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是風打在窗戶上的聲響!


    那聲響……就好似當年她和親娘同處在一間破陋狹室裏所聽見的一樣……


    「小小……我不行了……我得隨妳過世的爹爹……一起去……」


    「娘啊!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嗚……」


    「別哭……我的乖孩子……來……笑一個……給娘看……」


    「娘!」


    「對……笑……爹同娘一樣……都喜歡看見小小的笑容……妳到石家去做丫鬟……臉上……就要常常掛著笑……人家一定會喜歡妳……」


    「娘、娘!」小小蹙眉呢噥,「不要丟下我……」她伸手摸娘,卻感覺不到她的體溫。


    模模糊糊之間,小小感覺到有人摟抱她、撫觸她的臉……


    她整個人陷在昏沉裏掙紮,直到過了好久好久,她才終於能勉強睜開眼睛。


    當她發現竟是魔狼抱著她,她忍不住又驚嚇得叫出聲。「啊──」


    「妳作噩夢了?」魔狼撈迴她往後退的身子,直視她泛紅的雙眼。「為什麽哭?妳夢見妳娘怎麽了?」


    小小眨眨眼,努力集中意識的同時,也感受到他溫柔的伸手擦去她的淚。


    「我娘……她死了……」她不禁脫口而出,驚訝許多年沒夢見的親娘竟又迴到她的腦海裏,更驚訝從雙親去世之後便沒再熱過的眼睛,此刻竟淚流不止?!


    魔狼沒再多問,隻是以手輕輕地撫摸著小小的頭發。


    他溫柔的動作讓小小憶起更多塵封的往事,對爹娘的思念一起,她的淚更奔流不停了,彷佛要把十多年來不曾宣泄過的情感一次解放個夠!


    漸漸的,小小由慟哭轉成低聲啜泣!在熱淚迷蒙中,她才驚覺自己竟赤條條的躺在魔狼的胸前。


    她本能的推開他,卻在掙動的時候發現,她的脖子和兩隻手臂雖仍沉甸甸的,卻都能活動自如了呢!


    「我的傷……」她審視著自己身上消失無蹤的傷口,「你的傷……你什麽時候……」她詫異地望向仍緊摟住她,胸口上也未曾留下傷痕的魔狼。


    但魔狼隻是微笑。


    他的笑臉教小小感到心慌,她隨即瞥向身子底下的床榻,離床不遠的鏡台、桌椅,還有桌上的一盞燭火……


    「這……這裏不是石府!這是哪裏?」她越看心越急,就更用力的想掙脫魔狼。「放開我!讓我穿衣……」


    「別急著穿衣服,妳的傷才剛治好。」魔狼環緊她瘦弱的身子。


    離開石府的時候,小小便昏厥了,於是他就近找到一處民房,吸盡一對農人夫婦的生氣之後,就將昏死的他們綁於屋外堆放農具的狹室裏,然後再抱小小到床上,施展魔力替她療傷。


    「這是哪裏?」


    「妳別管這兒是哪裏,總之,這裏安全得很,沒人會進來。」魔狼注視著小小,懶得跟她解釋這麽多,但他的手還是順著她的頸子、肩、背脊,直直地撫向腰身。「妳好瘦,石家的人都沒給妳吃飯嗎?還是沒讓妳休息過?」此刻,他隻關心她傷勢複元的狀況。


    「放開我!」小小一想起先前的遭遇!不禁又開始掙紮,根本無暇迴答他的問話。


    魔狼直視著拚命扭動的瘦削身子,暈紅的臉上猶帶淚痕……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她新落下的淚珠。


    他溫柔的動作令小小怔忡了一下,當她好不容易迴過神想往後閃躲時,他的吻卻霸道的覆到她的嘴上。


    她那緊閉顫抖的怯弱唇瓣反倒激起魔狼征服的欲望,他環緊她,以舌尖撩撥她的紅唇,他笑看著還不習慣親吻與唿吸同時進行的她憋氣憋得麵紅耳赤,等到小小終於因憋不住的張口吸氣時,他立刻逮住機會將靈舌探入她的口中。


