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死了,蔡中連眼淚都沒有流,他用手探了探蔡瑁的鼻息,確定再無氣息之後,第一時間率眾投降:“兄弟們,大勢已去,不如降了孫將軍吧”。


    什麽?投降?


    忠於蔡瑁的親衛麵麵相覷,他們完全摸不清頭腦,適才還信誓旦旦要與大家共存亡的蔡中,怎麽這麽快就降了?


    一名老卒抽刀在手,狠聲道:“你!祭酒待你恩重如山,如今他屍骨未寒你卻該改換門庭,著實可恨!”


    蔡中大為不屑:“叔父不得不死,他深受劉表信賴,統領萬餘水軍,權勢極重,此次,襄陽水軍奔襲而來,原本是想立威江東,誰曾想,竟然全軍覆沒,如此慘敗,劉表又怎麽饒得了他?”


    四周軍卒盡皆不言,蔡中雖然無恥,可他說的話卻很有道理。


    以蔡氏一族在荊州的身份地位,如果蔡瑁降了,劉表一定會勃然大怒,痛下殺手,說不定連株連親族的手段都會使出來,畢竟,一個活著的蔡瑁威脅太大,劉表無法容忍背叛的蔡瑁與蔡氏內外勾結!


    活著的蔡瑁令人忌憚,可若是蔡瑁死了呢?


    素來以寬厚形象待人接物的劉表絕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蔡瑁是死在了戰場上,哪怕他打了敗仗,可為人品性卻無可厚非,無論劉表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不能遷怒於他人,由此一來,蔡氏在荊州的利益便得到了保證,更不會遭受牽連。


    蔡瑁是個聰明人,對他而言,隻有死,才是最好的選擇。


    正是因為看透了結局,所以蔡瑁才義無反顧,自刎而亡。


    江麵上,大火騰空而起,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西岸已經注定是個死局,要麽投降,要麽戰死,那麽東岸呢?


    適才靠攏東岸的荊州水軍雖然也遭遇不測,可自始至終都沒看到敵人的兵馬,也就是說,東岸的敵軍很有可能兵力不足!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間或有三兩艘戰船離開西岸,往東岸而去。


    東岸,甘寧帶領千三千兵馬嚴陣以待。


    與李賢取得聯絡之後,甘寧第一時間便派人在此守候,如今果然成功設伏,逼的荊州水軍走投無路。


    “大頭領,你看,又有不開眼的荊州軍來送死了”,甘寧身旁,一名膀大臂圓的黑漢獰笑起來。


    甘寧啐了一口,道:“什麽大頭領二頭領,咱們現在是青、徐二州刺史李賢李使君帳下水軍,別他娘的還拿自己當水匪”。


    那黑漢卻也不惱,隻是笑道:“大頭領,隻要能夠殺的痛快,有肉吃,有酒喝,官軍、水匪又有什麽區別”。


    “哼,就你話多,瞧見沒,來的這三艘船交給你了,記著,不可殺俘”


    黑漢大笑:“哈哈,多謝大頭領,我去也”。


    甘寧搖了搖頭,目光直視西岸。


    至於慌不擇路的荊州水軍,甘寧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如果黑漢丘飛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那錦帆賊早已經被人剿滅了無數次了。


    對丘飛,甘寧還是很有信心的,這夯貨不長於謀略,但陣前廝殺卻是員悍將,這時候用他,一準沒錯。


    “蔡瑁呀蔡瑁,你為何不選東岸呢”,蔡瑁選擇西岸,而不是東岸,這讓甘寧很是遺憾,卻也毫無辦法。


    一百多艘大船呀,這可是劉表積攢多年的家當。


    甘寧做水匪的時候便吃過這大船的苦頭,如今有機會將其納入麾下,甘寧自然垂涎欲滴。


    隻要給甘寧四五十戰船,他就有把握橫行江河!


    隻可惜,如今襄陽水軍大部船隻都到了西岸,巨大的誘惑之下,孫策是否會實踐諾言,平分戰利品?甘寧不敢保證。


    財帛動人心,而對於雄心勃勃的地方勢力來講,荊州水軍的戰船可以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甘寧與孫策接觸不多,不知道對方會作出怎樣的抉擇,是恪守承諾,還是食言而肥,見利忘義?


    設伏之前,孫策與甘寧達成協議,獲勝之後,無論有多少戰利品,雙方全都平分!


