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砍下,卻撲了個空。


    搜尋到此的黑衣人將灌木叢胡亂的劈開,卻發現其中並沒有人的蹤跡。


    可是,明明這兒的血腥味兒最濃啊?


    黑衣人疑惑的掃視著四周,在地上的幾處泥土上發現了幾處暗紅的血跡。


    他們剛才果然躲在這兒!


    那肯定還沒有跑遠!


    黑衣人眼神一冷,剛想直起身來招唿同伴,就聽得耳後一陣厲風瞬息而至,暗道不好之下剛要轉身躲避,卻已被一柄澄雪長劍從背後刺了個對穿。


    一串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那黑衣人腳下的泥土,他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砰然”倒地。


    這變故驚動了他的同夥,看著月下持劍,衣袖翻飛,身姿挺立的裴然,俱是心頭大震。


    萬萬沒想到這獵物竟然還敢主動現身殺人,這簡直就是對他們的挑釁!


    當即有不少人紅了眼睛,大喝一聲,齊齊持劍疾步衝了過來。


    裴然不慌不忙,將手中長劍“倉啷”入鞘,取下背後的弓箭,翩然轉身,如天外飛仙一般,向高處飛掠而去。


    黑衣人們氣急,也跟著提氣躍步,起落之間,卻怎麽也追不上裴然,不過片刻功夫,裴然便已是在他們的眼前消失無蹤了。


    那首領落到一塊大石上,看著四周空寂黑黝的密林,怒道:“點火把來!再把西營的人全都派過來!天亮之前,一定要抓住裴······”


    最後的“然”字尚未出口,夜色之中竟有一道細芒一閃,如流星一般射中了他的額頭!


    這一下真是風雲突變,黑衣人們誰也沒有預料到,驚唿之下,不由抬眼望向高處。


    漫天星辰的夜幕中,有一道渺無輕霧的人影,颯然立於參天古木之上。


    隻是遠遠一眼,黑衣人們便如寒冰浸膚,後脊生冷。


    此等傲然氣勢,真是生平僅見!


    在他們怔愣之間的這片刻功夫,裴然已是彎弓搭箭,又極射出數道利箭!


    這流星趕月般的箭法讓黑衣人淬不及防,尚未躍身避開,便已是咽喉一涼,猝然倒地。


    不過瞬息,他們已是死傷過半。


    裴清剛才被裴然藏到了灌木叢旁的一棵小樹上,此刻他正緊緊的抱著枝椏,睜大了眼睛看著遠處那接二連三倒地的黑衣人,麵上,是滿滿的興奮。


    皇叔的身手果然是萬中無一,連箭法都是這般的出神入化!


    以後,我可要跟著他好好的學!


    說不定有朝一日,我也能這般的厲害!


    剛想到這兒,他卻徒然的心中一驚。


    這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對裴然已經沒有了恨意,隻有敬慕之心了呢?


    相反,對恩人,他卻是漸行漸遠,心存疑慮,百般猜測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日久見人心?


    他正胡思亂想間,卻聽到樹下有細細碎碎的聲音響起,低頭看去,之間一個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的將一個煙花筒放於地下,從懷中掏出打火石,正要引火點燃。


    這是,要放信號引援手過來!


    裴清神情一緊,顧不得想太多,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砸在了那黑衣人的身上,死死的用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黑衣人萬萬沒料到會突然遭襲,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被勒了個麵紅耳漲,拚命掙紮著用手去掰裴清的手臂。


    裴清手腳並用,緊緊的箍著那黑衣人的脖子不放送,幾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手臂上暴起了條條青筋。


    黑衣人掙脫不得,又唿吸不暢,掙紮了一會兒,終於翻著白眼暈死了過去。


    裴清見他終於沒了動靜,這才脫力一般的鬆開了手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整個後背幾乎全被汗水沁濕,


    還好······我攔下來了,皇叔,也可以少一分危險了······


    心有餘悸之中,他看著天空之中的月初雲曉,眉宇之間的陰霾悄然消散。


    雷雨沒了呢,我也,不會再怕了······


    然而沒等他揚起的唇角落下,一道利刃卻已是憑空出現,驟然橫在了他的脖頸間。


    在迴去寧國侯府的馬車上,永寧早已止住了哭泣,看著神情自若的顧無憂,滿懷疑惑的問道:“姑娘,你為何讓永清去跟蹤那個車夫?難道······”


    “沒錯,他說的是假話。”


    顧無憂淡定的說道:“不光他說的是假話,地上的那具女屍,也是假的。”


    假的?!


