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據交州之後,江東孫氏實力膨脹,已經成為僅次於李賢、曹操的割據勢力。


    李賢、曹操連年征戰,財力、物力折損極多,江東軍就不同了,他們雖與荊州軍有過數次搏殺,可是,相對而言,江東的財物最為寬裕。


    這是為何?


    江東偏安一隅,席卷中原的黃巾之亂未曾波及,倒是有不少大族南遷江東,這是其一;青壯流民不明真相,他們為了躲避戰亂湧入其中,為江東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這是其二;孫策穩定局勢之後,開墾荒地,大造船隻,可謂領導有方,這是其三。


    六年的時間,李賢平步青雲,孫策又何曾默默無聞?


    隻不過,與李賢相比,江東軍隻是在荊州的戰場上偶有建樹,少為人所知罷了。


    如果說,李賢是鋒芒畢露的寶劍,那麽,孫策便是光華內斂的盾牌。


    不戰,卻已立於不敗之地。


    江東人才濟濟,孫策采取周瑜周公瑾的計謀,高築牆、廣積糧、緩逞強,六年之後,終於攢下一份偌大的基業。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在天下人關注曹李之戰的時候,孫策不聲不響間直取交州,這便是江東最令人吃驚的地方。


    當然了,江東能有今天,李賢功不可沒。


    若不是數年前李賢交給孫策的那張海圖,江東船隊不可能找到門路。


    海貿不興,江東軍便沒有多餘的財貨。


    現在好了,單是海貿一項,每年就可以為江東帶來海量的利潤。


    財貨是圖謀大事的根本,整軍備戰也罷,操演兵馬也好,這都離不開寬裕的錢糧支撐。


    如果沒有錢糧支撐,江東軍絕難走到今日。


    有錢、有糧,招募新卒易如反掌。


    李賢南征北戰的時候,孫策招兵買馬,從不聲張。


    青州軍取得一場又一場勝利,江東軍擴充了一營又一營的人馬。


    趁著李賢無暇反顧之際,江東軍擴充極快。


    若非如此,士燮也不可能輕易降了孫策。


    交州土地廣袤,百姓卻極為窮弊。


    歸降孫策,既可以免除刀兵之禍,又可以得到銀錢補償,何樂而不為?


    孫策招降士燮的時候,曾經許下十年百萬錢的許諾,也就是說,士燮可以在十年之內向江東官府支取銀錢。


    天下即將大變,交州絕難獨善其身。


    孫策開出的條件如此豐厚,士燮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士燮歸降,孫策不費一兵一卒便取了交州。


    雖說,江東為此付出了些許銀錢的代價。


    可是,與大興刀兵比起來,士燮得到了並不過分。


    江東得了交州,士燮得了錢財名望,雙方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隻可惜,在江東聲名鵲起之時,孫策遇刺身亡。


    江東大事不可無主,孫策死時,並無子嗣,於是,從弟孫權繼承大權順理成章。


    孫堅也好,孫策也罷,他們父子俱是能征善戰的梟雄,孫堅在討董的戰事中大放異彩,是各路諸侯中少有的能夠擊敗董卓的人馬;孫策呢,數百兵卒起家,連戰連捷,最終打下一份偌大的基業。


    與父兄相比,孫權並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


    正因為如此,在江東大將叫囂著北伐李賢的時候,孫權才瞻前顧後,無法拒絕。


    兇手未曾確定,江東軍便大動幹戈,在孫權看來,這是莽撞。


    隻可惜,孫策在軍中威望太高,軍將也好,軍卒也罷,他們迫不及待地為其報仇。


    就算是孫權,又怎能拒絕“為兄複仇”的大義?


    就算兇手不是李賢,孫權也無法阻攔。


    隻能私下裏找到韓當,麵授機宜。


    “義公,當今天下大勢如何?”


    韓當略一遲疑,嘴裏道:“徐州李賢勢不可擋,隻怕曹操不是他的對手,一旦曹操敗亡,各路諸侯皆非李賢之敵!”


    孫權大為讚賞,“早聽說義公文武雙全,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使君謬讚了”


    孫權話音一轉,問道:“我江東如何?”


