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眺光影交錯之畫麵,劫對於影卒的消亡毫不關注,也不刻意去看攜帶著德拉克薩的暮刃的徒弟。心下有七分的注意,是給了隱隱能感知到的另一種原始而沒有激情不夠活力的暗影力量,以及其中稍微特殊點的所謂“暮光之眼”的呆板氣息。


    時隱時現的波動,證明這個星球也具備可供你通過魂刃進出的隱秘精神靈域。唯獨這一點,也算有趣的力量。而這當然是偏愛,可我也沒什麽不滿,你是師傅的兒子,這份力量和相應的責任理當由你繼承。作為被收養的孤兒,我那時便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自信能通過常規的傳承便走出自己的道路。


    且即便當初師傅不單不交我這個,卻就連攻擊性的能力都藏著掖著,導致我跟誰交手都隻能最終打個平手,我也都壓抑著嫉妒,努力的自己尋求著取勝之道。可一次次始終是平局,誰不會有點挫敗感?怨忿可以平息,越來越渴望勝利與認可的心緒卻如何能穩?壓不住的嫉妒又該怎麽去平抑消弭?沒有人告訴我。


    這樣的情況下,追求取勝之道的步子越邁越大有錯麽?對傳說中宗族寺廟裏封存的禁術動了心怪我麽?悄悄摸進去看到那華美的不祥之盒,感應到其中的禁忌奧義,那一瞬間我也知道不該打開,我隻是想稍稍窺探一下,學個一招半式就夠了。可一打開就被影子觸碰了意念勾動了心潮,一招招隱藏了許久的禁術在我眼前迅速的被展示,難道我還要假惺惺的閉眼不看麽?


    是的,我看了,我忍不住在挑戰你的時候用了一招禁術。在那勝利的時刻,我滿心渴望的等待著一份讚許和認同,卻,被看穿一切的師傅給驅逐。


    而後的數年裏,我屈辱的徘徊著,不曾再動用禁忌之術。我多麽希望能重歸宗族和導師座下,重拾那漸漸遠去的均衡信條,可,沒有誰給過我一絲機會。


    苦難的煎熬裏,我下定了決心,不管是什麽路,我要登上那最高峰!不止是我,我還要訓練其他人也走上影之路,我要證明我並沒有錯,是你們錯了,這條路本就無需隱藏!


    決心一定,我的力量日益增長,也越來越明確的感知到自己是多麽的需要不祥之盒來達成力量的完美。而某天,我審視著我的追隨者們,才注意到原來我的徒弟們,已經是一支可怕的部隊。我應當帶領他們返迴寺廟,去索要我們共同的完美追求。


    站在大門口,我很驚奇,蒼老的導師竟獨自在此等候,且居然如同迎接貴賓一般的接待了他的棄徒,包括那些沒資格列入門牆的弟子。他把他的劍放在了我的腳邊,聲稱自己是一個失敗的導師,因為他沒能把曾經的徒弟帶迴均衡之路,反而以放逐的處理,迫使我遁入了影徑。他懇求我,進入寺廟毀掉盒子昭示理念,帶領我的追隨者們重歸均衡。


    那一刻,我信了,我以為我終於得到了認可,那便洗去這一身的力量又如何,我自信無論是什麽道路,我都能走到巔峰。我是如此的深信著,絲毫都沒有猶豫的便跟著導師走進了寺廟。


    可是,寺廟裏沒有盒子,隻有一柄襲向我心口的短劍,於是,有什麽真的碎了,我躲開了,我沒有還手。明明我應該躲不開的,但我躲開了;明明我打不過也應該還手的,但我沒有還手。


    然後我看到導師第一次對我笑了,我很清楚那是我以往從未曾得到過的青睞,和我並不想明白的抱歉。


    “什麽是真正的均衡,那就是每個人每種事物都必須有能夠對應製約的力量,慎作為選定的均衡維護者,也不例外。”


    “兩百年裏,也有人在製衡著導師?”


    “當然,不過我五天前就已經看著他坐滅,所以我今天必須死在你手裏,達成傳承的更替。”


    我很痛,真的很痛。


    “為什麽不是他來培養一個對應者,為什麽。”


    為什麽要如此的極端……


    “永恆對立的形成,不是分開培養能完成的,隻有你們也在一起相互磨礪打平,才具備了基礎。況且,若要成就最純粹的影子,隻有當下的這種情境,方能真正完成。”


    “不怕我徹底墮入惡獄麽。”


    “雖然很抱歉,但有什麽可怕的呢,純善純惡都終究敵不過這世界。”


    太極端了果然不行麽,可我很想試試。


    “有些話還是跟你說說吧,你的孽根我試過拉扯衝洗,但心性此物,實在難以把控,最終還是定了你。而日後你會走出什麽路,我並不強求,純惡也罷有限也罷,總有製衡。”


    嗬,那你也不見得多疼愛著慎麽,他的路比我難走多了。


    “善路是時時難行終見彼岸,惡途則看似容易踏上橫行,真正走到極致的卻少之又少,畢竟,誰心底沒塊柔軟呢。”


    “所以呢,如何去除。”


    答案其實已有。


    “殺師證道。”


    陳舊的觀念吐出腐朽的字眼,做到這般,何其狠絕。


    “做不到。”


    “必須做到。”


    “或許以後做得到。”


    “隻在今天。”


    “為何?”


    “魔念已升騰。”


    “我?”


    “我。”


    很奇怪,那一秒,我絲毫都不懷疑,坦露了這一切後,師傅真的已入魔,隻在苦苦支撐。


    我看了看腳下四周,隱隱的皆是封魔法陣,我鬆了口氣。


    “再等等。”


    “等不了,我的確偏愛於慎,所以不容推脫。”


    你偏愛他,我是從無嫉妒的,隻對其他人,卻在此刻也都清楚散去。


    “斬去了他對我的包容,我對他的忍讓,誰來斬?”


    “自然也是我斬。”


    說也就信,直到那一刻,我仍未有過一次對導師的不信任。


    “更做不到,我的心性和手段我最清楚,他會死,會死在我手上。”


    “外力斬不絕心念,還是想想怎麽才能不說出真相也不至死在慎手上。”


    “如果是這樣,那總有一天要說的。何況這種傳承,我現在才明白,我是無從培養下一代的,隻有他,那麽真相早晚揭曉。”


    “晚一點,他應該能承受得住,這一點,他不如你。”


    該說高興嗎?一絲也沒有。


    “看來你是怎麽也要逼我出下策。”


    自殺反成下策了麽?


    “那就接好我斬心的這一記,我的大徒弟!”


    終於聽到一聲徒弟,卻是伴著導師單獨飛來的頭顱,和化為黑影襲心的魔性身軀。


    痛,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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