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八年,三月九日。


    保定府,陰森昏暗的死牢裏。


    王宏宇猛然醒來,渾身的痛苦讓他咬緊牙關,才將將能忍住不叫出聲來。


    但比起疼痛,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穿越了。


    潮水一般的記憶很快湧上腦海。


    我,王宏宇,四川遵義軍民府人,現年十九歲,去年四川武舉成了武舉人......同名同姓,還是個武舉人,申遺嗎~


    身高一米八三,體重一百五,身體修長有力,臉上蓄著張揚的胡須,掩蓋了十分帥氣的麵龐。


    父親平定播州之亂立功,安頓於大明遵義軍民府。可是,母親也因病早逝,後來父親也舊疾複發而亡。


    父親臨終前,告訴自己一個大秘密:


    咱家是大明開國侯爵的後代,從今以後你就是在野侯爵了!


    “野侯爵是啥啊?”


    “你要氣死我啊。


    不是野侯爵,是在野侯爵!


    咱家是大明開國定遠侯王弼的後人!”


    話說這個定遠侯王弼,王宏宇還真知道。


    我有一個朋友,非常喜歡將領武藝排名,很癡迷明初武將。


    根據他的介紹,按照演義小說,明初要數常茂、田再彪這些人最強。


    而按照曆史,明初猛將還要數常遇春、花雲和王弼。


    定遠侯王弼,幾乎與明初所有頂級將領搭檔過,在各條戰線表現活躍,甚至還被常遇春稱讚其武藝,委以關鍵時刻衝陣的重任。


    然而,王弼涉及藍玉案被處死,家人流放西南,後人漸漸離開眾人的視野,其實還一直默默為大明效力。


    所以,定遠侯是被廢的侯爵,隻不過後代和友人不這麽說,而是委婉稱作“在野侯爵”。


    有這樣的背景,王宏宇年幼時,還被晚明第一猛將劉綎劉大刀收為弟子,傳授了些許武藝。


    然而,劉綎去年在薩爾滸戰死......


    沒事,還有兩個前輩好友--周敦吉和張神武,他們分別是劉綎的部將和同鄉,就像親人一樣,看著自己長大。


    然而數年前,兩人果斷對異動的土司動手,遭遇誣告蒙受冤屈被關入大牢......


    兩年前,周敦吉戴罪立功,降職為援遼遊擊。而張神武則長期賦閑在家,近日才被啟用。


    父母雙亡,師傅陣亡,摯友蒙受冤屈......


    還不夠!


    此時此刻,自己人就在死牢裏......


    去年四川武舉第一,今年進京參加武會試。路上途徑保定府真覺禪寺,突然就被抓了,非說是自己刺殺福王。


    刺殺福王.......哎媽呀,嚇人!


    福王是誰啊?萬曆皇帝最疼愛的兒子。想要立為太子,與文官爭鬥幾十年才放棄封了福王。日後被李自成鐵鍋燉......


    現在雖是萬曆皇帝的最後一年,但老皇帝還有三個月才病逝,自己罪名偏偏是刺殺他最心愛的兒子......


    福王當然沒死,否則自己早被分屍了,遇刺身亡的是福王的一位親信。


    “必須想辦法自救。”


    身體是武舉人,兼具力量和技巧,身體素質強得嚇人,說不定可以破壞牢獄......


    但是,戴著腳鐐暫且不說,就算能逃出去,恐怕錦衣衛和東廠能把自己幹碎~


    有沒有朋友能幫忙?


    “我有一個朋友,是寫明朝小說的,經常跟我講晚明時期的事情......”


    “我有一個朋友,是寫爭霸小說的,風帆戰艦、騎兵火炮、排隊槍斃樣樣精通......”


    “我有一個朋友,是寫權謀小說的,不僅會官場權謀,其他如商業、工業、科技、種田、後宮都很熟悉......”


    自己什麽方麵都懂一些,各行各業朋友比較多,自身理論知識豐富,頭腦靈便邏輯清晰,到網絡上的哪裏都吃得開。


    但是,這些都是穿越前的朋友,原主人在大明的朋友和前輩,根本聯係不上啊......


    思來想去,自己對於這個刺殺福王的事情所知很少,隻是聽說在住進來真覺禪寺的明日,會有一批貴客抵達。自己當然和所謂貴客沒有交集,更不知道貴客就是福王,原本想著留宿一晚,第二天立刻離開,沒想到寅時就發生了兇殺案,死者福王的心腹。


    接著就被打入死牢,罪名是刺殺福王。


    忽然,陰森的走廊盡頭傳來鎖鏈的聲音,是門打開了,應該是有人來了。


    王宏宇忍住身上的疼痛,保持著坐姿,冷靜觀察情況。


    一位中年獄卒走到他的牢獄前,觀察了片刻,迴頭喊道:“他醒了!”


    喊完之後,便目光不善地看著自己。


    接著從走廊遠處來了一批人,五六個獄卒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個身穿秀才青袍、文士模樣的人進來。


    中年獄卒對這文士畢恭畢敬地說道:“書吏大人,此賊便是王宏宇。”


    書吏點了點頭:“楊大人吩咐,無關人等不得入內,去把守住大門。”


    “是!”