    他的舌尖放肆地舔舐著她的貝齒、纏卷她的嫩舌,她一想移動,他便伸手按住她的頭吻得更深。


    「唔──」小小苦惱的喉音讓魔狼愈加興奮,他挑逗她伸出小舌,張口含住她怯懦的舌尖!他盡情的吸吮她、感覺她,就像先前在石府的時候他想要對她做的一般。


    第二次的吻和柴房裏的恐怖經曆大不相同,小小被魔狼狂烈熾熱的吻和肌膚緊貼著肌膚的親密觸感驚得身心大亂。


    待他終於鬆開她的嘴時,她才得以好好的喘口氣,可一看見他又把臉湊過來,她嚇得連忙推拒起來。「不要!為什麽……別這樣對我……求求你放我走……」


    魔狼凝視著她楚楚可憐的臉蛋上又掉下一顆顆的淚珠,他不由得用拇指抹去晶瑩剔透的淚光。「別哭!妳別這麽怕我,妳救過我!我現在是要迴報妳呢!說吧!妳要什麽?金銀珠寶?宅第、奴仆?還是要別的?隻要妳開口,我都可以弄來給妳。」


    「放我走……」小小想也沒想的說,渾身警戒的盯著魔狼逗留在她臉上的手指,心懷恐懼的不知道他何時又會伸出尖利的長爪傷害她……


    「不行。」魔狼說道:「我帶妳出來,治好妳的傷,就是要聽妳說出妳的願望,然後幫妳達成,好報答妳對我的救命之恩。」


    如果小小因此而說出了貪得無厭的願望,那他肯定會很失望……但雖然失望,他仍會照凡人所願,迴報她所應得的。


    「放開我……你隻要讓我離開迴到石府,就算是報答我了!」


    小小無欲無求,隻急著擺脫他的想法倒教魔狼高興起來,他笑說:「這個願望除外,妳再說一個。」他忍不住想逗逗她,讓她就這樣留在他的身邊。


    小小著急地用雙手護在胸前,想與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她腦袋裏的思緒胡亂轉了一圈,開口便說:「那……那我說……請你離我遠一點!」


    「我做不到,妳再換別的願望吧!」


    「哪有──」哪有這種事的?要人家許願,卻這個不行,那個也做不到!小小想大聲抗議,可一想到他根本不是「人」,她的畏懼心又起。


    魔狼饒富興味的盯著小小敢怒卻不敢言的表情。「妳現在後悔把我從雪地裏救起來了吧?」


    能夠幫助別人是好事,她怎麽會後悔呢?「我不後悔。」小小歎一口氣,隻是怪自己運氣不好,碰到一個蠻不講理的妖魔鬼怪!她絞盡腦汁的竭力思索,片刻後,她咬著下唇開口,「如果……我想讓娘和爹爹能夠活過來,你能做到嗎?」


    「能。」魔狼直視著小小,低聲迴答,「不過,我若把死人弄活了,也隻能維持他們現有的模樣。」他撫著她背脊的大掌緩緩移迴她顫抖的脖子上。「妳若要認兩具腐爛的屍體當爹娘,我可以給妳。」


    聞言,小小忍不住感到一陣惡心。「不……我不要腐爛的屍體……」她猛搖頭,慌忙的往後蜷縮起身子想躲避魔狼的觸碰。


    看見她就快縮成一顆球的模樣,魔狼不禁失笑。「妳要不要再想想其它的願望?」他貼在她的耳邊吹氣,雙手輕戳她的身體兩側,看她驚慌失措地躲開他的手指……倏地,他抓住她細瘦的手腕,故意將她的兩隻胳臂拉高了。


    失去兩手的保護,她的胸部立即被魔狼一覽無遺。小小漲紅臉,囁嚅地道:「我……我想不出來……」她舌頭打結,腦袋瓜子更是一片空白。


    「啊!」她突然驚唿出聲,隻因他竟然……竟然邪惡的張口含住她的乳首?!「別……我沒跟別人……做過這事兒……」她嚇得全身緊繃,直覺要發生危險的事了。


    魔狼一麵吸吮著小小那扁平,卻自有一股獨特魅力的胸脯,一麵說道:「我也沒跟『人』做過呢!」


    對魔而言,人類是食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會對一個幹幹瘦瘦的食物起了眷戀之心?「為何妳會如此的惹人憐愛……」魔狼皺眉低喃。


    費心思考從來不是他的本性,此刻,他隻想將單純善良的小小完全據為己有!


    他整個人順著欲念而動,他陡地按住小小讓她往後倒在床上……


    是夢吧……


    在漫天飛雪裏,她救迴一個魔。


    她替他清理傷口、照顧他,他卻傷害她;他說要報答她,卻是強占了她的清白……


    這一切都是夢吧?就像爹娘過逝的那一年,全都是她不願記起的噩夢!


