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寅貪汙之事被查明為戶部尚書呂廣成與其下屬崔侍郎聯手設計,乃是誣陷,此事便以罷職收押呂崔二人了結。呂廣成之女麗貴人當日便未沉下氣,火急火燎地往宣政殿去求皇上饒過呂廣成,皇上本念及舊情未多計較,遣麗貴人迴了宮,並且下朝還去了曦仁宮意欲安撫。


    奈何麗貴人不知好歹,皇上一踏進曦仁宮宮門,她便重提此事,皇上好言告之利弊,承諾不因此事遷怒與她,麗貴人卻仍舊油鹽不進,拉著十八皇子一並哭鬧,最終這才惹惱了皇上,將曦仁宮罷作冷宮。


    孟長淮將這些說予容繡聽的時候,容繡隻覺得麗貴人應當不是這樣衝動的女人。


    果真事情牽涉到至親之人,任誰都會亂了陣腳麽。就如前陣子陷入低穀時無頭蒼蠅似的她自己。


    用過容繡親手做的晚膳,孟長淮滿足喟歎:“得妻如此,夫複何求。這話雖俗得很,但本王覺得再合心不過了。”


    容繡邊撤盤子邊睨他一眼:“原來小王爺是想娶個廚娘迴府麽。”


    “當真娶迴去,本王可舍不得叫繡兒當廚娘。”孟長淮按住她忙碌的手,“別收拾了,放著等會叫丫鬟來。陪本王坐坐。”


    “我不要,都坐了一個多時辰了。”屁股都疼呢…


    孟長淮似是能讀懂她心裏話一般,執了她胳膊將人拉近,按坐在自己大腿上:“這樣可行了?”


    “王爺……別這樣……”容繡萬萬沒料到他此舉,羞紅了臉要站起來,可整個身子被緊緊箍著,一個不穩又跌坐下來,下意識地一雙手臂圈住他脖頸。


    孟長淮仍是星眸璀璨望著容繡,溫柔而滿足。


    容繡著實受不住這樣直勾勾的熾烈眼神,輕咬著下唇別過臉去。心道這人可真不君子,隻訂了婚而已,就親親抱抱的。


    偏偏自己意誌不堅定,屢屢讓他得了手。


    其實容繡如今也理不清自己對孟長淮的感覺了。她見著他的時候每每都是欣喜的,本來還心存芥蒂,可過了父親那事,她愈發依賴他。若要從今後都跟著此人一塊兒過日子,她並不排斥。


    可容繡隱隱總覺得缺了些什麽。他給的溫柔和好處,從來都給得霸道,不容她拒絕,但正因為如此,她受得並不心安理得。


    這道理說俗了些,大慶王朝與她一般漂亮的女子多得是,家世好的也多得是,孟小王爺偏對她一見傾心,就如天上掉的餡餅,不咬一口下去,有沒有毒誰也不知道。


    就怕這餅吃一口便噎住。


    “本王喜歡這樣。”孟長淮撩開她額前碎發,“摟這麽緊,繡兒定也是喜歡。”


    容繡這才發覺自己居然摟了他脖子許久未放開,猛地縮迴手來:“不,不喜歡。”


    “女子大都口是心非,本王懂的。”孟長淮輕笑,執起她手在掌心細細摩挲。


    容繡不敢搭這腔了,這小王爺的貧嘴功夫她今日可算見識了個夠,往後的日子,她著實為自己的處境捏一把汗。


    過了許久,容繡才又尋了個旁的話題,她很早便想問的話:“王爺這簪子可是羊脂白玉的?”


    孟長淮笑:“繡兒好眼力。”


    “爹爹也有一枚相像的。”容繡垂了頭道,“可惜被我帶到京都,不小心弄丟了。”


    聞言,孟長淮不大自然地清咳兩聲,麵上笑容卻是不減:“改日本王再送嶽父一枚更好的。”


    “不用啦,爹爹年紀大了,如今也不常戴這些了。”


    隻是那枚,是容繡的娘送給她爹的,因而意義非凡。


    但既然丟了,想必也找不迴來了。


    翌日下午,孟長淮依言進宮來接容繡。


    許久未曾見過爹娘,此番見麵,自己已然是訂了親的人了,且這定親的過程爹娘都未參與,容繡不禁覺得有些對不住兩老,又隱隱有些緊張。


    “碧螺,你看我這模樣還成嗎?”容繡在馬車裏如坐針氈,每隔一會,便要纏著碧螺說幾句。


    碧螺無奈笑笑:“小姐是去見老爺夫人,這般慌張做什麽?該慌張的是小王爺才是。”


    容繡思及那人一派氣定神閑的樣子,努了努嘴:“嘁,他有什麽可慌張的。”


    孟長淮和郭清夷騎馬跟在車外。


    郭清夷仔細打量了孟長淮半晌,道:“總覺得我去打了場仗迴來,你都變得不像你了。”


    孟長淮迴以淡笑:“你不也變了,八卦得像個婆子。”是他去見嶽父母,這廝非要跟來,還好他有先見之明讓容繡蒙了麵紗。


    他當然知道郭清夷心裏想的是什麽,媳婦可不能輕易給這廝看了去。


    “我沒在和你開玩笑。”郭清夷正色道,“呂崔二人已被壓入天牢,這輩子都難得翻身了,今日朝上你非逼得皇上將那二人徹底處置了去,這手段著實……狠厲了些。”


    “難得翻身不等同於不會翻身。”孟長淮目光悠遠地望向天邊,手中韁繩攥得很緊,“你別忘了,宮裏頭還有個麗貴人。”


    郭清夷不解:“那麗貴人都被打入冷宮了,還能翻起什麽浪來?”


