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涿郡城門擠滿了敵我雙方的軍士,先行混入城中的百餘名青州精銳傷亡慘重,為了打開城門,他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剛開始,冀州軍並未將注意力放到城中,他們隻顧著防備外頭的青州軍,壓根沒想到會有人裏應外合。


    出其不意之下,青州軍成功得手,然而,城門一開,這夥青州軍徹底暴露出來,瘋狂湧來的冀州軍殺紅了眼,饒是青州軍勇不可擋,可還是敵不過數倍於己的敵軍圍殺。


    短短半柱香的時間,一百名青州軍便隻剩下三成。


    幸好,在城門即將易手的時候,丘飛率領援軍殺了過來。


    冀州軍玩命阻攔,試圖將城門兩側的青州軍斬殺殆盡,然而,陷入重圍之中的青州死士卻迸發出超強的戰力。


    哪怕渾身浴血,青州軍依舊咬牙堅持。


    堅持了這麽久,為的還不是攻破城池?


    眼看著破城隻在旦夕之間,誰也不想功虧一簣。


    “鏗鏗鏗”,兵器交鳴聲不斷響起。


    丘飛大開殺戒,所過之處無一合之眾。


    圍繞涿郡城門的歸屬權,青州軍與冀州軍戰的頭破血流。


    狹路相逢,誰也不肯退卻,退卻,意味著失敗。


    當然了,對於高蕃而言,城門失守意味著更多,他瞪大了眼睛,勢若瘋狂:“快,攔住他們!”


    甘寧跋涉千裏,多方謀劃之後才定下遠擊涿郡城的計策,自然不會因為高蕃的出現發生改變。


    城門有丘飛,那便足以應對,接下來,甘寧要做的事情便是擴大的戰果。


    趁著守軍的注意力全被丘飛引走,甘寧一聲令下,早有準備的軍卒便大步上前,他們身上背著抓鉤,隻要守軍不曾防備,青州軍便可以攀上城牆,閃電奇襲。


    狹小的空間內,軍卒的個人勇武直接幹係到城門的歸屬。


    青州水軍俱是精銳,他們南征北戰,殺人無數。


    反觀冀州軍,雖有高蕃壓陣,卻難掩敗跡。


    新卒與老卒的最大區別完全顯現出來,見血之後,多數冀州軍大受影響。


    湧來的青州軍越來越多,仿佛沒有盡頭。


    漸漸地,冀州軍的銳氣消耗殆盡、


    當第一名青州軍出現在城頭之上的時候,冀州軍再也支撐不住,崩潰了。


    先是守軍不戰而逃,接著,便是軍卒不聽號令,哪怕各路軍將歇斯底裏地怒吼,也不能挽迴一心逃竄的兵馬。


    完了,大勢已去,高蕃喃喃自語,他自覺無顏麵對袁紹,揮刀自刎。


    高蕃死後,冀州軍一潰千裏,再也形不成有效的抵抗。


    甘寧當即立斷,他四下派人占住要道,擺出一副封鎖消息的模樣。


    丘飛謹遵軍令,衝入城中的同時,第一時間派人護住糧秣。


    大軍跋涉而來,為的就是這些糧秣!


    先鋒得手,大軍得以長驅直入。


    蒼涼的號角聲中,曠野上的青州軍如同螞蟻一般朝著涿郡城開赴。


    守候在城門口的步鷲身上有傷,猩紅的鮮血已經染了他半個身子,咬牙匆匆包紮了一下,他正看到甘寧一馬當先的趕到了近前。


    看見那黑色的甘字大旗,步鷲隻覺得身子一晃,眼睛裏頓時血紅一片。


    大步朝前邁去,步鷲急衝幾步,驀地咆哮一聲:“將軍,幸不辱命!”


    甘寧翻身下馬,他攙起步鷲,道:“子山,此番奪城,你當記首功!”


    步鷲搖了搖頭,道:“若非軍士齊心,這城門我也守不住”。


    居功不傲,不愧是李使君特意從江東討要過來的人物,甘寧心中暗讚,嘴裏道:“奪城之功,誰也奪不去,迴轉青州之後,我會麵見主公,詳述經過!”


    步鷲不再多言。


    甘寧命人喚來了軍中醫者,眼下正值夏秋交界,是傷口容易感染的季節,軍卒們既然活下來,那就盡力保住他們的性命。


    “子山,你身上的傷口要處理一番,否則的話,下一次出征我可不會帶上你”


    “喏!”


