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三步兩步就到了那開了半幅的窗口邊,往裏一看,馬上探迴身罵道:“果然!臭乞丐!少了幾個了!哪裏來的臭乞丐,竟然偷我們的東西,不想活了!你給我站住!”


    朱檀的腿腳,這輩子是無論如何走不快了。


    他站住腳,猛然迴頭,一本正經的板起了臉,長眉毛都有些抖起來了,嚴肅地說道:“姑娘慎言!爾等凡人,不敬仙尊也便罷了!竟然還敢汙蔑本仙,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你說本仙偷了你的東西?證據何在?!”


    他聲音不大,卻忽然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那身姿一挺,臉麵一板,十分十分的少見嚴厲,連偷看的唐七糖都有些怔住了,咦?沒看出來,死乞丐正經起來,竟然十分有氣勢啊!


    那白衣女子也有些被他震懾住了一下,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嘴努了努,明顯沒有剛才那麽兇悍了,說道:“那我們的吃食明顯少了!一定是你吃下肚了!”


    “笑話!本仙隻享人間煙火,爾等凡塵之物,哪堪入口!”


    朱檀話語朗朗,身姿站得筆直,唐七糖從未見他站得這麽直過,說出來的話,怎麽聽,都高高在上,不容人懷疑,唐七糖看的都有些傻去。


    白衣女子本來還叉著腰,此時偏了頭,想了一會兒,最終皺起眉道:“你……別胡說了,總之我們東西少了!就你在那裏走動,那我肯定找你問!別廢話了,有錢賠錢,沒錢便要受我們一頓打!這左近,還沒人敢動我們的東西呢!”


    “哼!無知凡人!真正的賊人拿不到,卻想動本仙這人間肉身。本仙告訴你,本仙有的是法力,能幫你找出你丟的東西,那你又要如何待本仙?況且,本仙本是來告訴你一些仙機的,你這樣褻瀆神仙,本仙大度,便不追究凡人無知了,但再不幫你,本仙走了!”


    朱檀說著,隻管晃著身體走了,隻他挺直了背脊,十分有氣勢有威儀的走著,盡管和平時一樣的搖擺,那背影,卻讓人生出敬畏之心了!


    那白衣女子在後頭看了一會兒,忽然喊道:“你真能找出我們丟的東西?你,沒胡說?”


    朱檀不迴頭,不說話,那背影,卻十分的傲然不屈,根本不是一個乞丐能有的樣子。


    那女子頓了頓,又喊道:“你要是真能幫我們找出來,我就信你!招待你好了!”


    朱檀站住了。


    唐七糖看不見他的臉,隻見他微垂了頭,聲音從前麵傳來:“晚了!爾等會有無妄之災!找你們的人就要來了!馬上要來了!唉!”


    隻見那白衣女子身子明顯動了動,頓了頓,急走幾步趕了上去,在朱檀身後站住了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你不許走!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本仙已經告訴過你了,本仙乃上天王母,下凡曆劫罷了!爾等不知所謂,本仙不怪!走也!莫要再胡攪蠻纏了,早早為自己打算罷!”


    “你……仙人留步!那個……你,仙人要是真的幫我找出來是誰拿了我們東西,我,我和我家主人一定好好招待你,招待仙人。”那女子有些遲疑,有些不甘,但也有些慌亂的說著。


    朱檀歎了口氣,好大一口氣,聽得唐七糖心裏都震了震:老家夥真能掰,他到底要幹什麽?


    隻見朱檀轉過身來,一本正經的一張臉,看向白衣女子,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氣,帶著悲天憫人的高深,說道:“凡人總是如此!唉!誰讓本仙就是來渡劫的呢!那本仙便幫你一把吧!你丟的可是吃食?吃食是白色的?吃食可是圓的?”


    “是是是!你,仙人說的都對!那,你再說說,會在哪裏?”


    人有時候很奇怪。語言,不僅指你說的話,你的神態,語氣,神情,甚至身姿,舉手投足,都是一種語言的表現手法。


    朱檀還是往日的朱檀,樣貌沒變,什麽都沒變,可他那樣子,就連偷看著的唐七糖,都覺得他十分的不一樣,似乎他這樣講著,那話就變得十分可信了!盡管他說的話,其實都是廢話!


    朱檀又歎了口氣,答道:“本仙在曆劫,也要渡劫,那凡間的東西,也隻好破戒去了解了!你且拿來讓我嚐一嚐味道,我便知道它在哪裏了!”


    “好!我去拿!”唐七糖幾乎聽得要再次笑出來時,那女子當真跑去窗口,拿了個包子,雙手捧了遞給朱檀。


    死朱檀,皺著眉,苦著臉,深歎了口氣,英勇就義般的拿起那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尚還能細嚼慢咽的吃了大半個,便對那女子說道:“本仙已經知道丟的東西在哪裏了!你且看著,本仙吃幾個,你便是丟了幾個!”


