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朝年少有為名聲在外,太皇太後定也知曉一二,此番必不是真要向她問一個結果,容繡想了想,隻能如實答了:“此人容容有幸見過一兩次,稱得上儀表堂堂,懂禮持重。”


    “哀家亦聽過傳言。”太皇太後揉了揉眉心,又問:“那你覺得,此人配我天家女兒如何?”


    容繡攥緊手指頭,沉吟道:“自然是……般配的,不過以何公子如今的名望和才氣,就怕……”


    “何侍郎生母乃洛康王義妹,何家起家於江南,本就是富庶大戶,這些年更是如日中天,其財勢滲透整個大慶朝,說它富可敵國也不為過。”太皇太後垂頭深思。


    容繡笑了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國何以言家?這點太皇太後大可不必擔心,何家雖是家大業大,卻萬萬不會違逆朝廷的。隻是容容還有一些拙見,說出來,還請太皇太後莫要怪罪。”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說吧,哀家怎會怪罪你。”


    “容容聽小王爺講過這位何侍郎的事兒。他是何家的長房長孫,且生母娘家地位顯赫,照理說,不論是行商曆練,還是想在官場上有所作為,都不用他自己勞心。但何侍郎並不以為然,他自小便比其他公子刻苦,習文練武絲毫也不懈怠,早早便在江南一帶頗負盛名,後來的科舉考試,也半點不許家族出力,甚至給家裏放了話,若被他發現爺爺暗地裏找了人,他便要與何家脫離關係。”容繡捧著茶杯娓娓道來,“短短幾年,從西北邊境縣官,因政績傑出被調至六部,如今已官至刑部侍郎,這每一步,都是拿血淚青春拚來的,聽說前幾個月赴霖州探案,還險些被罪犯家人雇了殺手報複……”


    太皇太後手指輕扣著桌麵,無聲輕歎。


    容繡斂了斂神繼續道:“大慶朝雖無明文規定,但您看看曆代公主的駙馬,哪一個後來不是被賦的閑官?淑敏長公主的駙馬,早年還是聖上欽點的武狀元呢,聽說連勇武堂執考的師傅都曾斷言他是塊大將軍的料子,甚至有望與父王一般被授予爵位。可如今……唉,成天混跡於酒樓賭坊,半點昔日風采都瞧不見了。”她狀似無意地觀察著太皇太後的反應,見她表情有了明顯鬆動,歎了口氣又說:“這裏頭多少也有駙馬爺自暴自棄的緣故,可說到底,不過壯誌難酬罷了。何侍郎如今正值極好年華,刑部尚書賈大人年事已高,再過一兩年就該乞骸了,皇上是否對何侍郎另有安排也未可知。”


    “是啊。”太皇太後抿了一口茶,“若娶了天家女兒,他這一生能擁有的,便隻有令人欣羨的錢財和地位了。”


    容繡起身為太皇太後斟茶:“這不過是容容一己之見,能當公主的駙馬不知是多少男兒求之不得的殊榮,隻是怕何侍郎一心為國效力,並不想成為淑敏駙馬那樣的人。但如果何侍郎對公主有意,甘願放棄官場前途,那就另當別論了。”


    “就算他願意,有人也不願意啊……”太皇太後輕歎道,“傾月來找哀家之前,已經去求過皇帝了,皇帝沒有同意賜婚予二人,隻怕如你所說,對何侍郎另有安排。”


    容繡暗自鬆了一口氣,此刻她竟然覺得,那耽於美色的皇帝陛下似乎不如從前那麽令人反感了。


    她笑了笑說:“既然事關朝政,咱們還是讓皇上做決定的好,太皇太後莫要擔憂了。”


    “皇帝自會以大局為重,如今就盼著傾月能想得開了。”太皇太後閉了閉眼,搖頭道,“傾月生父樂郡王去得早,皇上自幼與樂郡王親厚,賜給傾月公主封號,將她視若己出,雖然如此,畢竟身世不比其他公主,傾月心中自是有些芥蒂的,就怕此事不成,更令她心寒了。”


    “公主善解人意,若曉以大義,定能明白皇上苦心的。”


    “但願如此吧。”


    待孟長淮下朝,在安泰宮裏坐了一會兒,兩人便離開了。


    容繡堅持要路過一下昭寧宮,孟長淮隻好由她去,隻不巧的是,淑妃這次又不在。


    離宮之前,兩人去禦食齋給孟暖玉拿了兩盒榴蓮酥。迴府後容繡送到翡翠閣,孟暖玉喜不自勝,當即開了盒子往嘴裏喂,邊吃還邊說道:“還是嫂嫂念著我,不像某人,讓他買盒榴蓮酥還得求個大半天。”


    容繡抿嘴笑了笑。


    隻希望皇上這次真的能以大局為重,這個“某人”,不會就這樣成了別人的丈夫。


    ***


    “我此去少則半月多則一月,有空便會寄信迴來。”孟長淮將行李係上馬背,轉過身輕輕撫了撫容繡臉頰。


    天色麻麻亮,無風也有些寒冷,容繡裹著件毛絨披風,露在外麵冷冰冰的小臉在他手掌覆上的那刻感覺到一陣明顯熱意,直奔向眼眶。她噙著一絲哽咽嘟囔出聲:“嗯。”


    “傻瓜,我又不是不迴來了。”孟長淮忽地抱住她,許是清晨的氣溫太冷有些著涼,話裏也帶著濃濃鼻音,他下巴用力抵著她的發頂,似要把這馨香悉數聞進胸腔裏去。


    容繡緊緊環住他的腰,手指交叉,咬了一下他胸前的衣襟:“嗯。”


    “在府裏乖乖的,有什麽事情拿不準,就去找母親。”孟長淮稍稍將她鬆開了些,低下頭看她的臉。


    這一世容繡和他母親的關係處得這般融洽,也是他先前沒料到的,這樣一來他便放心了許多。


    “知道了,”容繡用額頭磕了他一下,“真囉嗦。”


    孟長淮胸前鈍痛,卻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還囉嗦最後一句,聽好了,”他雙手捧起她的臉,神色認真道:“傾月公主的事兒你不用擔心,皇上會解決的,千萬別摻和進去,嗯?”


    這話說出來,他是賭了一把的。如果和上一世一樣,這件事的確不用擔心。


    他希望如他所想,但即便事態有變,他也不允許容繡插手。


    “知道了啦,”容繡抬起頭衝他眨了眨眼,“囉嗦完了?”


    “嗯,完了。”


    孟長淮視線灼灼地望著她,眉眼間滿是眷戀和不舍,唇壓了下來,目標是她凍紅了的鼻尖。他吻了吻這一點冰涼,又向下移去,覆上她綿軟的嘴唇,是他所熟悉的溫熱。


    一想到接下來那麽久的分別,他就無法控製地想要更多,唇齒交纏間漸漸失了溫柔纏綿,變作如疾風驟雨般的掠奪。


    “等我迴來。”


    最後,他抵著她紅腫的唇低聲開口,隨即握緊了拳翻身上馬,在朝陽初升的紅雲下消失於街道盡頭。


    容繡眼眶紅紅地望著空蕩蕩的路口,一聲低喃咽入心底。


    “嗯,我等你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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