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修長鬼魅的人影死死的將懷準的腦袋踩在腳下,一襲黑袍幾乎快要和夜色融為一體了。


    鬼信子的腳尖用勁,笑得有些癲狂,尖尖的笑聲像是要劃破所有的寂靜。


    他的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使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的清瘦高挑。


    懷準有些狼狽,淩亂不堪,眼角呲裂,滿目通紅。


    男子的聲音也是尖尖的,似乎是要將人的耳膜給刺破。


    “盛司銘在哪兒?隻要你說他在哪裏,咱家還可以饒你一命。”


    鬼信子乃是五大長監之一,平日從不露麵,幹的都是暗中追蹤的活兒。


    他就像是獵犬一般,嗅著味道撲過來,咬住便是不再鬆口,最為難纏。


    懷準奮力掙紮,可是在鬼信子的眼中,隻是臨死前的掙紮罷了,不足為懼。


    懷準一聲不吭,隻是咽下了喉口的腥甜。


    他的手在黑暗中慢慢遊走,很快便是抽出了自己腰間的匕首。


    他拿著匕首的手猛地便是朝著身後刺去,鬼信子卻並不驚訝,隻是鬆開了自己的腳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後背在身後,看著緩慢站起來的懷準,那種眼神很是怪異。


    就像是你可以輕鬆就捏死的生命在苦苦掙紮,而你也不願意他死得那麽草率,那就太沒意思了。


    所以鬼信子看著一眼周圍要湧上去的人,微微抬手,那些人便是停下了步子。


    修羅殿的人已經將豆蔻林圍了個水泄不通,很快這片豆蔻林裏所有的生靈都會消失。


    其實他也不是很在意能不能找到盛司銘,反正隻要在豆蔻林裏的東西今夜都得死。


    在絕對的死亡麵前,恐懼就什麽都不是了。


    懷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拿起了腳邊的長劍。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不知道現在奉祁怎麽樣了,但是都不重要的。


    他所想的隻有殺掉眼前的這個人,殺了他,不管任何代價!


    正在懷準還在想著自己應該怎麽四兩撥千斤的時候,鬼信子的目光卻是越過了懷準。


    他掩嘴,一副驚訝的模樣。


    “這人是誰,怎麽以前沒有見過呢?”


    懷準也迴過頭去,奉祁就站在自己的身後,手中的逐月散發著陰冷的光。


    懷準看著奉祁,眼中的神色很是奇怪。


    隻是不由得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離開這裏,快離開這裏。”


    而奉祁隻是將左腳往後退了一步,微微壓低了自己的身子,微微揚起左臂,逐月在護腕上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萬事通已經被沈池帶走了,我們要一起離開。”


    懷準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的,但是看著奉祁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卻是忽的沉默了。


    他嘴角裂開一個淡淡的笑來,“若是師父知道了,會不會被我們氣死?”


    奉祁沒有迴眸,“不會。”


    像是殷離那樣的人不可能會因為這些事兒而被氣死的,他不會為了世間萬物的一切而悲傷。


    也許唯一能讓他傷心難過的人已經死去了。


    鬼信子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樂了,他伸出自己有些慘白的手。


    “殺了他們。”


