自迴個子的老家,收假來的時候,不同地域的人帶來了不同地域的媳婦。


    由於單位鐵皮房子不夠,為了給工人夫妻們配備房子,單位決定效仿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經驗,自力更生,找來自己的施工隊,利用僅有的幾個挖掘機,建造了許多的“地窩子“,供工人夫妻們住宿。


    當冬梅聽到他和衛國分到自己的房子“地窩子“的時候,高興的嘴都合不攏,她不知道地窩子是什麽東西,但是隻知道那是能住人的房子。


    在她的想象中,單位給分配的房子應該體麵,漂亮,於是她抱著前所未有的期待,跟著衛國一起搬著不多的行李去地窩子住。


    可是,當她真正的抵達地窩子,看到單位分配給他們的“夫妻間”的時候,完全的傻了眼,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個地窩子,就是他們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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