    江麵上,那一艘艘龐大無比的戰船,在甘寧眼中就仿佛一個又一個絕世美女,讓他沉醉不已。


    須臾,甘寧定下心來,這些船隻有他的一份!待會兒無論如何也得留下一半,為此,哪怕與孫策鬧翻也在所不惜。


    投奔李賢之後,甘寧寸功未立,如果能夠拿五十艘戰船做投名狀,倒也算是份大禮。


    甘寧素來桀驁,他生平沒服過任何人,然而餘江動用手段將他從荊州救出之後,甘寧對李賢有了一絲好奇心,他便暗自發誓,一定要竭力展現自己。


    伏擊蔡瑁,便是最好的機會!


    施水西岸,孫策打馬而立,饒有興致地看著蔡中的表演。


    事已至此,荊州水軍大勢已去,河道完全堵塞,戰船進退失據,除了靠岸突圍之後別無他法,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有少數漏網之魚也難以翻出什麽風浪。


    西岸,蔡中在三五名親衛的護佑下振臂高唿:“我是襄陽水軍副將,水軍將士都要聽我號令,咱們速速降了江東軍,否則的話,性命難保”。


    少數忠誠於蔡瑁的軍將惱怒不已,他們聒噪著,打算襲殺蔡中。


    蔡中早有防備,自然不會讓其得逞。


    於是,在江東軍的注視下,荊州軍引發了內哄。


    蔡中情知自己的表現直接幹係到日後能否得到重用,他一反常態,表現悍勇無比,在軍中大肆砍殺著。


    蔡中武藝極佳,隻是一直少於人動手,如今甫一發狠,倒是使人大為驚訝。


    “賊子,殺自家人倒是有一套,有膽子去與江東軍拚呀!”


    蔡中聞言大聲疾唿:“荊州軍不殺荊州軍!都是自家人,何必兵戎相見?”


    話雖然這麽說,可蔡中手中的招數卻沒有片刻停歇。


    這等無恥行徑更是激得人人憤慨。


    “呸,誰與你是自家人,無膽鼠輩!”


    “還跟他廢話幹什麽,殺了他,奪了蔡祭酒的屍首,咱們迴荊州去!”


    蔡瑁執掌水軍多年,麾下自然有一幫死忠。


    即便蔡瑁身死,可這些軍卒依舊不肯輕言放棄,在他們眼中,孫策便是逼死蔡瑁的罪魁禍首,因而,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投降。


    大丈夫自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蔡中寡義廉恥,已經丟盡了荊州人的顏麵,那麽,自然要有人為荊州水軍爭一口氣!


    抱著這樣的念頭,心存死誌的荊州軍卒戰力飆升,他們分成兩部人馬,一部衝向江東軍,另外一部留在河岸試圖襲殺蔡中。


    若不是一心苟活,打算投降的兵馬占據人數優勢,蔡中已然頂不住了。


    日頭西落,氣溫依舊很高。


    孫策麾下的重甲步卒鐵甲罩麵,渾身上下宛若蒸籠一般,“將軍,戰還是不戰?”


    步卒心中煩悶,他們穿著重甲可不是來看戲的!


    適才,若不是孫策阻攔,重甲步卒已經直接殺了過去,哪裏像現在這般,隻能在日下暴曬,卻不能痛下殺手。


    如今終於有不開眼的家夥前來送死,步卒求戰之心極為迫切。


    孫策大笑一聲,道:“戰,傳我軍令,降者活,頑抗者,殺無赦!”


    “喏!”


    重甲步卒人人振奮,他們抖擻精神,大步邁出。


    “咚咚咚”,宛若戰車轟鳴,步卒每動一步,大地都在隱隱顫抖。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步卒身上的甲胄在陽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遠遠望去,便有一種難動其分毫的想法。


    然而,荊州水軍義無反顧,他們還是撲向了全副武裝的江東軍,“殺!殺!殺!”


    明知不敵,依舊能有如此膽氣,這並非莽撞,反而彰顯了荊州軍的血性。


    孫策緩緩頜首,讚道:“荊州軍並非無膽呀”。


    周瑜來到孫策身旁,嘴裏道:“荊州水軍是不錯,隻可惜他們的統領卻不夠出色”。


    孫策笑了起來:“公瑾,你來了!”