    那不就是說······小春沒死?!


    永寧瞪大了眼睛,急急的追問道:“可是那體貌特征,還有隨身配飾,都對的上號······”


    “真的都對的上號嗎?”


    顧無憂打斷了她的話,微微挑了挑眉梢。


    “小春的手腕內側有兩顆米粒大的紅痣,那女屍的手腕上卻是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難道說,在水裏泡幾天,還能把痣也給泡沒了?”


    永寧微張著嘴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姑娘你的意思是,有人找了一具跟小春身高體態都差不多的女屍,把小春的衣裳首飾都換到了她的身上,就是為了讓我們相信,那屍體就是小春的?!”


    “沒錯。”


    顧無憂點點頭。


    “這幕後之人既然想出了這個費事的法子,那說明,他暫時還不想要小春的性命,要不然,我們今天看到的,就是真的小春的屍體,而不是一個冒牌貨了!”


    永寧愈發的覺得匪夷所思。


    “這,我都有些弄不懂了,這人抓了小春暗中關起來,卻在過了這麽久之後,又讓我們以為她死了,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這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


    她皺緊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仰起頭對顧無憂說道:“那您剛才怎麽不跟賀公子明說,這樣賀公子豈不是誤會······”


    她的話戛然而止,似是想到了什麽似得,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不會吧······


    顧無憂看了她一眼,悠悠的歎了口氣。


    “我現在,也是有些看不懂了。”


    密林之中。


    遠處,裴然已是射完了最後一隻箭矢。


    地上的黑衣人也隻剩下了踉蹌後退的二三人而已,已經成不了氣候。


    有一人不甘心,向上喊道:“殿下!我們的援手很快就到,你根本逃脫不了,我們主子也並無殺你之心,你不若束手就擒,也省的刀劍無眼,傷了您的貴體!”


    “束手就擒?”


    裴然冷然一笑,清俊的眉目之中帶著些安閑輕蔑。


    “你們的主子,卻還不配。”


    突然有一道暴躁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響起。


    “那他呢?總該是配了吧!”


    裴然微眯了眼睛,看著被那人粗暴的拽在手裏,拿利劍抵在脖子上的裴清,眉目依舊的冷淡。


    “周校尉,你竟敢挾持皇上,這可是要誅九族的。”


    抓著裴清的正是北軍五校的校尉周通,聽了裴然的話後,他冷哼一聲,手上的劍更是貼著裴清的脖頸用了幾分的力氣。


    “你錯了,殿下,挾持皇上的是你,可不是我!我救駕有功,授爵封賞,指日可待呢!”


    他的話音未落,一道銀光就直衝他的脖子刺來,劍鋒冷冽帶著無盡的殺氣。


    周通的瞳孔緊縮,側身躲過這猛然襲來的一劍。


    裴然順勢打落他橫在裴清脖子上的長劍,將裴清帶到了自己的身後。


    周通狼狽的穩住身形,幹笑一聲,近乎諷刺的讚道:“殿下還真是處變不驚啊······隻可惜,你是逃不掉的!”


    夜空之中“咻”的竄起了一道響箭,緊接著從密林之中潮水一般的湧出來數百名手持火把的兵士,將這漆黑夜空照的如白晝般通明。


    裴清站在裴然的身後,緊緊的攥著他的袖口,看著被那群兵士簇擁著緩步走近前來的清雅男子,驚愕的雙目圓睜。


    恩人?


    竟然······真的是他!


    裴然眉目清洌,看著來人溫和熟悉的麵容,卻是不動聲色,淡然道:“賀丞相,你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


    火把映照下的賀之簡依然是溫雅如舊,衝著裴然微微頜首一笑。


    “原本隻是想留殿下在宮中住幾天而已,卻沒想到殿下卻誤會的這般深,倒是我的不是了。”


    裴然輕哼一聲。


    “不這樣,又怎麽能逼的你現身呢?都到了這個份兒上,賀丞相就別繞彎子了,有話不妨直說。”


    賀之簡微揚起唇角,一派的謙雅有禮。


    “我說了啊,就是想留殿下在宮中住幾天罷了,怎麽殿下就是不信呢?”


