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晚風輕鬆,周遭靜謐美好。


    唐七糖卻覺得,娃娃和她一樣,都受了委屈,搶白著衛曦之:“關你什麽事。你先說,你把它劫來這裏幹什麽?”


    衛曦之看看湖,有些不明白:“我沒有劫它。它本來就是我的。我隻是把它帶迴來而已。”


    “……你說什麽瘋話!我早在兩年前就在那宅子裏喂它了!怎麽可能本來就是你的?!”


    衛曦之倒有些驚訝的看她了:“你膽子還真大!很多人都害怕它呢!十多年前,隻有我不怕它,我才養著它的!”


    “你……說十多年前?你又耍賴!”


    “糖兒!我沒耍賴。那荒宅子,本是我外祖家!鎮西侯府。”


    什麽?搞了半天,我還把他姥姥家當了秘密基地那麽久?唐七糖有點心虛,可嘴巴不能饒人,她抬著頭抗辯:“那,那也不能說那魚是你的!”


    衛曦之伸手理了理她披風的帽子,卻很有耐心的說:“糖兒,那不是魚,是大鯢!來自西南邊,這裏是沒有的。


    它叫聲奇特,長相可怖,沒人敢碰它。我小時候,因為我母妃是鎮西侯府唯一的女兒,我外祖當年又常駐在西南邊,我母妃便常常帶我迴鎮西侯府小住。


    我外祖帶迴這大鯢,滑膩醜陋,人人都不喜歡,我卻覺得它與眾不同,便養在外祖家後院的湖裏,時時去看它,喂它,所以它並不怕人。


    後來……我父王出了事……連帶鎮西侯府,都被殃及,我外祖一生忠心耿耿鎮守西南,卻被卸了兵權,後來又被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被貶去蒼終山,我外祖母心中記掛他,非要同行,後來兩人卻再無音訊……那時,我還小,身中奇毒,我母妃苦苦撐著,才和我活了下來,我略好些,鎮西侯府的一切卻已物事人非,我也許久不曾去過,想不到這大鯢還活著!


    那次,就是……小妖那次,東方師父偷偷給我服了藥,一種可以抗衡我體內毒素,卻會讓我神智不清的藥,通常我若是服了那藥,我總不會出去的。可師父他……唉,總之,我不明就裏,我隻聽見來人報說有你的消息,我便趕緊去找你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那次之後,我醒來,卻還能記得你!記得清清楚楚的,連你的眼睛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也記起了那個宅子,我就把大鯢帶迴來了。


    糖兒,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我真的有緣,你,真的於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月亮已經升上來了,照著湖水,微微的閃著光,四周暗沉,卻依舊可以看見衛曦之的眸子閃著光,灼灼的看著唐七糖,那滿滿的珍重和憐惜,深濃得讓人無法懷疑。


    唐七糖撇開臉,嘟囔了一句:“切,說什麽廢話。還不是因為小氣,因為我贏了你,你才要追著我的!”


    “嗬嗬嗬!”


    衛曦之無奈的笑起來,他的低笑聲,混雜在微涼的晚風裏,磁性而清越:“是啊!我小氣!我小氣得從那次見了你,便放在了心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想把你帶到我身邊!”


    衛曦之輕輕的攬過唐七糖,低下頭,溫熱的唿吸輕掃過她頭頂,他輕輕地印上一個吻:“剛開始,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要找的一個人有關聯。本來,這些事,我可以找個人去辦,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自第一次見了你,我還不知道你是女子時,我心裏,便總是有你的那雙眼睛,它眨啊眨,扇在我心上……”


    晚風裏,有淺淺的花香,湖邊空氣潮濕,輕濤拍岸,一輪彎彎月兒,溫柔的灑下清輝。


    男人的聲音輕輕的飄在夜色裏,聽得人心弦輕動。


    唐七糖伏在衛曦之的胸口,她背脊還有些僵硬,她的手還在輕掙,卻最終沒有再出聲。


    是夜,當唐七糖一個人愣愣的坐在床上,她隻覺得自己有些恍惚。


    說好的報仇呢?


    說好的仇人呢?


    怎麽一天下來,自己揍了他一頓之後,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了?反而還和他同吃同睡了起來!


    這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的!可哪裏錯了呢?


    她惶惶然在床上坐了大半夜,第一次覺得心裏茫然起來。


    她躺下去,卻覺得床上有衛曦之身上那淺淺的沉水香味。


    她側過身,總感覺有男人的目光,那麽寵溺的盯著自己。


    她又坐起來,耳邊迴響著男人那有力的心跳聲……


    唐七糖抱住頭,把自己埋進被子了,直折騰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都已經日頭照了半屋子了,帳子撩起來,便看見月兒安安靜靜的垂頭站在角落裏。


    “月兒,幾時了?你怎麽沒有叫我?”


