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駐足,迴頭衝他微微頷首,又看向威嚴的門內,“江公子事情都解決了?”


    江寒拱手抱拳,“多謝姑娘仗義執言,今夜才能如此順利。”


    江家和尚家都來了人,專門料理此事,不必他親自停留。


    有了關月的證詞,大概率不會再有什麽下文。


    “公子客氣了,我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


    江寒見她有禮但疏離,言語之中不見熱絡,反倒增添了幾分好感。


    猶豫片刻,還是將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雖然這麽問有些唐突了,但我還是想知道,關二姑娘為何要幫我?”


    這等事,他也是第一次經曆,短暫的怔愣和遲疑後,神思已然清明,認真思索起整件事情的始末。


    尚方詠對鶯時早起了歹心,暗中下手雖不道德,但行為是合理的。


    不合理之處在於他的那兩個小廝。


    能聽到鶯時的聲音,說明離得並不遠,沒道理聽不見打鬥之聲,可他們偏偏等事發才出現。


    還有曾帆。


    他出現的第一時間,江寒並未多想,但隨後的言行卻讓他暴露了些許。


    而讓曾帆露出破綻的,正是眼前之人。


    三言兩語,便輕易挑翻了態勢,有這份心思和機敏,江寒不得不起疑。


    他不相信沒有索取的付出,更何況兩人沒見過幾麵,並不熟識。


    關月對上他的眼,不躲不閃,即便是深夜,依舊清澈明亮,“公子都問得這麽直白了,我也不想再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含糊過去,我隻是不喜歡看人賊喊捉賊而已。”


    “你說什麽?”江寒眉頭一蹙。


    關月並沒有再迴應他的話,撂下這麽一句,頭也不迴地走了,步子輕盈,身姿綽約,從熱鬧行至寂靜處,距離越來越遠,仿佛走入了她本該在的位置。


    說多了,可就有私欲之嫌了。


    關月在迎香的攙扶下踩著腳凳上了馬車,簾子一落,車夫便拽著韁繩示意馬兒掉頭。


    馬蹄聲與輪轂聲幾乎同時響起,朝巷子更深處走去。


    江寒定定地立在原地目送,眉頭攏起。


    賊喊捉賊?


    冷風吹散了他腦門的熱意,除了後背的冷汗外,一個猜想冒了出來。


    她說的……可是曾帆?


    “公子,天冷了,咱們迴府吧,老爺和夫人還在等著您呢!”


    小廝走上前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規勸道,“府衙之中的事情暫且不用太過憂心,可老爺和夫人那一關怕是有些難過。”


    對外,江致遠一定會出手護住自己的兒子,不讓他名譽受損;對內,事情一出,他和鶯時的關係是瞞不了府上的。


    高門公子愛上花樓清倌兒,寫在戲折子上是一段佳話和談資,但放在現實中,多半沒有好結果。


    江寒微微垂眸,情緒逐漸落了下來,卻並沒有頹意。


    他隻是點了點頭,“知道了,走吧。”


    ……


    這一夜,平穩而又不平靜。


    鬆濤苑內,迎香正在給關月準備泡腳的水,試好溫度後,又朝裏扔了一把花瓣,這才開口道,“小姐,雖說府衙判定時,不會為難江公子,可說到底還是死了人,真的沒有什麽影響嗎?”


    關月正對著銅鏡取頭上的簪子。


    聞言,手上動作輕頓,旋即恢複如常,隨口問,“這世上死的人多嗎?”


    “哼,”她輕笑一聲,望著茫茫夜色,自問自答,“多。每天,除卻老死和病死,那些被殺的,不計其數。”


    “有些人或是無辜,但有些人本就該死,沒什麽可惜的。若讓秉持正義的人因此受了懲罰,反倒是個笑話。”


    迎香歎了口氣,“大家隻知下位者跟上位者講公平是個笑話,卻忽略了卑鄙之人也是高尚之人的磋磨。”


    關月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顯然是沒想到她能有這層理解。


    “尚方詠不是因江寒而死,而是因自己的貪欲而死。不可惜。”


    正如迎香所言,若江家比不上尚家,即便是行好事,江寒和鶯時也免不了受最重的責罰。


    不過話又說迴來,若非江家那樣的門楣,曾帆也不必通過此法來送人情。


    他的這份情誼表現被自己攪碎了,應該很懊惱才對。


    “那江公子也不會受到什麽懲戒嗎?”迎香又問。


    關月勾唇,“不會。江致遠又不是吃白飯的,真鬧上了,來龍去脈糾察清楚,尚家麵子不會好看。若不依不饒,捅到陛下麵前去,陛下也隻會對江寒訓斥了之,不可能真讓他償命。”


    江家態度轉折的關鍵點就在於,要讓他們知道,在此事發生以前,曾帆就已經清楚江寒和鶯時有聯係。


    所以她才會對江寒說那句話。


    剩下的事,他會自己查清。


    這整件事情中還有一人沒有得到妥善安置,那便是從頭到尾都處於弱勢和受害地位的鶯時。


    尚家為難不了江寒,但對付一個毫無背景的花樓女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府衙即便知道她是受害者,大概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之任之。


    畢竟唯一的兒子死了,尚家總得能找個撒氣的人,才能稍微平息怒火。


    這件事於她而言屬於意外撞破,她不會再插手。


    鶯時能不能活,得看江寒的。


    夜深了,鬆濤苑逐漸熄了燈,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


    關月睡得很舒服,翌日醒來,天色已然大亮。


    她用完早飯,在院子裏練了會兒功,就見迎香迴來了,手裏拿著幾枝臘梅。


    遠遠的,就能聞到香。


    “小姐。”


    迎香將臘梅遞至她麵前,解釋道,“姨娘院裏的臘梅開了,讓奴婢去折了幾枝,用瓶子喂養起來,能香好久呢!”


    “怪說你一大早不在院子裏,原是跑去晚香堂了。”


    關月順手薅了一朵在手裏,“母親在做什麽?”


    迎香應道,“奴婢剛到的時候姨娘在屋裏看書,後來去院子裏散步了,奴婢瞧著她步態輕鬆了不少,小姐可放心。”


    關月點頭不語。


    這些日子她心情亂,不想叫青姨娘看出來,所以未曾去晚香堂拜見,隻時不時讓迎香去問候一聲,再送些東西。


    近來心緒整理地差不多,也該去去了。


    “對了,你清晨可有出門,外麵風聲如何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人今生不從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禾葉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禾葉蘇並收藏夫人今生不從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