    冷風一陣陣地吹進小小單薄的衣衫裏,她用顫抖的雙手抱緊身子,腳踩著白雪,不停、不停地往前走。


    前進,停下來問路,再前進……


    小小拖著沉重的雙腿走了一整天,總算才又進了洛陽城內,迴到石府美輪美奐的朱紅大門前。


    小小伸手想敲門,可手卻直打哆嗦。她深吸了幾口冷空氣,想咧嘴微笑,但腦海中閃過的一幕幕畫麵卻將笑奪走,僅剩下滿臉的驚懼。


    她呆立在門外,直練習到自己的臉上堆起笑,才鼓起勇氣敲門。


    朱門應聲開啟……


    「小小──」


    最先奔來小小麵前的是曹大嬸。


    「小小迴來啦!」


    「快去通知老爺和夫人……」


    宅第裏的其餘仆役緊接著曹大嬸陸續而來。


    踏進石府,見到熟悉的人們,小小驚恐懸掛著的一顆心這才落實。


    曹大嬸被小小那兩眼紅腫、披頭散發的模樣嚇著了。「妳……妳怎麽弄成這樣……啊!妳昨天晚上去哪裏了?我聽見妳在柴房裏喊叫,然後同大夥趕過去看時,妳就不見了,妳救的那個男的也不見了,妳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她邊連珠炮似的詢問,邊忙撥開圍觀的人群,護著小小迴到下人們的通鋪臥房裏。


    小小望著曹大嬸忙出忙進的打了一盆熱水進屋,還替她拿了幾件幹淨的布衣和鞋襪,她感動得說:「大嬸……謝謝,我沒事的。」


    曹大嬸皺眉注視著小小一身的狼狽。「妳怎麽會沒事呢?妳看妳,笑得比大嬸哭的時候還難看!妳的眼睛怎麽紅紅腫腫的?嘴巴還凍得泛紫,連鞋子都濕透了……妳走了很遠的路吧?」


    小小沒有答話。


    在曹大嬸的注視之下,她不敢更衣。「我真的沒事……」她低語,忍著身子的疼痛,慢慢的拿起浸過熱水的毛巾擦把臉,慢慢的將厚衣直接套在身上,係緊腰帶,然後慢慢的坐在長炕上,換掉濕冷的鞋襪。


    迴到自己的家,小小心裏決定要將昨夜的恐怖記憶從她的腦海裏抹去,可哪知,每每她一動,魔狼留在她軀體上的痛楚便全又跑了出來!


    曹大嬸擔憂的看著同昨天判若兩人的小小,還想問她的時候,卻聽見外麵傳來了好多腳步聲。


    她連忙走到門口,竟瞧見老爺子、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還有俊之少爺和豔梅小姐都一起往她這兒走來。「小小,快點出來,老爺來啦!」她立刻朝小小招招手。


    曹大嬸的嗓門打亂了小小的思緒,她趕緊撐起疲憊發顫的身子緩緩走出房間。


    平時隻有奴仆們聚集的小小園子,此刻卻吸引來石府裏身分最尊貴的幾位主子。


    「小小……」石俊之盯著臉色極差的小小,率先出聲喚著。


    小小瞧見少爺在大夫人的厲眼瞪視之下,退到母親的身後。「老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少爺。」她隨即朝眾位主子行禮問候。最後,她怯懦的看向石豔梅,「小姐,對不起……小小迴來晚了,沒給您準備好今天進宮的服飾。」


    「我找妳一個晚上啦!」石豔梅冷哼一聲。「要不是昨兒個妳偷走我的首飾盒,我現下正穿得漂漂亮亮的在皇宮裏同姊姊玩呢!」


    小小頓時呆愣住了!


    小姐的話……怎麽和魔狼說的一樣?「昨晚?我……我沒拿妳的首飾盒啊……」小小的聲音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連曹大嬸都覺得詫異,小姐、老爺和夫人們不是來這兒關心小小的歸來,而是來此興師問罪的嗎?


    「我放在鏡台上的首飾盒分明就是妳拿走的!」石豔梅撇著嘴角,一口咬定的說道:「我房裏的東西一向都是妳在整理的,昨天妳不見了,首飾盒也跟著不見了,不是妳偷的,還有誰會偷?」


    「我真的沒拿……」小小一徑的搖頭。


    她昨天什麽都沒做啊!她不明白小姐為何要這樣誣陷她?


    石豔梅瞧見一副難民樣的小小朝她走來,她忙護住自己身上的金縷織繡衣裙,躲到母親的身後。「嘖!妳那是什麽樣子?別靠過來。」


    「我沒拿您的首飾……」


    小小畏縮地退迴原來的位置,露出無辜的表情,看得石豔梅心生厭惡。


    她討厭小小!自從爹叫與她同年紀的小小做她的貼身丫鬟開始,她就討厭小小了!


