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三組的告別就此結束,賀祺重新迴到辦公室,整理要帶走的東西。


    所有的辦公用品都是公司提供的,賀祺一律沒帶,隻裝了一把靜音鍵盤,兩個水杯,還有桌上的那個小仙人球盆栽。


    賀祺收好備份完成的硬盤,按照離職單要求,聯係it部門迴收設備。最後,去樓下人事部交還胸牌,走離職流程。


    “嗨,”hrm的辦公室門是開著的,林采奕就在門邊站著,朝賀祺抬手打了個招唿:“決定今天走了?”


    賀祺走進辦公室,輕鬆地笑笑:“我都往cmo臉上扔椅子了,不走還等什麽?等他扔迴來嗎?”


    林采奕臉色微變:“不是吧?你真扔了?”


    賀祺點點頭:“把這麽有英雄色彩的事安我頭上,我當然認咯!反正也沒人考證,就讓swipe裏一直流傳著我的傳說吧!”


    林采奕把門關上,笑著翻了賀祺一眼:“真夠幼稚。”


    “喏,”賀祺把離職表單放在林采奕桌上:“it部門簽好字了,我把胸牌還過來就好了是吧?”


    林采奕在辦公桌後坐下,揶揄道:“很熟練嘛!”


    林采奕打開人事係統,注銷賀祺的麵部識別打卡信息,邊操作邊說:“你這種情況不屬於公司原因導致的離職,經濟補償是給不了的,你知道的吧?”


    賀祺頗不在意地點點頭:“補償不補償的隨便吧。swipe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我就當我行善積德了唄。”


    林采奕搖頭感歎:“你這嘴,罵起人來也真是……”


    賀祺把胸牌取下來,朝林采奕推過去,佯裝不滿道:“怎麽?你就那麽喜歡swipe,我說一句都不行?”


    “話說……”賀祺頓了頓,問:“上次吃飯的時候問你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你願意來幫我嗎?”


    林采奕笑著,聳聳肩:“我什麽時候拒絕過你?”


    賀祺長長地鬆了口氣,朝林采奕抱了個拳:“大恩不言謝。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就今天。”林采奕朝賀祺笑笑,把自己的胸牌也摘下來:“辦你的離職手續,就是我在swipe的最後一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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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宇超,殺青!


    第79章 (十三)門當戶對


    賀祺甩手就走,樓上的高管會議不歡而散。財務總監和蔣立紳一起迴到辦公室,在各自的辦公桌後坐下。


    “小蔣,”財務總監把門關好,開門見山地說:“如果賀祺真要走,無論我們再說什麽,無論我再怎麽幫你,項目的事都得落在你身上。你知道的吧?”


    蔣立紳抿抿嘴,點頭:“嗯,我知道。之前謝謝你,總監。”


    財務總監輕輕歎了口氣。


    相處的這幾個月,其實他對蔣立紳印象很好。蔣立紳完全不是那種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爺,他進部門以來一直很有禮貌,脾氣性格都好,也從不惹麻煩除了這一次。


    但人人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蔣立紳剛接觸這個崗位,犯錯是難免的。私心來講,財務總監其實很希望蔣立紳來接手swipe,也很願意在他力量尚小的時候幫他。可現在賀祺要走,他也束手無措。


    財務總監問蔣洛盟:“之前會上你說,這事兒老板也知道了?他為什麽會知道?還要跟你一起去美國見客戶?”


    蔣立紳臉色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這麽大件事,也不太可能瞞住他。”


    財務總監似乎並不讚同,輕輕皺眉:“唉……好吧。就怕他被這事兒影響了判斷。”


    蔣立紳勉強抬起嘴角笑笑,握筆的右手卻暗暗用力,指節已然發白。


    這個項目做成這樣,蔣立紳是最想瞞住蔣光信的。


    蔣光信都退休了,平時沒事兒就打打高爾夫,釣釣魚旅旅遊;最多每個季度看看報表而已,沒必要事無巨細地了解所有公司事務,尤其是自己的項目出問題的事。


    可蔣立紳沒料到,這件事以一種他無法阻攔的方式,傳到了蔣光信耳朵裏。


    cohen,mena創始人的獨生子,給蔣光信親自打了電話。


    “蔣叔叔,我知道我現在可能不合適說這些;但是我實在沒別的辦法了。sodasteel是我第一次創業,用的還是我爸媽給的錢。


    “我爸媽不喜歡我接觸mena以外的生意,所以我是委托了代理人,偷偷投錢進去的。這個項目周期本來就短,我以為錢很快就能迴來,他們發現不了。但是swipe這邊沒按時出貨,一下子所有事都亂了……


