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突然寂寞起來的日子卻很難捱。每每大腦空下來的時候,容繡便會不由自主地想他,想知道他在哪裏,在做什麽,是不是同樣在思念著自己。


    傾月公主的事情暫時沒了後話,也不知道是皇上徹底打消了她的念頭,還是消息尚未傳出宮,但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容繡也隻能這般想了。


    “小姐,你看看你眼皮底下這烏青……得抹多少粉才遮得住啊?”院外的雞剛叫過不久,碧螺一邊給神色懨懨的容繡梳妝,一邊忍不住抱怨,“昨兒個下午收到公子的信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今天可是娑羅國王子帶使臣進宮朝賀的大日子,你這樣的精神頭可怎麽辦?”


    容繡捂住打著哈欠的嘴,含含糊糊道:“沒事兒,過會就好了。”


    “一會兒在王妃麵前,諒你也不敢打盹兒。”碧螺嘟了嘟嘴道,手裏的活兒卻沒停,十分認真地給容繡描眉。


    碧螺站在容繡右側,傾身過來,於是右手長袖被往上扯了些,露出一截皓白玉腕,容繡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不經意瞥見那腕上箍著的物件,狐疑地問:“誒,你手上的這串兒哪兒來的?”


    “這個啊……”碧螺麵上忽然有些不自在,向下攏了攏袖子,“昨天逛街在小攤上買的,戴著玩玩,不值什麽錢。”


    容繡抬起手用手指戳了戳那片冰涼:“這成色不錯,像上好碧玉呢,沒準兒你是淘到寶貝了。”


    碧螺扯唇笑了笑:“是……是麽,改天我找個鑒寶行看看去。”


    “逗你玩呢,還當真,你以為小攤販跟你一樣傻?”容繡眯眼笑話她,想了想又問:“三天兩頭從小攤販處買東西,你最近出府出得挺勤唄,可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地方?”


    “哪有啊小姐,有趣的地方我能不告訴你?橫豎就是些吃的和買的而已。”碧螺掬起容繡一縷長發,抹了少許發油,亮黑亮黑的,綰起來,“我本就常出府逛街,不過是如今公子不在府裏,你才有空關心上我了。”


    容繡誇張地吸了吸鼻子,皺眉道:“怎麽聞著酸溜溜的?”


    “小姐,你該請個大夫瞧瞧鼻子。”碧螺翻了個白眼,正色道,“今兒梳個十字髻怎麽樣?正好配公子寄迴來的桃花簪梳,唔,再穿那件鵝黃色的蘇繡百花錦衣,一定好看。”


    本想打趣碧螺一番,這一被無視,便好似一拳打在棉花裏,容繡覺得無趣得很,輕摳著梳妝台邊緣的木紋,努了努嘴敷衍道:“行吧。”


    碧螺“噗嗤”一笑:“小姐你是不滿意這發髻,還是不滿意公子送的簪梳?”


    “不滿意你。”容繡抬眼瞪她。


    “那就沒辦法了。”碧螺一臉愛莫能助,“我這麽大個人,可不能說換就換。不過小姐改日要是尋得更合心的丫鬟了,記得給我謀個差不多的去處。”


    容繡哭笑不得,故意斂了神色道:“話可真多,再說一句明兒不許你出去耍。”


    “好好好,我不囉嗦了。”碧螺從善如流地閉了嘴,沉下心來為容繡梳妝。


    ***


    娑羅國地處大慶南疆以南,雖兵力不如大慶,卻勝在其無上財富。


    惠武帝在世時禦駕親征,一舉拿下了南疆,唯娑羅國國王不願歸順,卻承諾每年向大慶進貢金銀財寶和糧食,以及娑羅當地的絲綢錦緞,隻求兩國和平共存。


    當時,隨軍出征的將士們都已經做好了直攻娑羅王城的準備,畢竟隻要拿下娑羅,一切財富便悉數歸於大慶,惠武帝鐵血無私,定會下令用武力解決。


    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惠武帝最終同意了娑羅國國王的請求,還娶了梭羅國的娉柔公主為妃。更有甚者,這位柔妃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承蒙聖寵二十餘年不衰。


    大慶朝上至皇親下至官員,都道這位柔妃乃禍國妖婦,但惠武帝對眾人的勸說置若罔聞,仍舊獨寵柔妃。臨終之前迫於輿論的壓力和其親母太後的逼迫,才將皇位傳給了另一位妃子的兒子。


    新帝登基後,柔妃便自縊而終。


    娑羅國往年均會派使臣帶著貢品來大慶朝廷拜見大慶君主,而今年與以往不同的是,同行的還有娑羅國現任國王的大兒子,端木卓。


    據坊間傳,這位卓王子武功高強,少年時期曾經性格頑劣,十六歲便已高居娑羅國武林排行榜第三,甚至偷偷參加盟主選拔,差點贏過了當時現任盟主而即位,後來被國王發現,派人帶迴宮關了禁閉,這場鬧劇才告一段落。


    “娑羅國王子端木卓與眾使臣前來拜見。”


    守在大殿外的太監揚聲喊道,殿內眾人皆屏息望向殿門口。


    隻見為首那名男子步履穩健,昂首挺胸地沿著朱紅地毯走入大殿。雪白錦衫外罩著件裘皮大衣,玄色金紋長靴,腰間別著一把入鞘的長刀,乍一看,與他如畫的俊朗眉目格外不搭調。


    容繡乖覺地坐在蔣思儀身側,隻淡淡瞅了來人一眼,便垂下了眸子,眼觀鼻鼻觀心,生怕再不小心與龍椅上那人目光相撞。


    那男子走至台階下單膝跪地,拱手道:“娑羅國王子端木卓,拜見大慶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男子身後跟隨的使臣也都下跪行禮,三唿萬歲。


    君商羽虛抬起手掌,沉聲道:“王子遠道而來辛苦了,平身吧。”


    端木卓站起來躬了躬身:“謝皇帝陛下。”


    君商羽問:“洛魯國王向來可好?”


    端木卓頷首答道:“謝皇帝陛下關心,父王一切都好,來時還同小王念叨過,頗為懷念五年前那次與陛下一同打獵的經曆。”


    “若有機會,朕也想再與國王比試一番。”君商羽嗬嗬笑道,“朕設了宴會款待卓王子和眾位使臣,請入座吧。”


    端木卓道了謝,率使臣們走到另一側指定的位置坐下,隨後敬了君商羽一杯酒。


    君商羽笑著執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狀似無意地掃向王公對麵的命婦們,在那抹鵝黃色身影上稍頓了一頓,又毫無痕跡地收迴,對端木卓道:“我大慶的舞女或許比不上娑羅的妖嬈多姿,還請卓王子莫要嫌棄。”


    說完,他拍了拍手掌示意,殿內頓時響起一陣悠揚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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