    “傳我軍令,軍中士卒的屍體一旦收攏妥當便在城外統一焚燒,戰死的士卒登記在冊,迴去之後我會稟告使君,重恤家屬,另外,若有膽敢身闖民居、妄行不軌者,立斬無赦!”


    “喏!”


    此刻城中靜寂一片,不論是青州軍還是平民百姓,都在忙著手中的活兒,青州軍忙著搜尋囤糧、財貨,而涿郡百姓則拴門閉戶,生怕他們無意的舉動會惹來亂軍的殺戮。


    空蕩蕩的街道上,間或有一隊隊青州軍卒在巡弋,甘寧環顧四周,與朐縣相比,涿郡城更大一些,四周的民宅也密密麻麻的,這充分說明城中人口眾多。


    “將軍,袁紹留下的軍糧找到了”麵帶喜色的丘飛興衝衝的急衝而至。


    眉毛不經意的往上一挑,甘寧嘴中道:“喔?帶我去看看”。


    丘飛應了一聲,便在前在開。


    袁軍囤積的軍糧都在城中一角,為了防範煙火,一向謹慎的高蕃甚至在糧倉的四周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出來,此刻袁軍急切逃竄,竟沒來得及焚燒軍糧!


    袁紹也好,袁尚也罷,他們都未想過涿郡會有淪陷的時候,因而,當高蕃死後,涿郡城再也沒有像樣的抵抗。


    水軍遠渡而擊,太過匪夷所思,袁軍上下都沒有充足的心裏準備。


    長達數百丈的糧倉密密麻麻的排成了十多行,看上去便給人一種難言的震懾感。


    甘寧走到跟前,頗有仔細打量的意思,走在前頭的丘飛笑眯眯地扒開茅草,露出了碼的整齊的麻布袋,雙手作了個揖,這廝舉刀一劃,露出了一地米粟,幹燥的米粟落在地上嘩嘩作響。


    滿意的點了點頭,甘寧彎腰伸手一抓,抓起了幾十個米粟,仔細的瞥了瞥,他便隨手往嘴裏丟了一顆,牙齒輕輕一咬,咯嘣一聲脆響。緩緩一笑,這米粒顯是曬的夠幹,不過也隻有這樣幹燥的糧食才可以長期存放。


    仔細的在軍糧附近打了個轉兒,眼下這米糧怕不是有十萬石!僅靠海外的那進百艘船,怕是很難把糧食運迴欽州。


    折價賣給本地人?甘寧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心思,青州距離涿郡太遠,大肆劫掠之後,青州水軍很快就要離開。


    有那賣糧的時間,還不如多搶幾座城池!


    罷了罷了,想到這裏,甘寧試探的問道:“要是我把這糧食都送給城中百姓,你說他們敢要麽?”


    “什麽?”“將軍!”丘飛目瞪口呆之下差點咬到了嘴中的舌頭,步騭還好些,不過卻也大驚失色。


    “將軍萬萬不可!”


    “噢?怎麽說?”甘寧尚在躊躇,一把火燒掉吧,實在太可惜,用船帶走?費時費力,這時候他需要一個人能夠給他提個醒。


    步騭已經在攻城之戰中展現出了難得的勇武與膽氣,現在,甘寧要希望他能夠帶來一個好主意。


    “將軍,我軍勞師遠征不宜長期駐留,一旦開倉放糧,百姓哄搶一番之後,又與我青州何益?”果然沒讓甘寧失望,腹中頗有丘壑的步騭一言就戳破了當前的要點!是啊,他甘寧又不需要長期駐紮,收買了人心又能有什麽用處?


    眼中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甘寧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步騭單手往外一指,嘴中說道:“將軍即便你把糧食發了出去,那等到袁軍來了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走漏之後,沒了糧草的袁軍會不會挨家挨戶的上門集糧?隻怕不消半日,城中萬戶的餘糧又會成為袁軍的口糧吧”。


    甘寧皺眉說道:“帶也帶不走,賣又賣不出去,發給百姓吧,又怕袁紹搶去,難道就這麽一把火燒掉?”


    步騭不經意的搖了搖頭,複又點了點頭,正在諸人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隻聽他嘴中道:“將軍隻需要分發少量糧草,然後便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話音剛落,甘寧暮然醒悟!真他娘的是條毒計!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鐺鐺鐺”鑼聲在涿郡城中響起。


    大街小巷上一隊隊青州軍在來迴走動著,他們不管那戶人家是否住人,更不管裏麵的百姓是個什麽表情,隻是拿著銅鑼在百姓家門前駐留片刻,然後嘴裏喊上幾嗓子:“將軍布施行善,今日在城北開倉放糧,但凡城中百姓皆可前去領糧,時候有限,過時不候!”