    身側蟄伏著的人如同潮水淹沒礁石一般撲了上來,勢不可擋。


    懷準下意識的便是想要將奉祁護在自己的身後,但是奉祁早已經迎了上去,率先拉開了一場血腥的帷幕。


    一人還未衝到奉祁的跟前,便是朝著奉祁甩出了自己的長劍,奉祁側身躲過。


    正逢一人朝著腰間刺來,奉祁立即便是揮劍去擋,刀刃的碰撞聲在耳邊忽的炸響。


    另一人也後來居上,直刺奉祁的麵門,奉祁麵無表情的直視著朝著越來越近的刀刃。


    微微轉動劍身,刀刃便是順著逐月的紋路劃出刺耳的嗡鳴聲。


    一腳將最靠近自己的人踢開,再一劍解決掉糾纏不休的人,奉祁在人群中不斷的轉身,躲閃,揮劍。


    好像是在譜寫一場曠世的舞曲,所有的哀嚎都在為其奏樂。


    鮮血不僅染紅了奉祁的發絲,更是染上了她的麵具。


    她的眼中隻看得見一片的殷紅,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殺戮。


    奉祁轉身躍上粗壯的樹幹,又一次的躲過了敵人突然刺來的利刃。


    她的身姿立於群人刀刃之尖,揮劍轉身的片刻,便是血濺當場。


    而在旁邊靜靜看著這場殺戮的鬼信子還在哼著不知名的調子,他百無聊賴的來迴踱步。


    最後站定,無聊,實在是無聊至極啊。


    他仰頭看著天上漸漸清明起來的皎月,喃喃自語,“怎麽還不迴來,果然是沒了我就不行了啊。”


    正在這樣想著的時候,奉祁早已經衝開蹭蹭你圍堵,來到了鬼信子的跟前。


    奉祁劍指鬼信子,身後的人也隨之而來。


    利劍率先一步刺入奉祁的肩膀,奉祁忍不住的悶哼了一聲,額間已經凝聚起了一層的冷汗。


    隻是奉祁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轉身揮劍砍斷了那把刺入自己身子的利刃。


    她的刀刃轉瞬之間便是架在了鬼信子的脖頸之上,她強忍住即將從喉口噴出的鮮血。


    “讓他們退下!”


    鬼信子背對著奉祁,並沒有轉身,甚至語氣裏也聽不出絲毫的擔憂和恐懼。


    他隻是淡淡的抬了抬手,那些人果真是不再上前了的。


    奉祁忍著痛意,將斷掉的刀刃硬生生拔了出來。


    將斷刃甩到一邊,奉祁朝著鬼信子微微走近了一步,卻始終不敢鬆懈。


    五大長監個個都有著了不起的本事,她不敢小看任何一個人。


    而那些原本圍著換準的人也都散開了,懷準看著奉祁,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的身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肆意襲來的痛意,刀口遍步,他已經快要筋疲力盡了。


    單膝跪倒在地,懷準的腦袋埋得很低,縷縷散亂的長發帶著血跡垂落。


    整個身子隻剩下深插入土壤的利刃作為支撐,他甚至在某個瞬間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鬼信子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竟然還有一些清冷落寞。


    “你們是地下城的人麽?還真是小看了地下城的本事啊。”


    他也許很是驚愕,沒有想到地下城藏龍臥虎到了這個地步,看來自己對地下城的了解還是不夠啊。


    奉祁終於將嘴中的腥甜咽下,冷冷的吐出一句話來。


    “放我們走。”


    可是鬼信子卻是無奈的仰了仰自己的手,顯得那麽的單純無害。


    “雙腿長在你們的身上,難道我還能拽著你們不成?”


    他慢悠悠的轉過了自己的身子,任由架在脖頸上的刀刃已經劃出了一條口子。


    他隻是伸出手指,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自己脖頸處流下的血液,竟是裂開嘴一笑,便是將手指送進了自己的嘴裏。


    他微微闔著眸子仰頭,一副享受的模樣。


    “嘖,這股味道還真的讓人欲罷不能呢。”


    他直直的看著奉祁,那雙漆黑的瞳孔裏沒有眼白,隻有幽深的黑暗。


    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懼襲來,像是黑水一般就要將奉祁給吞沒。


    拿著逐月的手竟然是忍不住微微的顫動起來,在她的眼中,鬼信子睜開了血淋淋的大口,裏麵盡是尖利帶血的獠牙,十分可怖。


    “我要吃了你……”


