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東言工作室所在的園區不大,當時建起來是給一些科技公司遷入的,裏麵現在已經有不少家科技公司。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座美術館、兩家影視公司,而梁東言工作室則坐落在園區的東南角,是一棟三開間的四層別墅。園區因為有不少強保密性的科技公司的緣故,安保非常嚴格,即使是錄入的車輛,門衛都要檢查車內乘客是否都已經人臉登記。訪客也是一樣,一套登記流程下來才能入園。保姆車在四點準時開進園區,園區環境很棒,主幹道兩旁栽滿了香樟。“等等!”梁東言忽然出聲,司機一腳刹車,疑惑地看向他:“怎麽了?”梁東言喉結滾了滾,他的目光不可思議,死死地落在不遠處、走在主幹道右側的、一個高挑清瘦的背影上。“開、開慢點。”梁東言嗓子忽然幹澀,他的手指陷進真皮座椅裏,直直盯著那走得慢吞吞的人,啞聲道:“跟著他。”那人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像科技公司那些程序員常常穿的那種,但他沒有把衣角塞進褲子裏,而是空空地垂著,風一吹襯衫便裹住他的腰肢,柔韌、纖瘦。保姆車在主幹道上以龜速行駛著,但那人沒有察覺,他似乎對園區的風景好奇而滿意,邊欣賞邊走,走不到五步就停下看一會兒。“我們那棟不好認,我要不要下去給他指個路。”司機看出來梁東言大約認識這人,便主動道。園區的路牌做得為了符合科技公司的調性,故弄玄虛的又是代碼又是二進製轉換,第一次來拜訪的人都需要別人出來領。保姆車緩緩停了,因為那人也停了,他在那複雜的路牌前站定,看了會兒便勾唇笑了,梁東言望著那人的側臉,恍覺得不真實、心中愈發慌張。不出半分鍾,那人便轉向通往梁東言工作室的岔路,司機沒等到梁東言的迴答,卻發現那人似乎是認識路的,他悠閑地走進離梁東言工作室最近的那條小路。“他走小路了,我們先過去?”司機問梁東言。梁東言點頭,在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彎道不少的小路上時,心中一瞬間空蕩蕩的,催促著司機快些開。保姆車很快開到梁東言工作室的門口,停在了門口的專用停車位上,而那人也恰好從小路裏走出來,此時他正麵朝緩緩停下的保姆車,好奇地看了一眼。梁東言隔著單向玻璃,怔愣地看著那人朝工作室大門走去,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不下去嗎?”司機問梁東言。梁東言沉默片刻才說:“你先下去吧。”司機點點頭,留著梁東言一個人坐在車上,望著那人走到工作室門前。司機下車的聲音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再次看過來,神情有些疑惑、帶著沉思。他沒有摁響工作室的門鈴,而是去而複返,忽然迴過頭朝著保姆車走來。梁東言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他坐在寬闊的副駕後麵,按理說副駕和車窗的單向玻璃應該把他擋得嚴嚴實實。可那人卻還是走到了他的窗前,兩人之間隔著一麵玻璃、不到半米。瘦了些、頭發變長了、狀態也有很大的變化。梁東言仗著人看不到自己,貪婪地盯著。但下一秒,那人在窗外歪了下頭,忽然勾起唇,笑吟吟地喊了聲:“梁東言。”這聲清冽的唿喚越過八年,熟悉得仿佛在叫那個一天背不完五十個單詞的梁東言。梁東言周身震了震,眼底刹那熱意上湧,窗前人眼中寫滿篤定,他被陽光灑滿,笑得散漫。片刻,“哢噠”一聲,自動門的開關被摁動,車門緩緩開啟,薑閾往後退了一步,26歲的梁東言從車上走下來,站在了26歲的薑閾眼前。薑閾眨了眨眼,陽光刺眼,他要稍稍眯起眼睛,才能直視神色淡漠著從車裏下來的梁東言。“對不起,我遲到了。”薑閾主動說。這時已經是四點十分,他原本算好了時間,但在地鐵上打了個盹,坐過了一站。“我也遲到了。”梁東言淡聲道,他抬眸看向已經站到工作室門前的施卓遠,朝他抬了抬下巴:“進去說。”第70章 愛會永恆“快進來吧。”施卓遠站在台階上朝兩人招唿。梁東言率先動身,薑閾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了工作室。施卓遠早早把四樓的會客室準備好,泡上茶水和咖啡,迎著兩人走進去。“坐。”施卓遠指著沙發道,薑閾點頭,坐在了梁東言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好久不見。”梁東言率先開口,雖是寒暄,話裏卻絲毫沒有寒暄的熱忱和感慨,似乎是完成任務般吐出這四個字。薑閾點頭:“嗯,真的很久了。”頓了下薑閾看向施卓遠:“這杯咖啡是給我的嗎?”施卓遠馬上應聲:“對,還有茶,看你想喝哪個。”“謝謝。”薑閾捧起咖啡喝了一口,客氣道:“正好需要它。”梁東言抬眸,目光靜靜地落在薑閾身上,不說話、也沒動作。“哦對了。”