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識狂放的笑聲在空間中迴蕩,極具侵略性的意識攻擊著昏迷中雪來的意識防線。


    原來在夏佐打開那道門的時候,他們兩人就被惡識拉入記憶之海中,他們所看到倒帶的一切景物的,都是惡識憑借記憶編織出來的幻境。在幻境中夏佐和雪來不由自主地成為善識和惡識,他們的意識無法驅使身體,受困於惡識的術法,隻能被迫在惡識的操控下表演完正常劇碼。而在此過程中,屬於夏佐與雪來的意識也會在記憶中經曆悠長的歲月,從而忘卻當初的自己,他們陪伴著惡識與善識經曆了整場悲歡離合,習慣了無可奈何地旁觀,然後這時,再由惡識引導奪取雪來的身體,掙脫牢籠!


    惡識與善識爭鬥千年,各自早已如同外頭那腐朽的宮殿一樣,乃是強弩之末。倘若今日不是夏佐與雪來闖入此地,他也同樣會想方設法逃離這個困他千年的牢籠,即使代價是與困住他的那一縷善識鬥得魚死網破。


    然而邀天之幸,降臨在他麵前的正好是兩個人!而這兩個人,又恰恰分別為光暗雙極之體!那唯一清醒的人手無縛雞之力,卻是再純粹不過的光之子,善識雖然名之為善,但由於隻是本體特意為了壓製自己而遺留下來的一絲光明之力,並沒有多少意識存在,如今消耗過大,急需補充能量,自然會受到光之子強烈的吸引而欲罷不能!


    而自己則可以借機逃離束縛,奪取那意識昏迷暗之子的肉身!


    這簡直是神靈賜予他的美好機會!


    然而,狂妄的笑聲,卻忽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喉嚨般掐斷了!


    “你,迴來。”


    輕輕的一句話中,帶著許久不曾言語的生澀,和少年人特有的微啞。


    是那個可憐的、毫無自保之力又身負那注定命運多舛的光之子。


    惡識想要嘲諷地大笑,嘲笑這個天真又可悲的少年,直到此時還在癡心妄想,他想要尖聲諷刺他:“醒醒吧!傻孩子!我才不會理會你的掙紮!你就眼睜睜看著我取代你的同伴,操控著這具迷人的身體去享受千年的世界吧!”


    然而就是這一字一頓,仿佛隻是在徒勞哀求的一句話,卻讓惡識驚恐地發現,似乎真的有一雙無形的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後麵拖拽著他,不容置疑地將他一點一點,從那具鮮活的、他已經侵入大半的身體中抽離!


    這!怎麽可能?!


    正麵對上那個他之前完全不放在眼中的文弱少年,惡識被眼前景象震驚得整個靈體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眼前的少年一雙眼眸完全變成的純粹的白金色,散發著令他最為熟悉卻又強大到駭人地步氣勢,仿佛無機質的眼眸漠然地看著他。


    他無法反抗,隻能任由少年將他抓入手中。


    然後沉默的少年就抓著失去反抗能力的惡識,走到房門外。


    “一切虛妄,皆應退散。”


    伴隨著少年稍顯順暢的話語,房門外那被惡識營造出來的繁華假象如同潮水般褪去。


    惡識被縛,隻能被動地看著麵前這座真實卻陌生到了極點的廢墟。這是記憶裏最美好的曾經,也是過去千年他痛恨到無時無刻不想逃離的牢籠,然而如今親眼見到這一片腐朽衰敗之景,即使是惡識也不由心情複雜。


    少年並不限於僅僅讓惡識感慨一下人事變化,他真正要帶他看的,乃是那手印之下的字:


    【他是我的過去,也是我曾試圖拋去的未來,而現在,是我與他共眠。】


    這行用特殊文字書寫的話語,對於旁人來說宛如一行毫無意義的天書,但對惡識來說,卻彷如一擊重錘,重重打在心上!他當然認得這行字,這是他,那個還沒有分離出惡識的他,在年少輕狂的時候花費數年編撰記憶的一種特殊的魔紋。


    這種魔紋沒有別的魔力,隻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書寫下來便永遠無法改變,無論經曆多久,都始終深刻。


    惡識忽然想起當時他費盡心血創造出這種文字,然後抱著那本也許誰也不會去看的字典拿到中庭的石台曬著日光,自嘲地笑著:“花這麽久寫這東西有什麽用?真是雞肋啊!”


    惡識盯著那行字,透過這行用血跡書就的魔紋,看到了當年的情形:


    終於憑借著神靈所賜的力量趕走了那些陰謀者的祭祀並沒有就此離開,踉蹌著的腳步蜿蜒著血跡,然而卻還是迴到了石門之前。是了,那個悲憫眾生的聖人,妄圖救治這個世界,大概自己這個萬惡之晶也在他要消除的範圍之內吧!


    然而聖人並沒有打開石門徹底將自己這個禍端鏟除,他猶豫了,一定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力量了——惡識這樣告訴自己,重複著告訴自己。


    然後“沒有力量”的聖人祭祀,在石門上最後設定了一個特殊的開啟條件,隻有純粹的光之子方能開啟此惡之門。


    惡之門啊,我的全部惡念啊。


    惡識似乎聽見了那個無比清聖的祭祀這樣喃喃低語。


    他有些發笑地想著,是啊,我是你全部的惡念,你毫不留情地將我挖走,丟下,一句話都不說地將懵懂的我拋在腦後,讓我在長久的等待中腐爛發臭,這就是你的惡念,你就是那麽肮髒敗壞的人,誰也想不到你能夠這麽壞!