    “姑娘您醒了?巳時末了。王爺特意吩咐過,讓姑娘好好歇息,不能擾了姑娘。”月兒趕緊上前來,小心翼翼的看著唐七糖。昨日裏王爺都歇在姑娘床上了……以後,這府裏,唐姑娘該是半個主子了吧?


    唐七糖忽然就感覺自己的心跳了一小下,又問道:“王爺……來過了?”


    “是,來過三迴了。不過王爺都是問一下,姑娘有沒有醒,睡得好不好,便走了的。”


    “他煩不煩啊!幫我把衣服拿過來。”唐七糖撇著嘴。


    “是,姑娘。姑娘,要我去跟王爺說一聲嗎?”月兒抬眼看看她,心裏哀歎不已,唉,天底下就是有這樣的好命,王爺對她那麽好,可她卻還不耐煩。


    “說一聲?說什麽?”唐七糖不解。


    “說姑娘起來了呀!那王爺便過來了。”月兒也很不解。


    “他過來幹什麽?”


    “王爺一早便起來了,說要等姑娘起來了,一起用早膳。”


    “……這人……”看著月兒瞪大的眼,唐七糖把‘有毛病’三個字,艱難的咽了下去,算了,她們都是他的人,整個府都是他的,說這些有什麽用。


    唐七糖不說話,徑自去淨房了。


    月兒麻溜的出門,一會兒便又閃身迴來了,王爺吩咐的事,怎麽能不做呢?


    於是,等到唐七糖剛梳洗好,正準備吃飯,衛曦之便頂著一張紅紅綠綠的臉過來了。


    看著他那比昨日更加青紫了些的鼻子,唐七糖撇開頭,隻當沒看見。


    衛曦之卻一臉春風的笑著,拉過她,塞給她一個小盒子,說道:“糖兒今日氣色很好,可見大好了!打開來看看。”


    盒子像是銀的,放在手心裏正好,雕刻著的繁花纏繞著盒子,很是精致。


    唐七糖打開來,裏麵是枚蝴蝶紋樣的華勝,渾身點了粉紅粉藍的彩,蝴蝶的眼睛處,鑲著兩顆大大的鑽,讓這蝴蝶看起來不像蝴蝶,倒像隻蜻蜓。


    唐七糖在前世對鑽石見得多了,並不覺得怎樣,‘啪’一聲盒上盒子,放在一旁一言不發。


    衛曦之正仔細看著她的臉,有些不解的問道:“糖兒不喜歡?”


    “不喜歡。”


    “這是極遠的番邦過來的金剛鑽呢!糖兒竟然不喜歡……你看它的眼睛,和你一樣,亮晶晶的,不過,你不喜歡就算了,我再換別的送你。”


    “你才亮晶晶呢!你全家都……你為什麽要送東西給我?”


    “看見好的就想給你了,沒有為什麽。”


    “你不必討好我!”


    “我沒有討好你。”


    “你不會自己吃飯嗎?非要等我做什麽?”餓不死你!傻子!唐七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覺得自己似乎對這事很生氣。


    “我喜歡看見你,吃飯時可以多看一會兒。”


    “……衛曦之,即便你這樣對我,我還是不喜歡呆在這裏!”


    “即便你不喜歡呆在這裏,我還是喜歡看見你。”


    “不可理喻!”這個男人,永遠有本事讓自己想要抱住他打一頓!唐七糖看著他那青紫的臉,自己卻氣得臉紅。


    男人坐到她一旁,眉眼間,是探究又自信的笑:“糖兒,那你呢,對我,真的就沒有一絲喜愛之心?”


    “我……我喜歡你?!”唐七糖的聲音馬上高八度,讓質問的話聽起來像表白。哈,哈哈哈,我會喜歡他嗎?!會嗎?!


    “我聽見了,你不用喊這麽大聲。”


    男人無賴的笑著,長臂一伸,便將她抱了過去,擁她入懷:“我知道,糖兒向來害羞,你不肯說,我知道便好了!嗬嗬嗬嗬,好了,不說了,用膳去!”


    唐七糖仰頭看著他,任他抱起自己,一起坐上飯桌。


    他白皙的臉即便打腫了,還是俊美精致的,他烏黑長眉下的眼,帶著無法掩藏的濃濃愛意,就這麽看著你,看著你……


    唐七糖覺得自己腦子裏好多話在轉來轉去,想罵他,更想揍他,可最終,她皺著眉轉開了臉。算了!他就是個瘋子!我不跟瘋子計較!


    很奇怪的,就這麽的,兩個人又開始了焚音寺事件前的相處模式,卻比之前更加的有默契,某種程度上,似乎還更融洽了一些。


    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鬥嘴。


    比以前不同的是,男人看他的眼神更加熱烈,卻更加克製,他以往的時時想要抱著她,換成了偶爾的輕擁;以前沉迷無法自拔的唇齒間深吻,如今降低為頭發上眉宇間的輕啄。


    他溫情的拉著她的手,他體貼的係好她的衣,他似乎真的不再急切於要將她拆吃入腹了!