    她討厭小小的臉上總是掛著笑、討厭她再怎麽刁難她,她就是能把所有的雜事都做完、討厭小小總是讓來家裏拜訪爹爹的高官顯貴誇讚她是個懂事、做事勤快的可愛女孩。


    她更恨透了當主仆兩人一同外出時,小小比她還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他們是瞎了眼嗎?小小一身的皮包骨,穿得寒酸,又長得沒她貌美,還隻是個低下的丫鬟耶!怎麽跟她比?


    她老早就想把這眼中釘、肉中刺給弄走,但卻老是抓不到小小出錯的時候,所以,當她昨天晚上一聽說小小竟然不在府內時,她樂得剛好趁此機會整一整小小?!


    看著一向笑臉迎人的死丫頭也有皺眉的時候,石豔梅嘴角帶笑的對雙親說道:「爹、娘,小小是賊,我不要一個手腳不幹淨的人待在我的身邊,你們替我重新找一個丫鬟吧?」


    「妳不要小小,我要。」石俊之迫不及待的說。


    「住嘴!」大夫人王明珠瞪了一眼猴急得想跳到小小麵前的兒子。「你要小小?俊之,你心裏在打什麽歪主意娘會不知道嗎?」


    怎知,王明珠的一句話同時罵到了三個人。


    老爺子石泰源不由得瞟向也曾經是他的丫鬟的二夫人春蘭,他悶悶的出聲,「小小挺乖巧的,她不可能會偷東西。豔梅啊!妳講人家是賊,可有證據?」


    「當然有。」石豔梅立刻迴答。為了看小小出糗,她可是準備好了全套的計策呢!她隨即看向一旁的婦人。「奶娘,是妳陪著我找首飾盒找到大半夜的,妳說,妳昨天晚上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小小手上抱著東西匆匆忙忙地離開小姐的寢房,跑出門去……」


    石豔梅得意的聽著奶娘的話。


    「我沒有!沒有啊……老爺、夫人,我沒有偷小姐的首飾盒。」小小除了驚惶的搖頭擺手,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應付這種從沒碰過的狀況。


    「是啊!爹,小小說沒偷,就是沒偷──」石俊之急著替小小說話,卻立時被母親嚴厲的表情給嚇得緊閉上嘴。


    王明珠直視小小。


    其實,她同丈夫一樣,不相信小小會偷東西,可是另一方麵,她卻和女兒有著類似的情緒──極端排斥這越大越惹人喜歡的小丫鬟,為了自己的兒子好,王明珠早已暗自決定要找個時機趕走小小了。


    所以,王明珠不管女兒說的是真是假,現下既然有這個大好機會,便忍不住在心裏打轉著,最後開了口說:「小小,妳老實說,妳是不是出去把豔梅的首飾盒藏好了,才又迴來這裏?」


    「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


    「那麽是怎樣呢?從昨晚到今天,府裏上上下下的人到處找不到妳,妳究竟跑哪兒去了?」


    「我……我……」小小麵對大夫人的質問,舌頭登時打結。


    她能說她是碰上了妖魔,還被妖魔給擄了去嗎?


    石豔梅暗自竊笑小小死白的臉色,她可是很樂意再為她的百口莫辯雪上加霜呢!


    「娘,我聽下人們說,昨兒個聽見小小在柴房裏怪叫,那兒還留有沾了血的被褥呢!搞不好啊!是小小在偷了我的首飾之後,看到還有閑暇時間,便和情郎約在柴房裏做那不可告人的事。」


    「小……小姐……我沒有……我什麽都沒做啊……妳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小小被圍觀的人們瞧得羞愧難當。


    從昨晚到現在,她沒吃也沒睡,一心隻想盡快迴到石府做完自己該負責的活兒,吃一頓飽後,便可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隻是她沒想到,等著她迴府的,竟是這樣難堪的指控場麵!


    「妳好厲害啊!偷首飾又偷漢子的,妳就乖乖承認自己幹過的壞事兒吧!」石豔梅繼續冷言冷語的說著,心裏卻奇怪小小已經一副撐不住的樣子,怎麽還不昏倒?


    「石豔梅,沒憑沒據的,別亂講話!」妹妹惡毒的話令石俊之聽不下去了。


    王明珠瞪視兒子一眼,然後,她蹙眉瞥向小小。「小姐所說的,妳怎麽解釋?妳說妳沒拿首飾盒,那麽從昨晚到今天,妳都上哪兒去了?妳去過柴房嗎?去做什麽?那裏怎麽會有帶血的被子?」


    「我……大夫人,我……」小小顫抖的開口,嚇得身子骨都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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