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風沉默了半晌,無奈的點了點頭。他雖然覺得這很憋屈,可是不得不承認,劉修說的是實話,要不然是沒有實力,他又何至來向劉修卑躬屈膝。如果真如劉修所說,有這麽一個誰也管不著的地方,倒的確正是休養生息的好去處。


    “可是以我現在的實力,我隻怕到不了那裏,就會……”


    劉修笑笑,再也不說話了。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準慕容風在他的兵鋒範圍以內,否則格殺勿論,至於你怎麽去,那是你的事,遊牧民族本來就是居無定所,難道還要我給你提供糧食不成?我沒打落水狗,要你的命,已經算給風裂麵子了。


    “這樣吧,你在浚稽山過冬,我再送些牛羊給你,等明天開春了,你再西去。”風裂開了口,話是對慕容風說的,眼睛卻看著劉修。慕容風明白,浚稽山雖說是鮮卑人的勢力範圍,可是同樣在劉修的攻擊範圍以內,風裂要收留他一段時間,也要征得劉修的同意。


    “這是個好辦法。”劉修笑了起來,拍拍手:“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一起打打獵。”


    慕容風暗自歎了一口氣,自己落到眼前這個地步,風裂落到現在這個狀況,整個鮮卑四分五裂,都是眼前這個可惡的漢人做的孽,可是他再恨他,此刻卻不得不向他低頭,草原上的人信奉實力,而劉修的實力就是比他們強。這是沒辦法的事。


    “我也期待那一天。”慕容風舉起酒壺,話裏有話的說道。


    “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了。”劉修也舉起酒壺,和慕容風碰了一下。風裂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德然,你有意西進?”


    “是啊,西方遍地是黃金,誘人得很。”劉修拔出短刀,從烤得直滴油的羊身上割下一塊肉,用刀尖挑起,送到慕容風麵前。慕容風眼神一緊,卻不動聲色的彎下腰,直接從劉修的刀上噙起那塊肉,用力的嚼了嚼,連連點頭:“多謝將軍,這塊肉很鮮美。”


    “我也隻是借花獻佛罷了。”劉修一邊笑著,一邊又給風裂割了一塊,最後才給自己割了一塊,放在嘴裏慢慢的嚼著。他看看慕容風,不得還說這個鮮卑人的確是個好漢,換了和連,打死他都不敢這麽吃肉。“你們可能不太清楚,我大漢的絲綢在西方非常暢銷,從洛陽運到帕提亞,獲利十倍都是小本生意,真要做大了,那可就一本萬利。我想重開這條商路,大帥如果動作快,我到時候可以讓你分一杯羹。”


    慕容風嘴角一扯:“我聽說中原正在混戰,糧食缺少,都快吃人了,你們還有絲綢西運嗎?”


    “大亂之後有大治。”劉修不以為然:“我可以向大帥保證,快則三年,慢則五年,我一定會把滿載絲綢的商隊送往西方,賺迴成堆成堆的金子。大帥,你要是手腳慢了,可別怪我不帶你一起發財啊。”


    “三五年?”慕容風自已拔出短刀,割了一塊肉扔進嘴裏大嚼起來:“將軍對時局很樂觀啊。”


    “正如大帥所言。”劉修嘴一歪,“大帥,你要在浚稽山呆到明年四五月,我相信到時候你就會相信我的樂觀從何而來了,一定能信心百倍的西行,說不定能建立一個慕容氏的大帝國。”


    “那我就靜候將軍的佳音了。”慕容風微微一笑:“也借將軍的吉言。真要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會百倍報答將軍的美意。”


    劉修心道這鮮卑人還真是狠,在這麽落魄的時候居然還敢撂下狠話,當真是草原上的狼。不過漢人其實也不是羊,雖然經過儒家上百年的浸銀,但是漢人骨子裏的血姓還在。漢家有句俗語,叫“生男如狼,猶恐其尫(wang,懦弱之意)。生女如鼠,猶恐其虎”,大致意思就說是男人就要猛,就要狠,這和後世漢人懦弱的形象大相徑庭。其實這也正常,比如太學那幫太學生,有事沒有就要議政,誹謗公卿,說得不好聽,那叫閑的,但從另一方麵來說,那也是積極參政的一種表現。盧植是大儒,可是他卻不是文弱之輩,他的武功不比普通的武士差,而擊劍更是眼下士子們非常時髦的一項運動。漢代的文士絕不是那種隻會讀書的書呆子。


    “能被草原上威名顯赫的慕容大帥記住,我非常榮幸。”劉修不卑不亢的點點頭:“我非常期待與大帥會獵的那一天。”


    慕容風語噎,他從劉修的話語中聽出了血腥的味道,突然間決定接受劉修的建議:向西走,走得越遠越好,和這樣的漢人打交道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我不是他的對手,將來我的子孫是不是他的對手,那還得看老天是不是照應。