    然而看著聖祭祀用盡最後的精血,在石門上緩緩書寫下那行字,再將自己的生命點燃,化為一道沉默的善念,從此封收在石門之外,與他相伴千年,卻又從不與他相見……惡識終於還是忍不住嗚咽著流下淚。


    純黑的眼淚,落在地上洇濕出了一點深色的痕跡,很快就與周圍融為一體,被人理所應當的忽略。


    “我真的不懂你,從始至終都不懂你……你不是說,挖去情感,即使留下記憶,你依舊純粹光明麽?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可憐我麽?可憐你淒慘的孤獨的惡體麽?你是不是又在想什麽的可悲的自我,可悲的命運,所以來憐憫我!”


    “他是我的過去,也是我曾試圖拋去的未來,而現在,是我與他共眠……憑什麽啊,憑什麽你做的這些,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你真可悲!你真可恨!”


    惡識口中不斷喃喃,整個靈體都陷入極端不穩的狀態中。


    一旁的少年沉默地看著他,他知道自己此刻什麽話都不適合說。


    千年以來,惡識以惡念的結合自居,但實際上,真正讓他不斷壯大、吸收各種負麵意識卻始終保持著記憶的,無非是他對善識那強烈的怨恨。怨恨善識毫不留情的拋棄,怨恨那些自己所珍視的一切被“清高”的善識無情地打為“汙穢”。


    然而現在,曾經支撐他的一切都破滅了。


    最後惡識的聲音越來越尖利,他不顧一切地掙脫了少年的束縛,跑到了那石門上的魔紋旁,點燃一團黑火,在火中又哭又笑地讓自己和這已經完成了任務的石門一同化為灰燼。


    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終了,少年眉間露出一絲放鬆,他低下頭,對麵前所看到的那些不斷流過的異族文字有些困惑,但他並不介意:


    這具身體能夠成為光之子,有些特異之處也屬該然。


    他輕輕地對在體內溫養的光子意識說了句:“謝謝,願神靈賜福你。”


    隨即,少年瞳中的光芒消散,在體內緩緩匯聚,慢慢融入識海中的魂晶之內,在夏佐的眉心處則相應浮現出一抹亮金。


    惡識棋差一招,但卻並非完全錯看,善識的確在與他千年的糾纏中消耗巨大,以至於完全無法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將吸取了那些冒險者惡念的惡識消滅。


    當善識當初留下了暗手,打開石門者,唯有光之子。


    所以他在那須臾之間與夏佐進行了交易,暫時地使用他的身體,換取那道善識為他所用。


    送走惡識,從此執念不再,善識走得再無牽掛。


    【當初是我丟下了你,後來迴去找你,又是我懦弱退縮,不敢麵對,終究釀成後來不可挽迴的局麵。


    但現在的消亡,請讓我陪你一起。】


    未來觀眾的屏幕上,伴隨著黑屏緩緩出現了這段話。


    隨後是沉默的係統提示:


    【恭喜遊戲者獲得本世界認可的特殊能力:神諭。靜語秘境(1/1)完成。】


    由於科技發展,未來觀眾似乎很少遇上什麽不得不為命中注定的愛恨糾葛,少經曆練的觀眾們別這猝不及防發過來的毒雞湯刺激得紛紛淚眼朦朧,卻還要無視係統精靈“主人情緒波動超過正常值80%,是否要在10分鍾內下線調整”的提示,恨恨地臨走發一波彈幕:


    ‘嚶嚶嚶作為反派粉妝都快要哭花了!這對雙體好慘tat’


    ‘一開始我以為是道貌岸然善體x純潔無辜的惡體,後來發現惡體果然不負其名是個心機婊,那善體大概是真白蓮,結果我又錯了,善體耍起心機來鬼畜更甚惡體,然額……善惡同亡這tm到底算是he還是be啊(╯‵□′)╯︵┻━┻!’


    ‘明明有靜靜沉睡貌美如花任君采擷一般的雪總在旁,我卻第一次全程注意力放在這倆連臉都看不清的光團的愛恨糾葛上’


    ‘什麽都不想說了[擤鼻涕.jpg],答應我下輩子當一對萌萌噠砂糖向的雙子好麽[爾康手.jpg]’


    ‘然額,意識消散,他們沒有下輩子了’


    ‘前麵插刀的來!拔刀!’


    ……


    而這時候的夏佐,已經看不到這些哭得稀裏嘩啦情感豐富的彈幕了。


    畢竟是這具身體第一次使用神諭,即使是純粹的光之子,其中的消耗也是難以估計的。


    因此在善識消亡力量化為己有之後,夏佐就意識一黑。


    也虧得24小時在線的係統細心的判斷任務進度,幫他補了遊戲說明還結束了這一p。


    然而係統表示:我都做了這麽多事了,你總不能在強人所難地要求我顧到別的吧。


    因此難以全顧的係統隻能無奈地看著失去意識的夏佐身體軟軟談癱倒……


    然後被一個本該同樣意識昏迷的人攬住滿懷,護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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