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找個更隱蔽的地方,遠離所有人的視線,反倒自在些。


    我的提議隻搏來了養父莞爾一笑,他從布簾裏伸出胳膊,為馬夫指了一條路,馬車便駛向了一條極為惹眼的主幹道。


    我詫異極了,養父這是要去哪兒?除非他的神經出了問題,不然他怎麽也不該走這邊呀!幸好我們偽裝得著實成功,那些警惕性和狡猾的程度絕不遜於豺狼的白臉狂徒,也未對我們多加注意。


    進入風神廣場後,馬夫就放鬆了韁繩,馬兒汗流浹背地奔跑了一路,終於得了個喘息的機會,順勢也踮高蹄子,踱起碎步來。


    過了一會兒,看到天主堂的鍾樓後,我才徹底明白了那些狂徒為什麽對我們始終漠然視之,對於奔喪的隊伍來說,這裏當然是旅途名正言順的終點。


    我還來不及向養父發問,馬車就已被一位滿麵塵土的教士攔住了。


    看得出他早就等候在這兒了。遲遲不見故人的到來,讓他憂心如焚,手中的琥珀念珠在炙熱的陽光下沾滿了粘稠的汗水,顯得格外潤澤透亮。


    養父不等馬夫刹住馬蹄,已經跳下去,撲進了教士的懷裏。倆人緊擁良久,分開時我分明看到彼此的眼睛都濕潤了。


    在馬夫的攙扶下,身子尚且虛弱的我搖晃著步下了馬車,踩上腳凳時,又險些跌倒,養父和那位眼明手快的教士一起撲過來,護住了我。


    身後的二十位隨行也應聲下馬,我穩住了慌亂的心跳,向那位慈眉善目的教士略微施了個屈膝禮,養父在一旁介紹:


    ——這位是奇琴伊察的教區總管,卡門•卡隆索主教大人。


    我有些迷惑,在養父早年的探險手記裏並沒有提到過這個人,不過那部手記本來就記得潦草,諸多事件都是一筆帶過,提到的人自然也不多。我便沒再多想,跟著主教大人,挽著養父的胳膊,踏進了天主堂那扇在戰火中已經不成樣子的鐵柵門。


    卡門大人行事果斷幹練,一忽神的功夫,二十位隨行已被他安排到了聖器室,由他的混血女仆服侍著,用餐去了。


    我和養父在他的懺悔室裏擠在一條板凳上,身上的衣服被汗水膩著,難受極了。不過,卡門大人為了隨時留意進出的那些教徒,覺得這裏不但方便,又足夠安全。


    自己也落坐後,麻利的女仆獻上的馬黛茶端在了我們的手裏。他和養父根本沒有寒喧,隻是凝望著彼此,好一會兒默不做聲。從他們的眼神裏,我看出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悲痛,和同生共死過的患難之交才有的那種坦蕩無掩。


    為了解除忍受了多時的幹渴,我一口飲下紅陶杯裏的濃茶,繼而便端詳起這隻工藝細膩、式樣獨特的茶杯。一看就是我那些族人遺留下的器物,有著野性十足的粗獷線條和極為精妙的描畫圖案。一雙耳朵卻在琢磨著兩位長輩話鋒犀利的交談。


    他們都是那麽的直截了當,也沒有多餘的功夫留給他們續舊,養父囑咐威廉提早發來的電報卡門收到後就采取了行動,他在這裏的勢利和威望是無人能及的,土生土長的他,深受原住民的信賴,鄰近部落的瑪雅人都樂意為他效力,他招唿了一聲,就趕來十幾位精明強幹的壯小夥兒,日夜看守在密林深處。


    其餘的族人在一夜之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那片林子偽裝了起來,所有顯而易見的道路都被亂石和藤蔓遮住了,剩下的那條遁跡於無形的荒蠻小路上也遍布著陷阱和野獸的巢穴,沒有原住民的領帶,任誰也無法通過。


    他們隻要拿起脖子上的骨聲,模仿著蒼鷹的銳利嘶鳴,長嘯一聲,林子裏的野獸便會順從地躲進陰冷的地洞,在這片不見天日的原始之地,再強悍的生靈也不敢跟他們手中的標槍較量。


    天黑之前,我和養父稍適休息,調整好後,月亮在那片環形山穀的頂端一露麵,接應我們的族人就會到來。


    卡門不能隨我們前往,他得留守天主堂,駐紮在此地的軍官說不上什麽時候就會找上門來,討酒喝、尋個伴下棋、醉了倒頭大睡、再不就拉著主教大人的衣袖淚流滿麵地懺悔。


    若是發現大人不見了蹤影,這裏非出亂子不可!


    卡門的話音未落,幾位混血向導便抬著一個中暑昏倒的白臉紳士衝了進來。這裏向來人手緊張,主教不得不身兼多職,這也難不到他,放血、消暑之類的簡單醫術卡門熟練得很。


    養父拉起我,熟門熟路地走向了後院的客房,女仆習慣了招待臨時登門的各種來客,清涼的洗澡水早已指使打雜的小男孩兒備足了,我關上房門,跳進撒滿鮮花和滋補漿果的大木桶,浸在齊胸的水裏,沒一會兒就打起盹兒來。


    那個下午,養父把自己關在隔斷的房間裏繼續整理那些手續,那隻楠木箱子一路上他從未離手。我浮身在馨香的涼水裏,於半睡半醒的迷夢中幾次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過後都被老練的女仆打發走了,腰身粗壯的艾琳塔抄著一口土音沉重的蹩腳西班牙語,驅趕那些找錯了門的白人老爺時一點也不留情麵:


    ——奔喪勞累的主教大人的親友在裏麵休息呢,識趣的趕緊走開!


    也難怪看上去一臉和氣的女仆要發火,接二連三的滋擾任誰都受不了。而這些白人老爺同樣振振有辭,理由充足得無可反駁。究竟是什麽我記不清了,那會兒迷糊得厲害,不過最後統統被艾琳塔打發走了。


    夜色漸濃,悠蕩在吊床上的我睡得正酣,渾然不知院子裏的忙亂,艾琳塔擂鼓般的敲門聲驚醒了我,跳下吊床,把老女仆迎進屋,看到她滿頭大汗的樣子,我張口結舌,以為出了什麽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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