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賢而言,軍卒隻是消耗品,將官才是維係戰鬥力的重要紐帶。


    在殘酷的戰場上,再精銳的軍卒也免不了陣上死,


    可是,將官就不同了,一個好的將官很有可能絕地反擊,將軍卒從屍山血海中帶出來。


    徐州軍事學堂,這便是李賢意誌的縮影。


    家國天下對於少年們而言太過遙遠,隻有家學淵源的幾名少年才懂得其中的涵義。


    李賢用利劍來做比喻,例子生動無比,當即觸動了無數軍卒。


    少年們熱血沸騰,人人高唿,“願為大漢之劍,願為驃騎將軍之劍!”


    漸漸齊整起來的唿喝直衝雲霄,吹的那杆“漢”字大旗唿唿作響。”


    李賢很是滿意,怪不得偉人說過,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一千名少年,這就是一千顆種子,他們還沒有形成自己的主觀世界,很容易被人影響,隻要李賢在少年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日後,便可通過他們來掌控軍隊,再也不必擔心軍隊的忠心問題。


    征討並州,這隻是近期方略,而軍事學堂卻關乎長久之計。


    隻要李賢能夠屹立不倒,學堂培育出的子弟便可以背靠李賢這棵大樹,青雲直上。


    同樣,李賢通過學堂將一千多個家庭牢牢地捆縛在自己的戰車上,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並州,扶羅韓戰死之後,步度根接過大權,他充分認識到青州軍的強大,並沒有繼續鏖戰的意思。


    河內張揚倒是一心死戰,可是,鮮卑退卻之後,他孤掌難鳴,無奈之下,隻得投降。


    太史慈倒是沒有為難張揚,敗軍之將而已。


    並州百廢待興,鮮卑入侵之前,並州雖然改旗易幟,宣布歸順大漢,接受李賢的領導,可是,由於顧及太多,太史慈未能及時增添人手,編練士卒,正因為如此,扶羅韓才能勢如破竹,攻下渾源城。


    血的代價震醒了那些固步自封之人,他們開始意識到,必須改變了,否則的話,再有一次並州之變,到時候死的還是並州人!


    其實,無論並州權貴如何抉擇,李賢都已經下定決心:必須盡快掌控並州。


    所謂掌控,便是掌控軍權、稅賦。


    人口、賦稅、軍隊,這幹係到地方的命脈,等閑不可棄!


    此番,鮮卑南下,正好給了青州滲入的理由。


    在李賢的指使下,陳武就任並州都尉,執掌並州軍權,田楷就任幽州都尉,胡庸為冀州都尉,管仲、國淵督管三州農事;陳登掌管三州稅賦,眾人各得其所,一時之間,袁紹疆域盡歸李賢之手。


    北征軍馬各有賞賜,便是張飛都得授實職,麾下兵馬可以擴充至六千人。


    大戰過後,軍卒急需休整。


    吞並過來的地盤也需要消化吸收。


    督管農事的管仲、國淵等人忙得不可開交,經過李賢同意之後,他們將水車引入北方,又用俘虜興修水利,平整道路。


    一時之間,冀州之地盡是忙碌之人。


    袁紹掌權的時候,北方的商路堵塞,青州的商賈隻能給通過遼東公孫度來置換出想要的貨物,等到袁紹死後,袁氏兄弟、烏桓人、鮮卑人接連跳出來生事,戰爭的威脅下,商路大受影響。


    直到今日,步度根引軍北退,幽並之地再無阻隔。


    烏桓的牛羊、皮毛,青州的鹽粒、美酒開始流通起來,各地互通有無,為李賢帶來了大量的進項!


    宛城以北二十裏,韓浩立在一一匹高頭大馬之上,嘴裏沒好氣的衝著那些拉下的士卒大聲唿喝,“快!都快點跟上!”


    “將軍,我們可是跑了三個時辰了,能不能歇會兒”


    “歇你娘!再歇曹軍就跑出關口了,都給老子快點兒,堵住了曹軍還好,要是讓曹軍衝到了宛城,哼哼,你們這些混蛋就全都陪著老子掉腦袋吧!”韓浩手拿馬鞭,對著那個停步埋怨的步卒就是一記狠抽。


    步卒不敢再廢話,隻好邁著酸澀的雙腿,用盡全力往前奔跑。


    打馬在隊伍前後跑了兩個來迴,韓浩的耳中全是哢哢的盔甲聲響,稍稍盤算了一下路程,又仔細的望了望天色,他忽地咬牙傳令“傳我軍令,全部褪下盔甲,隻拿兵器!”


