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咬住他不鬆口,也是料定方才事發時沒有第四人在場。


    尚方詠死無對證,鶯時被卷入其中,證詞無效。


    死因已明,打鬥痕跡確鑿,是非判斷全憑個人言說。


    周圍人多眼雜,不少人瞧見有熱鬧,紛紛舍棄了雜耍班組,轉而朝這邊圍過來。


    畢竟有什麽比見血更能發揮想象和製造謠傳的事呢?


    曾帆也是在這個時候順著人群進來的。


    “這是怎麽迴事?”


    官差見又來了位爺,拱了拱手,將情景講述了一番。


    曾帆聽完蹙眉,看了眼裹著披風默不作聲的鶯時,抬腿朝江寒走去。


    站在他旁邊,維護的意思很明顯。


    “我敢擔保,江兄為人坦率真誠,不是會說謊之人。尚公子強迫清倌兒,有錯在先,失手自傷在後,如何能將罪責都推至他人身上?”


    他攪和進來,態勢開始一邊倒。


    可尚家小廝也是個伶牙俐齒的,將自己擺在一個弱勢之位博求同情。


    “江公子人品固然無所疑,可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家公子都已經死了,我們也隻是想求個公道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極為可憐,引得圍觀百姓議論紛紛。


    這裏大都是低位之人,當然喜歡看高位受罰,以滿足平日積攢在腦中的幻想。


    一時間,場麵混亂。


    雙方在折春樓裏吵再久也得不出結論。


    官差早已派人請示了上頭,決定將涉事諸位都帶迴府衙去,再分辨詢問。


    仵作和勘探來了,將現場仔仔細細地記錄下來。


    看架勢,公堂必然要走一遭了。


    曾帆見此,附耳對江寒道,“江兄莫要著急,屆時詢問起來,我能為你作證,那些個大人不敢為難你的。”


    江寒側頭看著靠過來的人,眉頭微不可見地一擰。


    曾帆的話聽著沒有問題,直覺卻讓他毫無緣由地往旁邊挪動了一小步,與他拉開了些距離。


    江寒為人謙遜不假,但那樣的家世背景出來的人,又怎麽會因為這點小恩惠所感動?


    麵對尚方詠小廝咄咄逼人,他也沒有多少畏懼,隻不過解決起來時間長一些、麻煩一些罷了,不需要對方做假證。


    更重要的是,曾帆對他親近抱有明顯的目的,如果可以,他不想在人情之事上與他有過深的瓜葛。


    仵作和勘查檢查完了現場就要離開,官差也預備將幾人皆帶迴府衙去。


    他巡視周遭,依照慣例問了一句,“方才可有人目擊了全程?若是有,煩請站出來,也好還雙方一個公道,為自己積一份善德。”


    他目之所及,看熱鬧的人紛紛避開他的目光。


    大多數人都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看熱鬧可以,將自己變成熱鬧是萬萬不行的。


    權貴之爭,他們若是站出來,開罪了任何一方事後都大概率吃不了兜著走。


    官差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麵,也不見怪,收了目光,抬手示意收隊。


    下一刻,卻聽到人群中有一道清淺的女聲傳來。


    “我可以作證。”


    聲音不大,飄蕩在寂靜的屋內,瞬間將所有人注意力都引了過去。


    隻見一名纖瘦高挑的女子從第二排走了出來,麵色有些遲疑,脊背卻挺得很直,姿態端莊。


    有人認出她了。


    “這是……關家二小姐?”


    “正是。”


    “怎麽會是她?”


    ……


    關月踩著議論聲走到官差麵前,微微頷首,歎了口氣,“這位姑娘和我是前後腳出的更衣處,我不認識路,便遠遠地跟著她走。沒想到眼睜睜地看她行至一個拐彎處就猛然拽進了這裏。


    我趕忙上前,卻聽到裏麵動靜不太對,偷偷看了一眼,發現尚公子正在對她動粗。我一個姑娘家,身邊沒有丫鬟小廝跟著,不敢貿然上前,於是趕忙跑去尋人,恰好碰見了準備上樓的江公子。”


    她看向江寒,“救人要緊,江公子先我一步到達。我趕到的時候,正巧看到尚公子通紅著眼,從袖中掏出短刀朝江公子心髒的位置刺去,江公子被迫還擊,誰曾想混亂之中他竟傷了自己。”


    關月沒有說謊,向江寒尋求幫助之事也為真。


    唯一的言語陷阱便是,將尚方詠欲殺鶯時的行為描述成了他要對江寒動手。


    如果目標隻是鶯時,江寒下手便算是重了,但若是被偷襲反擊,就算失手傷人,也算是自保。


    對方拿著刀,已經危及性命的情況下,就能將麵前的結果合理化。


    有了目擊證人,官差顯然鬆了口氣。


    然而曾帆看到她,瞳孔一縮,頓覺不妙。


    等聽完她的一番話,更是疑惑,“關二姑娘既然看了全程,為何剛才不說,這個時候才站出來?”


    關月隻是淡淡一笑,“我常處後院,連死雞死魚都沒有見過,更何況是死人,一時間嚇壞了,這時候才緩過來。”


    曾帆依舊沒有輕易放過她,“那你如何證明自己說的就是真的?”


    “我與尚家公子無冤無仇,何苦陷害他?”關月接過他的話後,又反問道,“公子為何第一反應是質問我所言真假,而非高興呢,你方才不是說相信江公子的人品嗎,這會兒我能作證了,您反倒像是不信了?”


    被關月這麽一戳破,江寒也意識到了他的矛盾之處,不由得考究得深了些。


    隻是這些心思都被他細細地藏了起來,並未叫人發現。


    關月這個時候站出來,定然也是要被一同請去府衙的。官差深諳其中道義,再加上她隻是作為證人,言行頗為恭敬,還專門派人去了關家送口信。


    關子瑤原本坐在位置上喝著小酒吃著炒花生,沒料到兩刻鍾都不足的功夫,關月就又卷進風波裏去了。


    她連忙拍掉衣裳上的碎屑,追了上去,並強烈要求官差必須將她一起帶去,說沒有將一名大家閨秀單獨帶走的道理。


    官差想了想,也是這個理,遂應允了。


    時間有些晚了,這樁案子今夜定是斷不完的。


    關月隻將自己所做所看說了出來,確保沒有任何細微之處的遺漏後,便可以迴府了。


    她剛踏出門檻,還未及上馬車,就聽到身後有匆匆的腳步。


    有人出聲叫住了她。


    “關二姑娘。”


    是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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