    韓當啞口無言。


    孫權又道,“無妨,這裏隻有你我二人,直說便是”。


    韓當這才說道:“江東雖得交州,卻非李賢之敵,若能延續秦晉之好,當可無憂”。


    秦國與晉國,這是春秋時期的兩個大國,為了增強國力,應對挑戰,他們世代聯姻,成為春秋時期關係最為穩定的諸侯國。


    眼下,韓當重提秦晉之好,便是提醒孫權,李賢不可力敵……


    孫權歎了口氣,韓當說的道理他豈能不知?


    隻可惜,江東百姓多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便是孫權也沒有選擇的權力,隻能在全力奔馳的戰車上,努力駕馭。


    韓當,也是孫權選擇的馭者之一!


    “義公所言老誠謀國,某深以為然,不過,眼下北伐李賢已成定局,當務之急卻是控製規模,以侯良機”


    韓當眼前一亮,“使君的意思是說,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孫權微微頜首,“大軍北伐李賢,還不是因為兄長遇刺一事?如果查明真相,證明李賢與此事毫無關係,那麽,北伐軍便師出無名”。


    韓當遲疑起來,“黃公覆等人極力主戰,若是退軍,隻怕又興事端”。


    “無妨,黃公覆那裏自有我去分說!”


    “使君,若是我方控製戰事,徐州軍卻不依不饒,那又該如何是好?”


    孫權正色道:“李賢應該不會這麽蠢,不過,如果徐州軍真的糾纏不休,那便與他們分個勝負”。


    韓當鬆了口氣,他本來擔心一味避戰,會讓徐州軍抓住戰機,那時候,江東軍想反擊都不成,現在好了,有了孫權這句話,韓當便可以隨機應變。


    果不其然,下一刻,孫權又道:“義公,此番北上,是戰是和,由你把握!”


    這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韓當很是感動,“使君!”


    “去吧,好生備戰,剛才那番叮囑,並不是我怕了李賢,如果李賢真是兇手,江東軍便是戰至最後一人,也與他不死不休,我隻是擔心冤枉了李賢,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韓當重重頜首,“末將明白”。


    一番推心置腹,孫權了卻了一樁心事。


    北伐一事事關重大,一個不好,江東便麵臨滅頂之災。


    孫權雖然沒能見到孫策最後一眼,可是,他可以想象的出,自家兄長的殷切希望:壯大江東,讓孫氏成為真正的統治者。


    江東軍磨刀霍霍,徐州軍自然有所耳聞。


    與江東一江之隔的吳郡,於禁接到了李賢的密報。


    信中未做明確要求,隻是讓於禁量力而為。


    於禁有些迷惑,他將隨軍長史喚到跟前,嘴裏道:“使君讓我隨機應變,量力而為,此語何意?”


    “孫策遇襲,兇手汙蔑使君是幕後指使,若是將軍大開殺戒,難免會坐實了兇手的名頭”


    “打都不能打?這不是憋屈嗎?”


    “非也,並非不能打,將軍隻要把隨機應變便是,須知,此番江東軍是為複仇而來,如果孫權一心廝殺,江東軍定然不會留手,那時候,將軍隻要全力搏殺便是,如果孫權心有疑惑,認為使君並非兇手,那麽,江東軍將便會謹慎小心,那時候,將軍也得小心應對,這便是隨機應變,量力而為”


    於禁微微頜首,“也就是說,是大戰還是小戰,也要看對方的意思?”


    長史似笑非笑,“也不盡然,如果真有滅敵良機,將軍放手施為便是”。


    於禁大喜,“可以嗎?事後使君不會怪罪?”


    “將軍多慮了,隻要大獲全勝,使君怎會怪罪”


    “可是,使君的意思不是避免大戰嗎?”


    “並非如此,使君是說隨機應變”


    “有何不同?”


    “這正是使君的高明之處,他擔心說的太清楚,會束縛住你的手腳,因而,他隻說隨機應變,卻未說其他”


    於禁樂不可支,“也就是說,如果我真有擊敗江東軍的把握,便可大戰?”


    “當然,隻是將軍須得量力而行”


    於禁連連頜首,“明白,我明白!”