    “皇上念舊。”孟長淮輕歎了一句,不願再多言。


    說來那麗貴人並未犯事,頂多算惹惱了皇上而已。小夫妻吵架,這迴不過是惡劣了些。


    算算日子,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需趕在那事發生之前,把呂崔二人解決掉,這樣或許能省掉前世那許多麻煩。


    陣風吹過,馬車簾子被輕輕掀起一角,他隱約瞧見容繡長發披散的後背,竟有一種極想去擁抱的衝動。


    半晌他輕嘲自己,自製力真是愈發差勁了。


    容寅和顧宛珠夫婦被安置在孟長淮東郊的一處別院裏。


    到了院門口,碧螺扶著容繡出來,孟長淮站在馬車邊,欲牽她下來。


    “王爺……”容繡瞅見了站在門內的父母親,猶猶豫豫地不敢伸出手。


    孟長淮輕笑一聲,不疑有他,直接將容繡打橫抱了下來,輕放在地上,還伸手理了理她微亂的碎發,把麵紗固定了些。


    他這一係列動作倒是背著別院那方,毫無壓力,可苦了容繡,被父母從那頭直勾勾看著,心裏直敲小鼓。


    “咳咳。”郭清夷對他此行很是不滿,適時打斷兩人“卿卿我我”,“快進去了,容大人可等著呢。”


    孟長淮聞言要去握容繡的手,容繡這次機靈地兩手交握藏進了袖口裏,沒讓他得逞。


    心知這丫頭定是難為情了,孟長淮便也不強求,走在最前方進了別院大門。


    “微臣容寅,拜見王爺。”容寅拱手作揖,跪地行大禮,顧宛珠也跟著行了大禮:“民婦拜見王爺。”


    父親乃一方太守,在薄州一地無人比父親身份更尊貴。因而這是容繡長這麽大,第一次看見父母親對人行跪拜禮。


    自從與孟長淮相識,他在她麵前從沒端過王爺架子,直到這刻容繡才真正意識到,她要嫁的是什麽樣的男人。


    孟長淮微微弓身,抬手去扶二人:“嶽父嶽母快些起來吧,該是小王見禮才對。”


    容寅顧宛珠謝了恩,起身的顧宛珠再看向容繡時,眼眶已是通紅。容寅默默握住妻子的手。


    容繡鼻子亦有些酸,向父母作揖問好,語氣中有些許哽咽。


    一行人進了內殿,有下人端了點心茶水來。經入獄一事,容寅對孟長淮除了敬重還有滿心的感激之情,這兩個男人顯然有更多話聊。


    容繡和顧宛珠執手坐在一旁,顧宛珠間或問上幾句,無非就是在宮裏過得好不好之類的話語。


    孟長淮見狀起身道:“嶽母和繡兒定是有好些貼己話要講,小王帶二位去東閣吧。”


    “多謝王爺。”顧宛珠欠身揖禮,牽住容繡胳膊,“民婦與阿繡去便是了,路還是識得的,不敢勞煩王爺。”


    容繡輕輕扯了扯顧宛珠袖子,後者沒反應,終還是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抬眼不太自在地看了孟長淮一眼。


    孟長淮迴她一個安撫的笑,“去吧。”


    幸好,方才娘的態度似乎並沒有惹惱他。


    東閣添了爐火,很快便暖和了起來。母女倆攏袖坐在一起。


    “阿繡。”顧宛珠輕問,“你對那小王爺,可是用情已深,非他不嫁了?”


    容繡覺得母親這話問得莫名,趕緊否認道:“哪……哪有啊。皇上賜了婚,我還能抗旨不成?”


    “娘都看見了。”顧宛珠握住容繡的手,“娘和爹的定情信物,你都送給人家了,還說沒有?”


    “娘,那個不是——”


    “還狡辯。”顧宛珠重重一下拍在她手背上:“那簪子的形狀和紋路,每一個細節娘都清楚得很,哪怕是相像的娘都能分辨出來。”


    容繡努了努嘴,心道這也忒言過其實了些。反正她是不信的。


    顧宛珠歎了口氣,又道:“阿繡,娘並非是在乎這身外之物,娘是怕你吃虧。”


    容繡嘟囔道:“哪裏就吃虧了……”


    “當日你被提上秀女名單,娘沒法子,聖命不可違,但好在當今皇上仁德,對淑妃也有情有義,你若真跟了皇上,雖不得一生一世一雙人,娘也沒什麽可擔憂的。”顧宛珠從兜裏掏出絲絹,“可這小王爺不一樣。雖你是他頭一個娶進門的,又是正妃,可你瞧瞧他父王洛康王,這麽多年了,大慶王朝誰不知他夫婦感情淡漠,洛康王還納了滿府側妃小妾,娘是擔心……若這兒子隨爹,你將來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容繡聞言輕輕咬住下唇。


    她未曾見過洛康王,這些流言,倒是自小就聽過。


    “罷了,事已定局,多說無益,好歹是皇上賜婚,王府上起碼不會虧待了你去。隻是進那王府不比進宮門好上多少,你凡事要小心。”顧宛珠哽聲道,“娘看那小王爺不像什麽君子之輩,大婚之前,要適當保持距離才是。”


    “娘,我知道了。”容繡點頭應了,心思有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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