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宇內心歎息一聲,看來當初就不能對廣寧總兵李光榮有一點指望。


    日後也定要銘記,如果指望這些人,被坑死都不知道被誰坑死的。


    往前線看去,隻見幾十名白杆兵渾身衣甲都是敵人血跡,手裏提著一串建奴人頭走過來了。


    秦靈就在其中,隻見她臉上的血跡被淚水哭花了,雙眼十分通紅,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在棺材中的周敦吉。


    每靠進一步,腳步就加快幾分,神情也愈發凝重,到了周敦吉麵前,反而不再落淚,眼中的目光隻剩下了決絕。


    周敦吉依舊閉目威風地坐在棺材上。


    身上的鎧甲幹淨嶄新,是王宏宇親手為他更換,臉上的神情還保持著最後一刻看向三弟,說出:“我們打贏了渾河血戰。”時驕傲微笑的表情。


    這個笑容是勝利的笑容,是敵人見了膽戰心驚的笑容,也是永遠刻入王宏宇和秦靈靈魂的笑容。


    此時的周敦吉,無法對最心愛的人,哪怕說出一個字。


    但是,他卻用男人堅實的臂膀,守護了心中的愛人。


    現在實力大損的建奴,沒能在剛才的戰鬥中傷到秦靈分毫。


    “我會像你一樣,承擔起責任,讓建奴飽嚐仇恨的怒火。”


    秦靈不哭也不嚎,她隻是莊重地說出這句話,眼神中決意就和周敦吉踏上渾河血戰一模一樣,好似一同喊出“吾輩不能救沉,在此三年何為。”


    沉陽救出來的軍民,就圍在周敦吉身旁。


    可惜恩人已不能再看他們一眼!


    “我等永記恩人!”被救出來的軍民們發誓說道。


    川軍老兵們也都熱淚盈眶。


    起初他們在劉綎身邊征戰,周敦吉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剛取得武進士的毛頭小夥子。


    周敦吉年複一年,成為劉綎的左膀右臂,大夥一同見證,一同南征北戰。


    年複一年,終於到那一天,周敦吉和許多老兵還在路上,劉綎老將軍和許多老兵卻血撒疆場。


    現在……周敦吉也追隨劉綎而去,老兵們越來越少,但是繼承這份軍魂的人越來越多!


    “我等誓殺建奴!”


    “我川軍隻要還有一個人在!就絕不會讓建奴猖狂!”


    王宏宇童孔猛地一縮,握拳的雙手將手掌攥出鮮血。


    這一刻起,他心中的誓言又多一個。


    “一定要守護大明的川軍和川中百姓!”


    ……


    半個時辰後。


    王宏宇等人以最快速度趕往遼河畔。


    雖然隻有30裏,卻不敢有半點耽擱。


    稍微慢一點,恐怕敵人主力就會追上來。


    好在威望高、人心齊,眾人記得周敦吉挽救沉陽軍民,更知道是這位王宏宇殺到城下,在西門為大家拚出了生路。


    王宏宇起初有些擔心,這些沉陽難民有男有女、老少也不少,會不會趕路速度很慢。


    可是沒想到,來的這批難民本就是腿腳相對利索的。他們還全都對王宏宇和南軍滿懷感激,行李要麽在沉陽就沒多帶出來,要麽留在遼河畔的營地,所以短途內速度完全跟得上。


    走了30裏,就快要筋疲力竭跟不上時,前麵尤世祿、秦民屏、老譚等,帶著傷兵和剩下的難民來迎接。


    帶來了之前轉運傷兵的牛車,還帶來了熱飯熱水。這迴大夥得到補給,疲憊走不動的、負傷體力耗盡的紛紛上車。


    當天傍晚,所有人順利返迴遼河畔的營地。


    軍民們歡唿相抱,這場大撤退,至此正式成功。


    此時還沒真的安全。


    這個距離對於建奴和科爾泌騎兵來說,兩天時間就能到。


    王宏宇命令尤世祿和趙率教的騎兵做好偵查,隨時保持對敵人方向的防範。


    還讓張名世、趙涵年用戰車、牛車搭建半圈營壘,在突然遭遇襲擊時,也能立刻依托營壘發揮出火槍火炮的優勢。


    難民也按照十戶或者百人編組,選出可靠的老者或者青壯臨時統轄,好在突然遇襲的情況下,能有秩序不會一下子大亂。


    就是兵器、火炮損耗太多,尤其是長槍和腰刀,打到現在近半已磨損卷刃。


    火藥、箭失也所剩不多了,尤其是各類火炮的炮彈,幾乎全部打光了。糧食從渾河棱堡,由傷兵們帶出許多,但加上難民這麽多人,也隻夠十幾天了。


    偏偏廣寧那邊切斷了橋梁,除了張神武的援兵營帶來些火藥和武器,得不到其他補充。


    有了~


    猛然想到秦靈有專門的小船,可以先過去聯絡一下。等到聯絡好,備好武器和補給,再讓尤世功的人用木筏接過來。


    來到大哥的棺材旁,秦靈在這裏一直守候。


    此時的她,早已洗去血跡,一身澹藍錦衣,配上白色棉袍,跟戰場肉搏時形成鮮明反差。此時默默跪在周敦吉的棺材前,靜靜地凝視著心中最愛的人。


    嫂子......


    王宏宇本應有一天這樣喊她的,可是如今卻......


    “報!”


    就在此時,趙涵年進來了。


    “王將軍,廣寧軍來人了,不是總兵李光榮,而是總兵劉渠和參將羅一貫。”


    劉渠和羅一貫!


    王宏宇知道這兩人都是曆史上不錯的將領,在曆史上的廣寧之戰中,一個野戰給建奴帶來不小麻煩,另一個堅守小小西平堡,死死拖住建奴大軍。


    他們兩個都是比李光榮可靠許多的將領。


    “他們說,得到命令,暫時取代總兵李光榮,準備支援遼陽。”


    支援遼陽!?


    王宏宇微微錯愕。


    “去見他們,你現在是統帥,最好讓他們也都協助你。”


    秦靈十分冷靜地說道。


    她輕輕站起身,表情十分堅毅,給王宏宇簡單介紹了兩位將軍。


    劉渠是京城巡捕營副將,被禦史楊鶴推薦,提拔為援遼總兵。他一直是個敢戰可靠的人,與張神武頗有些交情。


    羅一貫是甘州衛人,三邊援遼的猛將,提拔為參將,雖然手下獨立的援兵營,隻有300是三邊來的,其餘2700都是新兵,但是將領作風勇猛,手下士卒士氣高昂。


    不愧是專門負責情報的,秦靈就是這麽可靠。


    “好,既然都是可靠將領,那就一起商議一下,看看遼陽是什麽情況。”


    趙涵年趕緊去請兩位將軍,王宏宇迴頭看秦靈,隻見她表情冰冷而又嚴肅,再也沒有往日的活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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