    然後,朱檀就大口吃起來,但那吃相,卻奇怪的並不難看,他吃完了,也不出聲,閉著眼,向那白衣女子高高的伸出手,那手指微翹著,倒像是在施舍什麽東西於人。


    女子愣了愣,趕緊又跑去窗口拿了一個,朱檀又吃了,又伸手,自然,又再吃了一個。


    吃完,朱檀張開眼,高深莫測的對白衣女子說道:“黑孩子,偷包子,藏身子,看女子!快,往東北方向去了!不好!他要泄露你們的秘密了!快去追!”


    說完,朱檀手指往唐七糖方向狠狠一指。


    唐七糖正看戲看得入迷,手裏拿了第一個包子才咬了兩口,卻見那白衣女子轉頭,向自己這邊看來。


    本來隱身一棵樹後,若是不留意,也算能躲避之所,但人家定了眼睛看,那還躲什麽?


    唐七糖都來不及恨朱檀,見那女子目光淩厲的看過來,一把丟了手裏的包子,轉過身,撒丫子就逃!


    嗷!死朱檀!我就說呢,在那裏裝神弄鬼,又怎麽脫得了身,原來是算計我!


    嗷!快跑!這些人怪怪的,誰知道是什麽鳥人!抓住了不會有好果子吃!


    嗷!我逃!死朱檀,你給我等著!等我逃出去我再找你算賬!我不把你的寶貝盒子扔河裏我名字倒過來寫!


    唐七糖什麽也顧不上了,隻管拚命的跑,拿出前世裏所有的本事隻管跑了再說。


    身後,能聽見那女子大聲喊著:“站住!給我站住!來人啊!追住那孩子,別讓她跑了!”


    唐七糖不敢迴頭看,本能的逃,拚命的逃,隻聽見風在耳邊唿唿的吹,自己的唿吸聲大得如牛喘,她還是跑,繼續跑,不管怎樣,都跑了再說。


    忽然,身側有一陣風過,瞬間便感覺有一隻手伸過來,捏住了自己的後脖頸,一把就將唐七糖提了起來。


    唐七糖還在奔跑中,兩條腿還在不停的蹬著,卻眼看著自己離了地,後頸一緊,唿吸急促,喘不過氣的難受,她艱難的轉動著頭,眼中撇見一抹白色後,卻實在無法唿吸了,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


    衛曦之臉黑得誰也不敢看,周身的寒氣,凍得四周的人緊緊縮著身子。


    三天!他從水源,趕到這個據說看見疑似糖兒的小鎮,四百裏地,他隻用了三天。


    可是,現在是什麽情況?那輛可能是糖兒坐的馬車,已經被人拆得七零八落,那間疑似糖兒住的客棧,已經燒成了灰,而我的糖兒,下落不明!


    她會在哪裏?


    她會不會傷到?


    她會不會讓人欺負了?


    她餓了嗎?她過得好嗎?


    我無法安睡無法思考,我心裏全是你全是你!


    衛曦之閉了閉眼,輕拿起手邊的水杯,想喝一口,卻在拿到嘴邊的時候,想到糖兒不知道有沒有水喝,那茶盞,停在他薄薄的紅唇邊,便再也不動了。


    門外有人輕聲的,戰戰兢兢的稟報聲:“啟稟旗主,那個掌櫃的人已經帶來了。”


    不用衛曦之開口,黑蛟已經有眼色的閃身出去,一會兒進來,手裏便提著個被蒙了眼的高壯男子。


    男子身子被綁,眼睛被蒙,卻不敢出聲,抖抖索索的在地下呻吟著,似乎痛苦不堪的樣子。


    黑蛟一腳踩在他身上,下腳可不輕:奶奶的,長途奔波,人到現在沒找到,主子沒好臉色,我們便沒好日子過,那這些個作死的人還不是用來發泄的?!


    黑蛟問著話,冰冷的聲音和他主子比,也好不了多少:“說!那兩個人呢?到底怎麽樣了?車又為什麽會拆了?客棧為什麽會燒了?”


    掌櫃的最近實在太倒黴了!開了這麽些年黑店,也沒這麽倒黴過!


    自己也算看準人下的手,怎麽就惹上了魔頭了呢?剛才把自己抓來的人幾乎要撕碎自己了,現在要怎麽辦?


    他抖著身子,趕緊答道:“沒!大爺!小的沒敢怎樣!小的沒殺人!小的就是下了點藥,將那祖孫倆迷暈了而已!小的已經知錯了!小的弟弟已經嚇傻了,小的店子也燒了,小的已經知道,自己惹了惡鬼了!


    不不不,小的說的不是大爺您!小的沒說您啊!小的是說那對祖孫!尤其是那個小孫!真是邪門的惡鬼!小的弟弟剛說的時候,小的還不信,後來,小的店子就莫名其妙著火了!小的就,就覺得這事邪門了!