    傳令小校疑惑不解,“褪下的盔甲放到哪裏?”


    “丟掉,隨便丟哪裏都行!記住要快!一定要快!”拖的越久,韓浩就越覺得有一股難以名狀的危機感。


    褪下盔甲之後,韓浩麾下人馬的速度果然快上了幾分,不過許多累的渾身乏力的軍卒卻在心裏大聲咒罵,“都督大人怎麽也不留下幾百騎卒,現在倒好,讓我們這些兩條腿的趕路賣命!真他娘的晦氣!”


    山道,許褚也在大聲為麾下的軍士鼓氣,“弟兄們,快點!再快點!隻要衝出山道,殺進宛城,人人有賞!”


    “將軍,距離穀道還有三裏!”在前頭領路的向導嘴裏喘著粗氣,大聲的喊道。


    “聽見沒有,還有三裏就能出穀了,腳下加把勁兒,出穀之後再好生歇歇”,許褚知道他們這兩千兵馬的命運就好像一隻漏網的魚兒,隻有在漁夫醒悟之前迅速的跑出更遠的路,他們才能魚躍龍門,殺出個天地。


    不少曹軍士卒隻覺得腳下的兩條腿已經開始不停使喚了,酸澀的感覺自下而上,若不是聽到出穀的道路還有三裏,隻怕他們連動也不願再動。


    “將軍說了,就還三裏路,加把勁兒兄弟!”


    “殺出穀去,殺張繡個片甲不留”


    “這狗娘養的穀道,終於可以出去了,老子可要憋死了”


    聽聞距離出口還有三裏,沉寂許久的隊伍終於沸騰起來,他們大聲發泄著這些日子的憋屈,惡狠狠的咒罵著該死的張繡。


    人是一種奇怪的感情動物,當你悶頭走路時,你可能會覺得很累、很遠、很遙不可及,但若是你與同伴一起,說說笑笑、吵吵鬧鬧,那麽同樣的路程你甚至都可能感覺不到疲憊。


    如今曹軍上下士氣大振,在穀道內憋了這麽些日子,現在終於有了盼頭,就像拉梨的牛,在將要走到地頭之前,他們奮力的邁出腳下的步子。


    紅彤彤的夕陽即將落山,紅豔豔的光輝慵懶的灑向了穀口。


    宛城北側的這條山道隻能容納步卒前行,此番三征張繡,許褚毛遂自薦,誓要拿下宛城,這山道便是許褚的憑仗。


    “出關!”許褚一聲暴喝,他高大的身軀挺立在關道口,血色的光芒籠罩在他的身上,仿佛為他罩上了一套赤色的盔甲。


    “出關咯!”


    “終於出來了”


    “哈哈,果然沒有張繡的兵馬”


    兩千名精壯的軍漢急匆匆的衝出了穀道,剛一來到開闊地,他們就奔到河邊,咕咕咕的喝起了水。


    有的士卒更是倒頭就睡,隻是在手裏還緊緊的擎著一把利刃。


    見此情景,許褚眉頭皺了皺,他招手喚來了自己的幾名親衛,嘴裏道“你們九人,三人為一小隊,各尋一方向給我仔細探明敵情”。


    這九名精壯的軍漢都是跟隨許褚征戰的百戰老兵,他們大聲唱諾著,旋即跨步離開,嘴裏沒有半句埋怨。


    搖頭看了看到處都是的兩千名軍卒,許褚強忍住席卷而來的疲倦,大聲吼道“休息半個時辰,餓了趕緊吃,渴了趕緊喝,過了半個時辰,可就要繼續趕路了”。


    隨手接過親衛遞過來的一塊幹糧,許褚就著溪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太陽羞澀的藏到了地平線以下,圓圓的月亮高高的掛在了天際,秋日的夜晚涼風習習,不少疲憊不堪的曹軍士卒在吃飽喝足之後早已經沉沉睡去。


    隻有許褚和輪哨的衛卒依舊在與疲勞作鬥爭,山道重新恢複了寂靜,就連幾聲尖鳴的蟲叫都傳出了老遠。


    驀地,從西邊的方向傳來了兩聲沉悶的腳步聲,許褚的雙眼暴然睜起,他單手握刀,高大的身軀在月光下陡然而立。


    “將軍,有人來了!”為首一人氣喘籲籲的喊道。


    許褚大吼一聲,“列陣!”