    “嗯,我那邊的戰事已經告一段落了,聽說這邊好戲不斷,所以過來瞧瞧”


    “如何”


    “荊州水軍可以一用,不過,那蔡中卻要謹慎提防”


    孫策深以為然:“賞他個官職,讓他到我身邊吧,有我看著,這廝折騰不了”。


    這也算是折衷的法子,蔡中畢竟是投靠江東軍的重要將領,如果將其疏遠冷藏,隻會讓人小覷了孫策的胸襟氣度,把他安置到孫策身邊,誰也挑不出什麽。


    “善!”周瑜隻有短短一個字的迴答。


    孫策有些訝異,他循著周瑜的目光往江對岸看去,隻見東岸旗幟招展,試圖靠岸的荊州軍很快便銷聲匿跡,顯然,甘寧的人馬降服了他們。


    “公瑾在看什麽?”


    周瑜吸了口氣,道:“甘寧甘興霸確實有一套,隻可惜,此人不能為主公所用呀”。


    孫策聞言色變,周瑜可是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的,難道,對岸的甘寧真有如此能耐?


    “一個江河水賊而已,能有多大能耐?”


    “主公有所不知,這甘寧頗善水戰,而且治軍甚嚴,很有一套”


    “喔?甘寧真有如此能耐?”


    “主公且看,對岸的甘寧兵馬不過三千人,而靠岸的荊州水軍前後也有兩千多人,可自始至終都不見對岸有什麽大的廝殺,這說明甘寧麾下戰力極強,完全製住了荊州軍”


    孫策聽了之後覺得很有道理,“這甘寧怎麽到了李賢麾下?”


    眾所周知,甘寧之前投奔劉表,而後又與蔡瑁鬧翻,叛逃而出不知去向,至於甘寧怎麽與李賢聯絡,連周瑜都不知道。


    “我隻聽說甘寧最近剛剛與李賢取得聯絡,至於兩者之間的關係,我卻也不知道”


    此時,一百步的距離轉瞬及至,“鏗”,荊州軍的攻勢仿佛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毫無成果。


    江東軍重甲防禦力極強,荊州軍連番攻擊,卻隻付出了自家性命。


    每一刻都有荊州軍卒倒斃在地,江東軍自身卻無一傷亡。


    荊州軍攻勢雖強,可江東軍身上的甲胄卻不是等閑貨色,刀槍刺出壓根沒有效果。


    如果不是萌生死誌,荊州軍再已經敗退了,即使這樣,三百多名荊州軍也隻撐了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死傷殆盡,此時,蔡中猶在大聲疾唿:“諸位兄弟,反抗無益,隨我降了孫將軍吧!”


    這時候,猶在廝殺的蔡瑁軍卒已然死傷殆盡,剩下來頑抗的人數不過兩百多人。


    蔡瑁死後,孫策已經沒了上陣廝殺的**,他隻是打馬而立,為大軍壓陣。


    “咚咚咚”,等到江東步卒大步上前的時候,蔡中更是精神抖擻:“孫將軍素有仁義之名,咱們降了他,一定不會有錯!”


    孫策笑道:“看不出,這廝頗有幾分辯才”。


    周瑜笑而不答。


    這時候,河岸的戰事已經接近了尾聲,孫策望著河岸邊的大船,不無得意地說道:“有了這些戰船,我江東軍足以橫掃東南?”


    “主公不是與甘寧有份協議嗎?”


    孫策有些肉疼:“你是說平分戰利品的協議吧”。


    “不錯”


    “公瑾,你說,如果我擁有這些戰船,可以省去我多少力氣?”


    “五年!這些戰船沒有五年的時間絕不可能造出來,而且這還是在錢糧寬裕的情況下”


    孫策目光猶豫:“如果我留下它們,用其他東西補償,甘寧會答應嗎?”


    周瑜搖頭,“主公應該明白,甘寧代表的是李賢,根據我對李賢的了解,他是不會答應的”。


    孫策歎了口氣,比錢糧,江東是比不過青、徐兩州的,便是比軍械也多有不如。


    除了俘獲的這些戰船之外,江東軍又有什麽東西是李賢可以看得上眼的?


    “我想留下戰船,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周瑜反問了一句:“敢問主公,得了這戰船,我們可有實力與李賢一較高下?”