    孫權、李賢都是聰明人,他們通過不同的手段向麾下軍將下達了類似的軍令。


    江東戰事將起,水軍的重要性毋容置疑。


    這一日,李賢來到海州軍港視察軍情。


    正巧,軍中捉了一個海賊。


    此獠絡腮胡、方麵大耳,他被被一道不粗的繩索捆住了雙手,麵色雖顯疲憊,但卻並無怏怏之態


    “這是何人?”


    “迴使君,此獠應是海寇”


    “為何至此?”


    “據他所言,卻是海船遇事,被海浪席卷而來”


    緩緩地點了點頭,李賢不動聲色的問道:“唔?你這漢子,姓甚名誰,欲往何處,又怎會落到這般田地?若言語屬實,我會酌情處置,若是敢花言巧語,休怪我割了你的舌頭!”


    海賊驀地睜開了雙眸,不大的眼睛饒有意味的盯著李賢。


    “怎麽?不想說嗎?”


    “不敢,小姓衛,名喚十八,為江東水霸”,絡腮漢中氣十足的話音震的水碗嗡嗡作響。


    江東水霸,水匪還差不多,李賢心中暗笑,嘴裏道:“來人呐,給他看座!”


    隨行的親衛一愣,征詢的目光投向李賢,旋即被後者狠狠的一瞪,這才慌不丁的搬來蒲團。


    衛十八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臂,意思很明確,好人做到底,把繩索解了……


    李賢心中有趣,“放開他的繩索”。


    軍卒依樣施為,隻不過,為了防止衛十八突然發難,隨行護衛刀劍出鞘,大有一個不對,抽刀便斬的態勢。


    衛十八置若罔聞,他活動活動筋骨,向李賢施了一禮,然後一屁股就坐了下來,“貴客盈門,豈能無酒?”


    李賢今日的脾氣格外的好,“上酒!”


    須臾,酒至。


    “既有好酒,豈能無肉?”


    “肉來!”


    衛十八咧起大嘴,笑道:“使君好氣度,小人在海漂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滴米未食,實在是餓的緊了,如此,見笑了!”


    說罷,衛十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李賢一行人大眼瞪小眼。


    若不是李賢壓製著,幾名軍卒早已經上前對這個不知好歹的“夯貨”飽以老拳。


    也不知道大漢餓了多久,一壇酒水下肚,二斤牛肉見底,他終於打了個飽嗝,嘴裏道:“多謝使君賞賜”。


    李賢微微頜首,道:“酒足飯飽,你便講講你的來曆吧”。


    抹了抹流油的嘴唇,衛十八爽然一笑,“將軍心胸寬廣,我衛十八服了!可說起我的經曆來,若使君不怕汙了你的耳朵,我就厚臉相道了”。


    “你且仔細說來”


    得了李賢的首肯,那衛十八再無顧慮:“小人自幼便在海邊長大,近年來,家產為豪紳所奪,小人一怒之下入了海寇,這幾年來,搶了不少船隊,交了朋友,也惹了仇家,此次帶船出海,本來打算再劫商船,沒曾想不慎之下了對方的埋伏,我那一船兄弟死傷慘重,幸而我大難不死飄到了這裏……”


    “應該是有人盯上你了”


    衛十八連連頜首,“可不就是,江東大族對我恨之入骨,怎奈我船快人敏,每次都在他們咬上之前,跑個無影無蹤,這一次也算是栽了……”


    李賢心中一喜,看模樣,這衛十八倒是可用。


    興許是說到高興之處,衛十八自顧自地說道:“咱做海寇的,殺的是富人,為的是自己,早已經丟盡了祖宗的臉麵,如今活著,隻求爽快!”


    李賢大笑,“你這海賊倒也有趣”。


    “使君謬讚了”


    “嗯,衛十八,你覺得我會殺你嗎?”


    “不會!”衛十八斬釘截鐵。


    “喔?這是為何?你怎知我不會殺你?”


    那衛十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寒光閃閃的板牙,雙手抱拳,朗聲說道:“小人覺得使君是個真丈夫!”


    “哈哈,看不出你倒是能言善辯”


    衛十八搖了搖頭,道:“我衛十八一無所長,使君若想殺我,早就一刀砍了,現在既然不殺我,自然有留下我的道理!”


    李賢沒想到一個海寇也能這麽聰敏,他收起笑意,正色道:“衛十八,我若助你東山再起,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麽?”衛十八一驚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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