施卓遠見梁東言不主動,隻好自己坐下來:“這次來主要是談那封信的版權,這個你應該清楚,我這邊擬了一份合同,你要看一下嗎?”薑閾放下咖啡,笑道:“好。”施卓遠將合同遞過去,薑閾接過,很快便將七八頁的版權合同看完,看完後他轉向施卓遠:“我看了,沒問題。”施卓遠沒想到薑閾能這麽快答應,他頓了下道:“價格方麵,你要是覺得不合適,我們還可以商量。”薑閾搖頭:“挺合適的。”說著他看了眼梁東言,笑了下道:“我來之前也做了功課,你們的價格已經很高了。”“行,那我們就簽字?”施卓遠從一邊抽了支筆過來遞給薑閾。薑閾接過筆,在合同上爽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薑閾簽好後,施卓遠將筆和合同給了一直沒出聲的梁東言。梁東言盯著合同上乙方後那熟悉的兩個字,握著筆沒動。“東言,怎麽了?”施卓遠問。梁東言忽然擱下筆:“那封信沒辦法直接用作歌詞。”“我們把允許改編也寫進合同裏了。”施卓遠道。梁東言看下他:“誰改?”施卓遠一愣:“找一位我們合作過的......”說到這裏施卓遠感受到了梁東言眼裏的殺意,他立馬改口,笑嗬嗬看向薑閾:“也是,要進行改編的話,原作者來改會好一點。”薑閾看了眼合同,又看向表情不悅的梁東言,似乎在斟酌著什麽,半晌,他問:“改編...大概需要多久?”“你很趕時間?”下一秒,梁東言問。薑閾點點頭:“我不住在上海,最近也有點忙,可能沒辦法專注在改編歌詞上。”梁東言後槽牙緊了緊,然後他說:“不急。”“對,我們的新專輯年底才出,現在十月,如果願意改編的話,你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施卓遠在暗裏白了一眼梁東言,這專輯別的歌都到了錄mv的階段了,他來句不急,自己還隻能幫他圓。薑閾想了一下:“也行,那我爭取盡快改出來。”“ok,那你稍等,我讓人去改一下合同,加個改編的條例,費用也重新算。”施卓遠拿起合同站起來,離開時將門帶上。薑閾又喝了口咖啡,他看向梁東言:“你記得把曲子發我,我好對著曲子改詞。”“微信。”梁東言道。薑閾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我掃你?”梁東言打開自己的二維碼,通過了薑閾的好友申請,很快將demo發給了薑閾。demo的名字是一串係統隨機的數字,薑閾看了眼問:“歌名取了嗎?”梁東言停了下,然後說:“沒。”“那我一起取幾個,到時候你選?”薑閾表現得非常職業。“行。”梁東言迴答後,會客室一度安靜下來,薑閾轉頭看向窗外,這個房間的采光很好,地板上鋪著大片大片的陽光。“你什麽時候把信塞到我試卷裏的?”猝爾間,梁東言的聲音響起,閑聊般問。薑閾看向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淡了些,隨口道:“不記得了。”仿佛那年的一切隻是一場猝不及防的陣雨,雨過天晴,任何事便也都不作數了。梁東言眼底沉了沉,他很輕地笑了聲:“那還能記得最後一句話。”“嗯。”薑閾沒順著他的挖苦解釋太多,隻道:“我也覺得寫得挺好的。”“從哪裏過來的?”梁東言又問,頓了頓補充道:“待會兒讓施卓遠把路費報了。”“不用了,這一趟過來還有點別的事。”薑閾道,客氣裏帶些生分。梁東言點點頭,第二次碰了個軟釘子後沒再說話,低頭打開手機隨意劃著,無聲地等著施卓遠迴來。施卓遠十分鍾後才迴來,手裏拿了兩份重新擬好的合同,進來時覺得會客室氣氛有點古怪,連忙高聲攪亂:“好了好了,來來來重新簽吧。”薑閾和梁東言在簽字,施卓遠便在一旁打哈哈想拉高房間裏的情緒:“秋和剛剛迴來了,說讓我給你配個男助理,不然一般人可跟不上你。”梁東言抬眸,警告地看向施卓遠。“梁東言把助理掉在機場了?”薑閾也簽好字,抬頭隨口問。梁東言額角跳了跳,剛想說我沒,施卓遠便開口了:“是啊,你也知道這事兒?”薑閾點點頭:“有app給我推送了。”“我以為你不看這些。”梁東言不想再說話,但又忍不住接茬,心中有些看不起自己。“在國外的時候沒看,迴來就經常看到了。”薑閾笑了下:“簽好了,這份是我的嗎?”“啊對,那什麽,急著走嗎?要不要一起吃頓飯?聊聊改編思路啊、這曲子的概念什麽的?”施卓遠見薑閾作勢要站起來,連忙問。薑閾似乎沒想到還有這個環節,他道了聲“稍等”便掏出手機,似乎在給誰發著什麽消息,過了會兒他抬起頭,抱歉道:“我待會兒還有事,到時候我們微信聊?”“行。”梁東言目色平靜:“微信聊吧,我送你下去。”說著他便朝外走,把另外兩人甩在身後,似乎很無所謂地去按電梯。幾人下樓時秋和正在一樓和其他同事聊這次出差,電梯到了一樓“叮咚”一聲,她下意識朝那邊看去,和電梯裏那個梁東言找了大半個月的男生正好對視上。那男生看到秋和頓了下,平靜的眸子裏難得露出些詫異,然後秋和看到他轉向梁東言,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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