    孫策頗有自知之明,“隻怕相差甚遠”。


    “這樣一來事情不就很明朗了嗎?戰船雖好,可卻不是即時戰力,而李賢卻是我們最得力的盟友,與他交惡,自毀長城,非智者之選”


    孫策終歸不是蠢人,他明白周瑜說的都是實話,沉吟片刻之後他便下了軍令:“傳令下去,清點一半的戰船,開到對岸,送與甘寧”。


    黃蓋這時候興衝衝的趕了過來,聽到孫策所言之後他當即變了臉色:“主公,咱們辛辛苦苦廝殺來的戰利品憑什麽要給他們!一個錦帆賊而已!”


    周瑜勸解道:“平分戰利品,這是主公之前允諾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主公若想傲視群雄,須得重信義,否則的話隻會為他人恥笑”。


    “哼,拳頭大才是硬道理,誰要是不服咱便揍的他心服口服,公瑾,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這些戰船得來不易,就這麽交出去,隻怕軍心難測呀”


    孫策明白,這時候他必須站出來了,否則的話黃蓋與周瑜之間很容易迸發衝突。


    黃蓋脾氣暴躁,他一向認為周瑜過於謹慎,如果借題發揮的話,就算周瑜再三忍讓,黃蓋也不會有所收斂。


    打馬前行一步,恰好將黃蓋與周瑜分開,孫策嘴裏道:“好了,我意已決,就按照之前商議的分配方式,分出一半戰船,軍卒那裏,我自然會給他們一個說法”。


    “主公!”


    “怎麽,我說的話不管用了嗎?”


    孫策武力強悍,軍中上下無人不服,此時,他雙目圓睜,黃蓋再不敢多言。


    黃蓋與周瑜爭辯的時候,河岸邊的戰事已經徹底結束了。


    蔡中在江東軍卒的看押下快步而來,沒多久就行到孫策身旁。


    “荊州蔡中見過孫將軍”


    “免禮,蔡統領適才撥亂反正,立下大功,不知道想要什麽賞賜呀?”


    蔡中心頭一跳,他張嘴欲言,忽而眼睛一轉,換了句話,道:“罪將不敢邀賞,聽憑將軍處置”。


    “哈哈,蔡將軍何須自謙,嗯,你能及時歸順,也算立下大功,便賞你五十兩黃金,一百匹錦布吧”。


    “多謝將軍”


    “適才我看你身手不凡,以後就在我身邊吧”


    這是重用還是監視?蔡中琢磨不透,隻得道:“敢不從命!”


    “蔡統領,蔡瑁自刎而亡,他的屍首何在?”


    蔡中臉色大變,他嘴唇哆嗦著,半晌才說道:“正在岸邊”。


    “蔡瑁膽大妄為,竟欲致我於死地,我想聽聽你有什麽打算”


    蔡中跪伏在地,不發一言。


    孫策鬆了口氣,蔡中雖然為人卑劣,但對蔡瑁起碼還存有幾分感激之心。


    如果這時候蔡中毫無節操,直接要獻出蔡瑁的屍首來邀賞,孫策說不定會找個由頭將他殺了,一了百了。


    一個人如果連什麽底線都沒有了,他可以作出任何事情。


    孫策可不想身邊留個毒蛇一般的危險人物,時刻提防。


    難言的寂靜彌漫起來,蔡中隻是叩首,一言不發。孫策鬆了口氣,好在蔡中還算存有一份人性,否則的話隻能殺之以絕後患了。


    蔡中沒想到因為他的一念之仁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他隻聽孫策笑道:“蔡中,既然你熟悉水軍,這裏有份差事正好交給你”。


    出人意料地是,蔡中拒而不答,反倒強顏歡笑,道:“敢問使君,罪將有一求,不知使君可否應允”。


    孫策來了興致:“喔?說來聽聽”。


    “蔡瑁雖然罪不可赦,可他已然身死,不知可否將其屍首送歸荊州?”


    孫策笑道:“好,既然蔡統領出言相求,我便應了你”。


    蔡中大喜過望:“多謝使君,多謝使君”。


    “無妨,了卻了心事,此番可以聽我吩咐了吧?”


    “罪將洗耳恭聽”


    “你熟知船務,挑出一半船隻送到對岸去,懂嗎?”


    蔡中眨了眨眼,忽而恍然大悟,道:“罪將明白”。


    “嗯,明白就好,去吧”


    “喏!”蔡中興衝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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