    “蔣叔叔,我知道合同寫的違約金額不算少;可是……當初我們就是怕有麻煩,所以哪怕貴點兒,也想著要找靠譜的外貿公司。swipe還是我跟大家推薦的,沒想到swipe這次發貨也出岔子……”


    蔣光信自然是聽明白了,這大概又是一個想要證明自己的富二代,瞞著爸媽投錢創業,結果錢收不迴來的故事。


    隻是這次,欠錢的是swipe,所以富二代要錢要到了他這裏來。


    mena跟swipe的合作關係持續了五年,是swipe最大的客戶之一;蔣光信自然知道cohen是誰。


    cohen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蔣立紳就在蔣光信旁邊。


    蔣光信按開免提,問蔣立紳:“cohen說的是什麽項目,為什麽沒發貨?供應商那邊的問題?”


    蔣立紳緊張地動動喉結,輕聲說:“是。公司已經在處理賠償了,您放心……”


    “什麽?!”電話那頭的cohen當即驚唿:“swipe跟我們對接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啊!swipe說,我們合同規定的賠償條款太誇張,說拿不出那麽多錢來。話裏話外的,分明就是不想賠償。


    “我當時投的錢,對mena來說可能不多,但對我而言已經是巨款了!我自己實在兜不住,已經告訴我媽了……我媽讓我自己把錢拿迴來,不然就要停我信用卡。蔣叔叔,您就幫幫我吧!”


    蔣光信舉著手機,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瞪了蔣立紳一眼,才對著電話跟cohen說:“沒事沒事孩子,別擔心。我最近沒太留意公司的事,我明天去了解一下具體情況,之後再跟你聯係,可以嗎?叔叔肯定不會賴賬的,你的信用卡不會停掉的。”


    cohen趕忙道謝,又寒暄幾句,才掛了電話。


    蔣光信把手機放下,朝蔣立紳冷冷看過去:


    “sodasteel,是你做擔保的項目,對吧?你真當我人沒在swipe,就瞎了聾了,什麽事都不知道?”


    蔣立紳臉色發白,連連搖頭:“沒有,我沒想瞞著您的!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我可以自己處理,沒必要驚動您……”


    “怎麽可能沒必要!”蔣光信用力拍桌子,臉上下垂的鬆肉抖顫了兩顫,厲聲道:“你知道cohen是誰嗎?你知道香港有多少外貿公司虎視眈眈,想把mena的生意搶到自己手裏嗎?


    “他把這事兒告訴他媽了,以後mena在內地的訂單還會不會找我們?mena每年給我們貢獻多少營收,你在財務部這麽久,沒概念嗎!”


    蔣立紳喉頭發緊,默默把頭低下,不再說話。


    沉默半晌,蔣光信強壓怒火,朝蔣立紳抬手:“訂去美國的機票。”


    “啊?”蔣立紳愣住,茫然地抬起頭:“是……讓我去美國跟soda協商嗎?”


    蔣光信怒嗆:“你去能頂什麽用?我跟你一起!”


    跟蔣立紳比起來,賀祺這邊的情況可謂相當舒暢。


    賀祺在swipe工作了八年有餘,swipe這些年坑人的手段他都見識過。賀祺無數次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適合這裏,又無數次說服自己,職場、人生,就是這樣的,不可能事事都稱心如意。


    說不定再努力一下,再堅持久一點,就能從量變走向質變,成為能在swipe製定規則的人。


    之前,賀祺把這叫“恆心”;可現在真正離開了,才發現這隻是人生的“慣性”。被韁繩拴了太久,那些本可以逃離的阻力變成了枷鎖,反而讓他沒有了全力前進的勇氣。


    sandy和賀祺的情況很像,兩人都在swipe留了很久,做出了很多業績。名目上是有了感情和歸屬感,可事實到底受了多少委屈,被背刺了多少迴,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五中午,賀祺約了sandy吃午飯,想再聊聊挖她過來的事。


    營銷部兩個總監同時消失,sandy最近忙得一刻不停。賀祺把餐廳定在了公司樓下的輕食店,距離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不過50米。


    sandy匆忙趕到的時候,lunch break時間已經剩不下30分鍾。賀祺已經幫她點好了餐,坐在已經沒多少人的店裏等她。


    “實在抱歉,”sandy喘著粗氣坐下:“我吃完馬上就要上去了,我們可能沒多少時間能聊。”