    四個獄卒立刻走到牢房盡頭守著,其餘的跟著書吏一起惡狠狠地盯著王宏宇。


    “見到楊大人的書吏,還不快快下跪!”中年獄卒狐假虎威朝著王宏宇喊道。


    聽到“楊大人”眼珠子一轉,萬曆四十八年的楊大人沒幾位啊,不會是……


    正想著怎麽應對,剛出去的一名獄卒急匆匆地跑了迴來,一邊跑一邊喊:“大人!外麵有人急著要探監,指名道姓要見王宏宇。”


    “想探監就探監啊?給我擋迴去!”


    “他們是軍中的人,有保定軍中的,還有……”


    “哼~我家大人是京城來的兵科給事中,楊漣楊大人!告訴他們,隨便參上一本就能讓他們死!”書吏趾高氣昂,提起楊漣無比自豪。


    王宏宇眼珠子一轉……楊漣那不是東林骨幹、脾氣超硬、擅於搞事的超級攪屎棍嘛。怪不得獄卒看見一個沒品級的書吏,都要搖著尾巴討好,原來是言官楊漣的人。


    還有些細節,剛才獄卒急著說:外麵想探監的人是保定軍中的人……


    這裏麵有點信息可以挖掘。


    自己是武舉人,又有軍中朋友,來探監的可能是他們。


    另外,他們是保定軍中的~


    這是不是間接傳達了保定巡撫的態度……


    “王宏宇,你大膽刺殺福王,殺了福王的親信,可知死罪!?”楊漣的書吏顯得正氣淩然,一上來就咬定王宏宇死罪。


    王宏宇幹脆不理他。


    “你不說話也是必死,陛下已經震怒,特派我家大人到此,以海內最公正清明之威,斬殺你這卑劣狡詐刺客!”


    依舊不理不睬思考目前的形勢。


    剛才這個楊漣的書吏,想盡辦法阻隔保定軍中的人和我見麵,保定軍中和保定巡撫的態度,想必和楊漣不一樣,他才這麽賣力地阻隔探監。


    書吏見他根本無視自己,氣得直跺腳,心裏惱火道:從來武夫都是像狗一樣,跪舔我家大人,對本書吏也是畢恭畢敬,現在他一個武舉人竟敢這樣無禮!


    “你們給我動手打!打到他認罪為止!”書吏朝著幾個獄卒下令。


    “啪!”


    話音未落,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書吏目瞪口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漲紅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王宏宇。


    “你你你……給我打!”


    “這是你說的~”


    “啪!”王宏宇抬手又是一巴掌抽在書吏臉上,速度奇快無比,旁邊幾個獄卒根本來不及反應。


    “啊啊!打啊!”


    “啪!”


    這迴楊漣書吏直接被抽倒在地,旁邊幾個獄卒才反應過來,擼袖子、拿鞭子、拔刀子,就是不敢出手。


    “楊大人的書吏是吧?你喊了三聲打,我就打了三下,你再喊打試試?”


    又掃了一眼旁邊幾個非常緊張的獄卒,笑了笑道:“對了,我是武舉人,還是去年四川武舉第一噢~”


    獄卒們當然知道,看著他表情和煦、笑容溫暖,反而覺得很恐怖,全都往後退了一步。


    忽然,王宏宇麵色一變,指了指自己腳鐐說道:“對了,我在保定府的死牢呢,戴著腳鐐不方便,你們快動手殺我啊?”


    獄卒沒人敢動。


    “殺我啊!來啊!朝這砍!”王宏宇做出暴怒樣子,指著自己腦袋吼道。


    獄卒們聽了反而又後退一步,那個中年獄卒低下頭,甚至不敢麵對其憤怒的目光。


    果然如此~


    楊漣想殺自己,保定這邊的人根本不想!


    保定巡撫要想殺了自己了事,早就在獄裏嚴刑拷打,哪裏輪得到楊漣的書吏跑到這阻隔外人。


    拜自己朋友所賜,對這段曆史比較熟悉,知道保定巡撫韓浚,與東林黨大不相同,是一位比較務實的好官。


    再加上剛才書吏張口閉口拿楊漣來壓人,阻隔保定軍中的人來探監,估計楊漣本人現在正拖著巡撫韓浚,想隔絕內外、讓自己認罪,然後快快處死平息此事。


    萬曆皇帝可能會默認這個結果,但絕不可能是他本人的意思。因為涉及到他最心愛兒子的安危,稀裏糊塗殺人了事,能讓福王安全嗎?


    所以,管你楊漣怎麽想讓我死,既然保定巡撫對此事態度又不一樣,在保定的地界那首先要聽保定巡撫的。


    “帶我去見保定韓巡撫,我有重要案情稟告。”


    “憑、憑什麽?”書吏從地上爬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道,已經毫無氣勢。


    “就憑你一個無品無級的書吏,根本無權幹涉案件。


    就憑刺殺福王的犯人仍然在逃,而我是唯一能抓住他們的人。


    就憑陛下首先關注的是福王的安危,而不是急匆匆地讓楊漣來取我的首級!”


    不因是武人而卑賤,不因身在死牢而膽怯,更不會因為遇到這點困難就不知所措。


    這就是我王宏宇來到大明,頂天立地挽天傾的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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