    風裂見大事都已經談攏,慕容風和劉修鬥嘴又輸了,生怕再惹出不快,連忙舉起酒壺和他們每人碰了一下,笑道:“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不休。”


    “那我可賺住了。”慕容風會意,眨了眨眼睛道:“平時可喝不到這樣的酒,今天就是你不說,我也要一醉方休的。”


    “那好,不喝倒了,不準走。”風裂大笑。


    這一頓酒確實喝得大醉,劉修迴到帳中之後,半夜醒來,覺得口幹舌燥。風雪睡得正香,他也舍不得打擾她,便自己起身,四處找了找,卻沒有發現有熱水喝。外麵值夜的閻行醒了,連忙問了一句,得知劉修要喝水,連忙爬起來,準備燒水。劉修攔住了他:“你睡吧,我自己到外麵挖點雪來煮。”


    閻行見劉修堅持,隻得又躺下了。劉修拎起水壺,披上一件熊皮大氅,出了大帳。外麵月色正好,照得雪地白茫茫的一片,一眼就可以看到天盡頭,心胸頓時為之一曠,情不自禁的張開雙臂,深深的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然後吐了一大口帶著酒味的濁氣。


    “當此美景,將軍有什麽感觸嗎?”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什麽人?”還沒閉上眼睛的閻行一聽這個聲音,嚇得一激零,本能的艸起枕邊的環刀,一個箭步就竄了出來,張開雙臂護在劉修麵前,死死的盯著那個站在大帳旁的白色人影。


    “好一個忠心的部下。”那人輕聲笑了起來。


    劉修眼神一緊,將手裏的水壺遞給閻行,淡淡的笑了一聲:“彥明,有貴客來訪,去燒壺水,煮上一壺好茶。”


    閻行這時也認出來了,這人正是曾經在白馬寺遇到過的神秘人。此時正是冰天雪地,可是這人卻還是穿著一襲白色的絲衣,隻是在外麵加了一件同樣是白色的鬥篷,潔白如雪,站在雪地裏還真不容易發現。不過,這人能潛到附近卻不被發現,還是因為他一身讓駱曜也自愧不如的輕身身法,否則這兩百步之外的一千親衛騎不可能一個也發現不了。


    “將軍!”不知是因為冷的,還是因為緊張,閻行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事沒事。”劉修拍拍閻行結實的肩膀:“世外高人,不會幹那些下作的事,你自管去燒水,不要驚動其他人。”


    閻行猶豫了很久,這才點點頭,接過水壺,走到遠處挖了一大壺雪,快步走進大帳,把水壺架在火塘上,穿起衣服,想了想,又將自己的弓擺在順手的位置。


    “將軍好氣度。”那人背著手,轉過身,看著遠處:“不過我對喝茶沒什麽興趣,將軍可有雅興與我在雪地裏走一走?”


    劉修不假思索的說道:“既然先生有此雅興,我有何不可。不過我沒有先生那麽好的道行,容我進去加兩件衣服,可否?”


    那人看看劉修大氅下麵近乎光溜溜的身子,不禁笑了一聲,他搖搖頭,伸出右手:“將軍如果不介意,可以拉著我的手,比什麽衣服都保暖。”


    劉修一愣,倒也不推辭,轉身對閻行吩咐了一聲,便泰然自若的握住了那人的手。那人的手很光滑,皮膚緊致,指節也不粗大,有點像女子的手,隻是讓劉修最驚奇的事,他一握著那人的手,就有一股如水一般的熱流從掌心湧了進來,片刻間周流全身,整個人就像是泡在溫泉裏一樣,四肢百骸無不暢快,哪裏還有一絲寒意。


    “先生好道行。”劉修讚了一聲,舉步而行:“那我們走吧。”


    那人讚賞的看了一眼劉修,滿意的點點頭,也不說話,牽著劉修的手,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就那麽很隨意的邁出一步,劉修就覺得自己像一隻燕鷹一樣,輕盈的飛了起來,一步竟然邁出了三大步。


    劉修雖然經過幾次生死,麵對這樣的高人,也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狠勁,可是親身體驗到這樣神奇的經曆,還是不由自主的咦了一聲。那人似乎早有準備,淡然笑道:“這不過是輕身之術,離禦風而行不吝千裏。將軍,你不想拋下這俗世的富貴權勢,體驗一下羽化登仙的美妙嗎?”


    劉修微微一笑:“先生尚且不能羽化登仙,我這等俗人,豈敢奢望?”


    “不然。”那人搖搖頭:“將軍是被這紛擾的塵世蒙住了慧根,隻要將軍願意,隨時都可以領略到道術的樂趣,一曰千裏,超過我隻是舉手之勞。”他見劉修隻是笑而不語,又道:“將軍,今天我就讓你窺探一下道術的玄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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