    話語不多,這消息卻格外震撼,提心吊膽的涿郡百姓惶恐不安的時候竟然聽到這麽個聲音,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不知如何是好。在他們想來,涿郡城破之後,這幫來路不明的亂軍定會大開殺戒、哄搶錢財,不曾想等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竟然還沒見到亂軍的影子,他們暗唿僥幸的同時,又透過門縫,小心翼翼的往外瞥去:街道上隻有來迴巡邏、呐喊的黑盔士卒,並無一個尋常百姓。


    “這幫亂軍打的什麽鬼心思?”城中的百姓都在這麽問自己。


    一方麵是相對安全的家,另一方麵是生死未卜但可能有不菲收獲的城北,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家中貧困,膽子壯實的大漢鋼牙一咬,抱著豁出去的念頭決定到城北試試運道,他們抄起家中的布袋,惡狠狠的往懷中一揣,揣好布袋的同時,又接過了婆娘白著臉色遞來的菜刀!就這樣,這幫漢子身懷“管製刀具”、布衣麻袋三三兩兩的往城北走去,路上間或遇到幾個相熟的人兒,他們也悶著臉色,不敢做聲。畢竟,街道上到處都是“虎視眈眈”的軍漢。


    鑼聲陣陣,外頭的青州軍意興闌珊的喊了幾嗓子,門裏頭的家丁門房麵色一青一白,不知道他們心裏頭在打著什麽算盤!與窮人不同,家道殷實的富家士族早集合起家中的仆役,個個手握刀具,隻等勢頭不妙的時候便誓死一搏,在他們看來,區區萬斤糧食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是人都會有貪欲,涿郡城的百姓也不會例外,在日頭正烈的當口兒,敢去城北領糧的人數不算多,站在高台上,粗莫一看,大概有一千人的樣子,不急不緩的點了點頭,甘寧示意步騭可以開始了。


    淡淡的清了清嗓子,步騭長袖一揮,嘴中道:“諸位父老,我家主公為青、徐兩州刺史李賢,此番,征伐袁紹,正為替天行道!袁紹逆賊,不遵號令,倒行逆施,敗亡隻在等閑之間”。


    百姓悶不吭聲,不肯多言。


    步騭又道:“今日,我軍破城之後發現大批軍糧,將軍心善之下,決定開倉放糧,但凡我涿郡百姓皆可領糧,一人一份,量力而為!”


    “什麽叫量力而為?”腦袋缺個筋兒的漢子小聲的問著同伴。


    那同伴麵色狂喜,嘴中樂嗬嗬的笑罵道:“呆子,量力而為就是說咱能拿多少就能拿多少!這可都是米粟啊!……”


    十萬石糧食可不是小數目,若是用大車拉運,起碼得近千輛才能運的周轉,此時甘寧雖派人遮住了大半部分,但僅是露在外頭的糧食就有近萬石!


    密密麻麻的糧袋子晃花涿郡百姓的眼,他們心中一會兒樂一會兒又擔憂起來,歡喜的是,這幫亂軍看樣子真要放糧!擔憂的是,如果對方反悔,自己又該怎麽辦。


    叫嚷聲漸漸大了起來,等了好一會兒,幾個膽大的青年百姓跑了過來,向看護的軍卒問道:“軍爺,這糧食果真領得?”


    一名軍校笑道:“你這話問得好生奇怪,當然可以領得,若是不可以領,你以為我們喚你來種地?”


    “你你,你們沒騙我們?”這幾個青年漢子又驚又喜的問道。


    這話惹的那軍校心中不爽,嘴中輕啐一聲,沒好氣的說道:“老子事兒多著呢,咱家將軍還在台上等著,這可是將軍親自下的令!你們盡管去取!”


    順著軍校所指,百姓們往高台看去,果然見到一員黑盔黑甲的黃麵將軍立在台上,他們雖認不出台上是誰,可那鮮亮的盔甲,獨一無二的氣勢,看上去就應該是個大官兒!這幾個青年漢子匆匆行了一禮,再不多言,隻見他們快速的衝到糧袋前,二話不說的就往肩上甩去,七八十斤的重量在這幫漢子來說實在是過家家一般,即便腳步沉重,但他們卻滿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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