    他的神女觀音輕飄飄的,像是從另一個地方飄過來的,是那麽的不真實。


    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突然清醒過來,奉祁不由得晃了晃腦袋。


    但是再次睜眸的時候,卻是發現自己的眼前空無一人,自己的眼前明明什麽都沒有。


    她的心中忍不住的一驚,渾身驚起一身的冷汗來。


    剛才自己究竟是看見了什麽……


    周圍的人早已經圍了上來,他們將刀刃直指奉祁,隻要奉祁稍有動彈,他們便是毫不猶豫的將刀刃刺入奉祁的胸膛。


    鬼信子此時好端端的站在不遠處,朝著奉祁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來。


    奉祁的眸子冷了冷,自己與他的差距還是太大了一些。


    鬼信子優雅的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看了看奉祁手中的逐月。


    “現在我要你將它扔下,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奉祁隻好照做,手中一鬆,逐月便是落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不知從黑暗何處射出幾枚飛鏢,直直的插入了擋在奉祁跟前的幾人。


    飛鏢插入他們的頭顱,紅的白的都飛濺出來,撒了一地。


    奉祁眼疾手快微微附身接住尚未落地的逐月,順手又解決了靠近自己的幾個人。


    沈池的身影猶如鬼魅,不過在人群中穿梭,頓時修羅殿的人便是倒下了大半,連奉祁也未能看清他的動作。


    奉祁微微一愣,沈池的動作幹淨利落,行雲流水般的流暢,卻是夾雜著滿滿的怒氣,是不是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隔了那麽遠,奉祁又好像看見了那一個瘋癲的沈池,整個世間隻剩下他一個人,這是他一個人的狂歡盛宴。


    見沈池出現的時候奉祁心中便是有了猜測,但是也不敢確定。


    見到突然冒出來的一人,鬼信子終是收斂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雙眉緊皺。


    沈池襲到跟前,步步緊逼,鬼信子並不著急與其交鋒,隻是一味的退後躲閃。


    他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平靜,“又來一個,你也是地下城的人?”


    兩人的身形都猶如鬼魅,難舍難分,一時也分不出高低來。


    奉祁趁機連忙踏著屍體來到了懷準的跟前,將其攙扶了起來,“師兄,沒事兒吧。”


    懷準的雙眼有些紅腫,連忙滿是烏青,眼前的一切竟然也有些看不清楚。


    他艱難的點了點頭,勉強可以站立。


    奉祁鬆了一口氣,“你先離開,迴地下城。”


    “你呢?”


    奉祁的眸子卻是看著沈池和鬼信子糾纏的身影,“我要去幫他。”


    可是懷準卻是拽住了奉祁的手,“那你呢?沈池可以自己離開的!”


    奉祁卻是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不,沈池不會離開的。”


    沈池似乎有天大的怒氣需要發泄,他已經看不見其他的東西了,陷入瘋癲的人眼中的世界也是瘋癲的。


    她不加猶豫的推開懷準,抽身離去。


    懷準立於原地注視良久,心中滿是苦悶,緊握的利刃翩然落地。


    鬼信子所持武器乃是雙臂可伸縮的短刃,最喜近戰,乃是雙手所及之地,無一不是滿身傷痕。


    而沈池並未佩劍,所持的也隻是一把折扇而已。


    短刃和扇麵碰撞,發出金屬的嗡鳴聲,兩人四目相對,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不斷的碰撞。


    鬼信子嘴角含笑,聲音低啞陰暗,“好兇的少年郎,這張臉可真好看呢。”


    沈池眼神一凜,踏上樹幹借力朝著鬼信子撲去,折扇冒出的利刃直直的朝著鬼信子的麵門襲去。


    鬼信子揮手來擋,他微微抬眸,雙臂猛的一轉,竟是硬生生夾住了扇麵,沈池身子也是不受控製的自轉起來。


    沈池並不慌亂,看著短刃裏自己的持扇的手越發的近了,當機立斷便是鬆開了自己的手,退居一旁。


    鬼信子猛的一揮,金柄折扇被撕成兩半,重重的落在了地麵上。


    他看著沈池,眉眼笑意顯然,“玩扇的人可是少見,少年人,可惜你惹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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