    睡的半昏半醒的曹軍士卒一個激靈,他們猛然間醒悟,這是在戰場,是在張繡的地盤上,涼涼的冷風讓他們更加的清醒起來。


    在各級小校的指揮下,曹軍士卒很快就以刀盾手在前,長槍兵在後,弓箭手在陣中的方式圍成了一個圓桶陣。


    “有多少兵馬?從何方來?”這時,許褚才好整以暇的問起了那兩個哨探。


    “從西邊來,借著月色看上去也就一千人馬的樣子,多不到哪裏去”


    許褚示意他們到陣中休息,而他則單獨立在陣前。


    一炷香之後,韓浩的一千人馬才堪堪趕到路口。


    “報,將軍,前方發現大股人馬,不知是敵是友”韓浩的哨探這時候也發現了穀道口的兩千曹軍。


    沒好氣的踹了那士卒一腳,韓浩大罵一聲,“廢話,老子都看到了,還愣著幹什麽?這一定是曹操的兵馬,哎呀呀,氣煞我也,還是來晚了。”


    “將軍,曹軍兵多,起碼有兩千上下,而我們兵少,又是遠道奔襲,你看是不是~~”


    “事已至此,隻好再派人馬去宛城求援,就說曹軍已從出穀,讓張將軍速派人馬救援,至於我們,你覺得我們還有跑的機會嗎?”韓浩冷靜的分析起來。


    那偏將猶豫一番,最終隻好長歎一聲作罷。


    “對麵是何方鼠輩,某乃譙國許褚,可敢來受死?”威風凜凜的許褚駐刀而立,他看出了敵軍的猶豫,是以開始出言挑釁。


    韓浩冷曬一聲,打馬向前,嘴裏道“我道是哪個送死鬼,原來是你這紅臉賊,等著,某韓浩來也!”


    韓浩兵少,若是不戰而逃,很容易讓養精蓄銳的曹軍打個落花流水,加上宛城兵卒本身又是遠道奔襲,如今他們連站都站不穩,更別說與敵交戰了。


    為今之計,韓浩隻好打著擒賊先擒王的念頭,若是一刀斬了許褚,那時己方兵馬士氣大振之下說不定就能大敗曹軍。


    韓浩並不曉得許褚也是個厲害角色,所以他作出了錯誤的選擇。


    “噠噠”的馬蹄聲在黑夜裏傳出了老遠老遠,一裏的路程轉瞬即至。


    在韓浩身後,千餘軍卒緩緩往前壓上,他們明白,今夜是死是活,就要看他們的將軍能否勝了這一場。


    韓浩的胯下是一匹高大健馬,隻不過連續一整天的山路也讓它有些吃不消。


    許褚大步向前邁出,單手握刀,冷冷的立在兩軍陣前。


    見此情景,韓浩雙腿一夾馬腹,疲憊的戰馬悲嘶一聲之後楊蹄如飛,碩大的黑影急速的向著許褚衝來。


    韓浩齜牙一笑,手中的長刀已經高高揚起,“殺!”


    這一聲大喊,撕裂了空氣,在山穀中來來迴迴的傳出了好幾陣迴音。


    “殺殺殺!”宛城軍卒賣力地嘶喊著,為自己的將軍打氣。


    許褚單手擎刀,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一樣矗立不動,幽冷的夜風蕩起他頭盔下的幾縷烏黑長發,飄飄灑灑的,蓋住了他嘴角的一絲不屑。


    “死!”


    韓浩怒吼一聲,右手奮力往下一揮,寒光閃閃的長刀在夜空中劃出一刀詭異的弧線,直奔許褚頭頸。


    許褚巍然不動,鎮定的目光冷冷的頂住撲麵而來的那一抹亮光,在間不容發之際,他的身軀忽然往後一仰。


    韓浩誌在必得的一刀陡然落空,巨大的羞怒讓他焦躁的怒喝出聲,奮力的勒住馬韁,他打馬後轉,又向許褚衝來。


    這一次,韓浩竟想讓坐騎蹄死許褚。


    許褚悠然一笑,他等的時機終於到了。


    韓浩奮力一勒馬韁,胯下的戰馬悲鳴一聲人立而起,見此情景,許褚手中的刀急速地往上舉起,血光閃過,戰馬亡,韓浩落地。


    毫無防備的韓浩轟然落地,騰然飄起的沙塵迷了他的眼睛,他奮力搖晃著腦袋,試圖重新看清對手,但脖子上的那一處冰涼已經告訴他,他敗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片刻的寂靜之後,曹軍唿喝作聲,他們看到了許褚的手勢,於是排著嚴整的隊列,一步一步地往前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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