    他看了眼裴然身後探出半個頭來的裴清,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和煦。


    “陛下,可受驚了?快到臣這兒來。”


    裴清看著賀之簡朝自己張開的雙臂,緊咬著下唇,猶豫了好久,緩緩的朝前挪動著步子。


    裴然眉頭輕蹙。


    “陛下!”


    裴清朝著賀之簡的方向挪了沒兩步,卻是飛快的掉頭奔了迴來,擋在了裴然的身前。


    “你馬上放了我皇叔!不然,我再也不會聽你的話!”


    賀之簡嘴角的笑容緩緩的收斂,雖然麵容仍是溫潤和煦,眼神卻是泛起了冷意。


    “清兒,你怎麽了?你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了?”


    “我沒忘!”


    裴清大聲說著,看向賀之簡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憤然。


    “隻不過,我得好好的看清楚,誰才是我真正的仇人!”


    賀之簡靜靜的瞧了他一會兒,輕輕的一笑。


    “殿下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可真是叫賀某歎為觀止啊。”


    裴然將裴清帶至身後,長劍一鳴,冷然的指向賀之簡。


    “賀丞相,你當真要留下本王?”


    賀之簡曬然輕笑,聲音中帶著鋒刃一般的犀利。


    “殿下武功超然,我知道,這裏所有的人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嘛······”


    他淺淺的挑起唇角,抬手輕拍了兩下。


    身後頓時有兩個手下架著一個口中塞著布巾,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女子推到了火光之下。


    “殿下若是不肯留下來,我便隻好殺了她。”


    裴然的眸光微微一冷。


    小春?


    “你行如此卑鄙之事,將來有何麵目麵對無憂?”


    賀之簡聞言,發出一陣低笑,卻是聽不出喜怒。


    “這個嘛,就不勞殿下操心了,若是殿下不把這個小婢的性命放在眼裏,那也無妨,我這兒,可還有一件東西,要請殿下過目呢。”


    他在輕柔細語間,從袖中取出了一串流光溢彩的寶石項鏈,伸出根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撫過那寶石之間串著的米珠,悠悠的一笑。


    “殿下也知道,無憂她對我,可是沒什麽戒心的,如果今日殿下不照我說的做,那麽,下次被綁到你麵前的,可就是她了。”


    裴然的眸中幾乎燃起火來,神情卻又偏偏是冰冷至極。


    這是自己送與顧無憂的信物,可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卻被賀之簡輕易的拿到了手中,賀之簡這是在向自己表明,他剛才的威脅之語,並不是空話。


    “怎麽,殿下還在猶豫?”


    賀之簡嘴角笑容裏帶著些譏誚。


    “原來,殿下對無憂的情意,也不過如此啊。”


    裴然冷冷的看了他許久,倏地,手腕一翻,長劍“倉啷”墜地。


    “皇叔!”


    裴清大驚。


    “你別信他!他嘴裏沒一句真話。”


    裴然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頂,抬眸看向賀之簡略有得色的麵容,清俊的眼中一片冰寒。


    “你不可傷了陛下和無憂,否則,便是本王死了,你也休想得個善終!”


    賀之簡的臉上,又浮上了那如春風般和煦溫雅的笑容。


    “殿下放心,您好好的配合賀某,您是不會死的,至於他們,自然會是毫發無傷。”


    寧國侯府。


    “你說什麽?殿下還未迴來?”


    顧無憂蹙了眉,看著前來迴稟的侍衛,道:“隻是陪皇上圍獵而已,如何一夜不歸?”


    侍衛微垂了頭,恭敬答道:“據宮中的內侍所說,是因為皇上在獵場墜馬受傷,殿下為了看顧皇上,所以就留在了宮中,隻怕,這幾天都不會出宮了。”


    皇上受傷了?


    顧無憂看著遠處宮城的方向,緩緩道:“這真的是巧合?”


    “姑娘!”


    永寧掀簾進來,看著跪伏與地的侍衛又停下了腳步,欲言又止。


    顧無憂讓侍衛退下,沉靜說道:“怎麽了?”


    永寧走上前來說道:“賀公子遣人送了信來,說是,找到了那位秦敏姑娘。”


    “這麽快?”


    顧無憂若有所思的沉吟了會兒,驀的,安然一笑。


    “那我們就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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