    大爺,小的真沒怎麽著人,小的是偷了那車,換了幾個錢,人,小的背到鎮底的河邊了。大爺,饒了小的吧,小的下次不敢了!”


    黑蛟抬頭,看了看衛曦之的臉色,明了的問道:“繼續說。細說。為什麽說惹上惡鬼了?”


    “是,是。小的弟弟說的,說看見那惡鬼長長的舌頭,那麽那麽長,小的,小的還不信。後來,小的弟弟把人背到河邊,又看見那惡鬼伸舌頭,小的弟弟便嚇得把人丟下了!”


    “丟哪裏了?後來人有消息嗎?”


    “丟河灘上了。按理說,那藥能睡一天一夜的,後來,小的店被燒了,小的心裏疑惑,弟弟又嚇壞了,小的就四處找,卻沒找著人了!”


    掌櫃的原本高大的身材萎頓在地,看不見的壓迫讓他更加恐懼,說完了,還轉著頭,努力的想看清人。


    衛曦之手中的茶盅“嗖”的一聲便擲了出去,準確地打在他頭上,掌櫃的瞬間便躺倒了。


    黑蛟縮了腳,走前幾步,趕緊問道:“爺!看來唐姑娘沒事。”


    衛曦之不說話,輕擺了擺手,黑蛟了然的出了門,快速的下著指令:“全部人馬在鎮子周邊搜索,沒找著人都別迴來了!”


    外麵悉嗦人聲很快安靜下來,黑蛟卻腳步更快的走了進來,遞上一個信箋道:“爺!有東方先生消息。”


    衛曦之緊了緊眉心,趕緊接過來看了,看完人卻站了起來:“他也在這附近?消息確實?”


    “鷹旗紅標信,想來不會錯。爺,那我們先找誰?”


    “自然先找唐姑娘。還用問嗎?”


    “可是,爺,您的身子……”


    “不用擔心,找到唐姑娘,我便好了,……什麽都好了……”


    “……是。爺!”黑蛟看了看衛曦之日漸蒼白的臉,最終,想說的話沒有再說。


    ~


    好痛!


    嘶!什麽鬼地方?


    唐七糖醒來時,隻覺得自己渾身酸痛,可四周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唐七糖摸索著,想站起來,卻覺得手和腳都被綁著,動不了了。


    脖子也痛,真想揉一揉,可現在連翻身都不行啊。


    背在身後的手指摸了摸地麵,有柴草的悉嗦聲,鼻端還隱隱一股子臊臭味道,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鬼地方。


    肚子好餓,口渴得像喉嚨被燒了一樣,唐七糖在地上努力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姿勢,盡量讓自己的手腳能血液循環一下。


    略覺得好一些,唐七糖心頭的惱恨便排山倒海而來。


    奶奶的個死朱檀!真是被他害死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鳥!


    自己逃不來,就嫁禍我,現在可好,會不會就死在這了?真是太不合算了!


    雖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為了三個包子就這麽死了,也實在太丟人了!


    關鍵是我還沒吃到,他倒吃得飽飽的!


    唐七糖迴想到朱檀站在那裏,裝神弄鬼大口大口吃包子的樣子,心裏的氣啊,簡直要爆發小宇宙了!


    到底還是師父說的對,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如今偷了包子被人抓了,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唐七糖躺在地上,一陣惱,一陣恨,一陣痛交替著在心頭湧現,最終卻感覺到一絲委屈,在心底的最深處,一點一點地,慢慢的冒出來,再交織成一張網,將自己的心網住,拉緊,成為一種無法忽視的苦楚和難過。


    欺負我!他們都欺負我!朱檀也欺負我!


    師父!衛,衛曦之也欺負我!我不會原諒他的!


    也不知道幾時了,春日的屋子裏有點冷,地上更冷,唐七糖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時不時交替著動動手腳,努力想著逃脫的方法。


    卻聽見有腳步聲,在緊貼地麵的唐七糖耳朵裏隱約傳了進來。


    唐七糖不敢動了,閉上眼,裝作未醒。


    不一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依稀有燈火進來,腳步聲停在唐七糖身邊。


    一隻手伸到唐七糖的身後,拎了綁住她手的繩子,一把將她拎起來,夾在腋下,便走了出去。


    唐七糖感覺整個人被顛簸著,難受的偷偷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腳前頭後的,跟在一個粗壯的婦人的身影,搖晃著前行。


    應該是黑夜,婦人提著盞燈籠,燈火照耀裏,可以看見這是處柴房模樣。


    一路前行,有個空空蕩蕩的院子,長長走廊,拐彎,唐七糖的頭差點被那婦人甩的撞在一處牆壁上,然後便聽見了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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