    唐七糖剛開始,還會像隻炸毛的貓,瞪著眼,偏著頭,甩著手,意圖躲避他的輕擁輕啄,可那種淡淡的溫情,時時處處包圍著她的溫情,似乎已經腐蝕了她,她像隻溫水中的青蛙,無知無覺的開始軟化。


    二月二十八這日一大早,月兒又開始當章子怡了:“醒醒!姑娘!醒醒!王爺請您過去呢!說有人要見您呢。”


    “唔……還早呢……我再睡會兒……”唐七糖已經習慣了睡覺睡到自然醒,迷糊著不肯睜開眼睛。


    “姑娘,可王爺說,您若是不想見那個人,他便要讓人把他趕出去了。”


    “嗯?誰?不是我們府裏的?”


    “不是,聽說姓石。”


    “石?石綠?”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唐七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難道真是石綠來了?他來做什麽?他沒事不會來!難道他賺到贖自己的銀子了?衛曦之竟然肯讓他進來?


    她帶著疑惑,趕緊的隨便穿了件家常衣服便出門,倒過來催著月兒帶路,直奔銀安殿附近的一個小花廳。


    石綠來了有一會兒了,他第一次鼓起勇氣靠近慎王府門房,送了好幾個銀錠子,才得了人家給主子的一次稟報。


    他忐忑著,也不敢抱太大希望,卻得到了進來找小七的允許,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趕緊跟著門房進來了。


    門房把他丟在這小花廳便走了,石綠乖覺的不敢亂走亂看,老老實實地坐著。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小七的人影,眼見日頭都老高了,石綠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可憐的小七,也不知道在慎王府過的是什麽日子,會不會要做很多活?還是被虐待著呢?石綠不禁走到那小花廳的雕花門口,隔著門上的花縫,往前麵的路徑上張望。


    慎王府自來隱秘,很少有人說起裏麵的景致,隻知道這府邸是先帝在時,便賜給老慎親王了的,據說當時是全慶京城最大的府邸。


    石綠曾聽老一輩的承恩公府奴仆偶爾講過,先帝最喜歡的,便是這個兒子了!可惜,後來卻突然死了!


    若不然,會不會當今就是這位主子了呢?


    若不然,現在這個慎王爺會不會就是太子了呢?


    若不然,慎王爺會不會就不會帶走小七了呢?


    慎王爺為什麽會帶走小七呢?唉,小七那麽好,大概看見她的都會喜歡的吧?


    這府邸真是大啊,就這麽往四周看,都是高高的屋脊,還有巨大的古樹,四周花木扶疏,也不知道小七在哪個深深的角落裏,小七,你受苦了……


    石綠這麽胡亂張望著,胡亂想著,卻見前麵小跑著過來一個姑娘。


    她走得飛快,後麵還跟著一個丫環不知道在低喊著什麽。那姑娘穿了件銀粉色的上衣,那上麵銀線繡的花在陽光下跳躍著,她的裙子也不知道是什麽金貴料子做的,真像流水似的隨著她腳步飛快擺動,裙角的蝴蝶都要飛起來了!


    真好看啊!要是小七也穿這樣的衣服,一定更好看……小七!真的是……小七!


    石綠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的看那個快走著的小姑娘,那大大的眼睛,那翹挺的鼻子,那菱形的嘴,真的是小七!


    她長高了!


    長……大了!


    更好看了!


    我的……小七……我一定得贖出來的小七……


    小花廳門口遠遠站了幾個侍衛,目不斜視的像泥塑木胎一樣,唐七糖剛一走近,隨意撇他們兩眼,便知道這幾個人都是衛曦之的那些個黑衣侍衛,哼!衛曦之還真是一刻也不放鬆啊!你越這樣,我越要跑!


    唐七糖微喘著氣,暗自腹誹著,提裙便跨進門檻張望,卻看見石綠就站在門邊,傻傻的看著自己。


    石綠長高了!


    他越發有青年人的模樣了!


    他穿了件淺青色的布袍子,腳上也隻是雙布鞋,卻很有些見過世麵人的從容了呢!他的眉眼還是那麽溫和,皮膚比以前還略黑了一些,卻越發精神了,神情裏卻越發沉穩了,他梳著高高的發髻,綁了根青藍色的布帶子,露處寬寬的額頭,乍一看,倒像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


    唐七糖挺高興,自然而然的笑起來:“石綠!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你怎麽進來的?”


    小七氣色真好!可怎麽好象瘦了?


    她穿得衣服雖好,卻不是全新的,身上一件首飾也無,據說慎王不近女色,那小七到底就是個丫頭吧?隻有丫頭才沒有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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