    賀祺擺擺手:“沒事沒事,不用客氣。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什麽事。我還是之前的態度,你告訴我你什麽想法就好了。”


    sandy輕輕唿了口氣,咬咬嘴唇:“我……我坦白說吧。我短時間內應該沒法過去,swipe現在需要我,你知道的。”


    賀祺愣了一下,幹笑兩聲:“不是……咱有必要這麽對得起swipe嗎?你甚至還沒問我要開多少錢工資給你……”


    sandy聳聳肩,把麵前的雞胸肉沙拉拌勻,急匆匆地扒拉了兩口。


    賀祺嚐試說服她:“我理解,你跟我一樣,在swipe待了很久,怎麽也算有感情的。但說實話,我們都知道,swipe對我們沒多好,不是嗎?”


    sandy仍舊低頭吃東西,很認真,嘴裏的蔬菜嚼得咯吱咯吱地響。


    賀祺拍拍胸口:“看看我,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我給swipe做了多少業績,拉了多少客戶;好不容易要升部門總監,結果呢?


    “再看梁輝,一組的業績明顯沒有三組好,但部門經理位置一空,反而是他升上去補位。在swipe這種環境裏,踏實搞業務的,還不如整天溜須拍馬的。這有什麽好?


    “swipe自己不幹人事兒,它也不是對你有什麽救命之恩。你幹活它給錢而已,沒必要對swipe這麽死心塌地吧?”


    sandy吃掉了餐盤裏一小半的沙拉,聽到這裏,才默默把頭抬起來:


    “我不是為了swipe,我是為了我自己。”


    sandy苦笑:“不知道賀總知不知道,我跟你其實是同一年生的。進公司的時候,我是項目組組員,你是跟單員。做了八年,你成了副總監,我卻還隻是個項目組組長。


    “我也不是沒有業績,沒有拿得出手的項目;而且坦白說,我並不覺得在業務能力上,賀總能比我高出多少,梁輝就更不用提了。但……各種原因吧,我就是機遇不好。


    “我從小就是這樣,不幸運。要達到某個目標,取得某個成績,一定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職場裏就更不用說,身為女性的ss celling,老生常談了。


    “這片玻璃天花板沒擋在賀總頭上,賀總你沒看到,自然就不知道我要用多大力氣才能衝破它。


    “我不知道你跟蔣總做了什麽事,也確實不在意swipe損失多慘重。我隻是,非常需要機遇。


    “從個人層麵出發,我很感謝你和蔣總。你們把水攪渾了,我才好不容易有了上位的機會。所以至少目前,我是真的不打算離開swipe。”


    賀祺看著sandy微微發怔,有點說不出話。


    賀祺之前從沒從這個角度思考過,他隻是很籠統地判斷,sandy和自己麵臨的困境是一樣的。可事實並不是這樣,sandy的困境要比他的複雜很多,堅硬很多。


    賀祺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羞愧。他太理所應當,太自以為是了。


    sandy倒很平靜,輕鬆地朝賀祺笑笑:“whatever,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請我吃午飯。我就不跟你客氣咯!”


    “當然,”賀祺點點頭,也笑了笑:“就算不一起工作,還是可以一起吃飯的。”


    sandy故作滑稽地眨眨眼,手扶在胸口弓了弓背,做了個類似戲劇謝幕的動作,對著賀祺狡黠地一笑:


    “my pleasure. ”


    此時樓上,swipe財務部忙得不可開交。不知道誰流出了消息,銀行方麵聽到風聲,有意收緊對swipe的貸款。


    蔣立紳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要去美國,正巧躲過了這次風暴。簡單交代完手頭的工作,蔣立紳跟財務總監告了假,迴家收拾去美國的行李。


    蔣立紳到家的時候,家裏很罕見地來了客人,正同蔣光信一起坐在客廳喝茶;見蔣立紳迴來,忙朝他招手:“阿紳返來啦。”


    蔣立紳連鞋也沒換,趕忙走到客廳笑著打招唿:“黃叔,好耐見!”


    之前一起吃飯的時候,蔣立紳見過這位黃老板。黃老板撈偏門起家,如今也做外貿生意,跟蔣光信有點不深不淺的交情。


    黃老板還做幫派的時候,膝下有兩個兒子。但之後忽然有一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外界傳出他兩個兒子都死了,隻是不見黃家開追悼會,傳言也就不知是真是假。


    如今的黃老板酷愛對襟盤扣,笑起來眉眼一片祥和;如果沒有眉毛上那道疤,沒人會信他之前是混幫派的。


    見蔣立紳迴來,黃老板忙招唿他坐下,親昵地拍拍蔣立紳的膝蓋:“我就是等你啦,阿紳。黃叔可唔可以問下你,你有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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