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鋪裏的“邂逅”並沒有影響到白忘冬的行程。


    出了這裏,他便直接奔著羅睺家裏去了。


    說真的,這地方,白忘冬熟門熟路,他就算是閉著眼睛去找都不會迷路。


    羅睺的宅子並沒有安置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而是在一條普普通通的大街,這地方普通到你要是和別人說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住在這地方,別人會直接啐你一口的程度。


    不過比起白忘冬那個郊外小院來說,這裏還是要強不少的。


    至少,這裏有人煙,有煙火氣。


    白忘冬那地方,偏僻到就像是為了準備隨時死的悄無聲息一樣。


    不過白忘冬個人還是蠻喜歡那裏的就是了。


    至少晚上一個人研究到欣喜若狂的時候不用擔心街坊鄰居投訴擾民。


    和街頭那個有些麵熟的洗衣老太淺淺打了個招唿,白忘冬輕車熟路地走入了街巷,然後推開了一處宅院的木門。


    羅睺大概是生性孤僻。


    三十多歲了也沒有娶親,羅家裏麵也沒什麽侍奉的家丁丫鬟,除了羅綾這位表妹之外,白忘冬也沒有聽說過羅睺有什麽親族在世。


    親緣散盡,家中無人,了無牽掛。


    這樣的人不去當錦衣衛的頭頭簡直就不合理。


    不過,等等。


    白忘冬微微一愣。


    這模板為啥聽得這麽耳熟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又看了看羅睺這小院,頓時沉默不語了。


    什麽?


    錦衣衛老大竟是我自己?


    “你為何站著不進來?”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裏麵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白忘冬一步邁過院門,走進了小院當中。


    夜流霜坐在飯桌前,擦拭著自己的配劍。


    說話的人就是她。


    “你迴來了?”


    白忘冬把手裏拎著的的青果釀放在了餐桌上,很“貼心”地問道。


    夜流霜聽到他這句問候,那冷冰冰的眸子瞬間立起,目帶鋒利殺意,死死地盯著了白忘冬,這一秒,白忘冬甚至聽到了她手裏的劍響起了劍鳴聲。


    白忘冬聳聳肩,對她這想要衝過來砍他十刀八刀的眼神熟視無睹,自顧自地問道:“怎麽樣?夜好人,錢都要迴來了嗎?有缺個十兩八兩的沒有。”


    嗡嗡嗡。


    夜流霜手中的劍開始微弱的顫動起來。


    夜流霜黛眉微皺,修長的食指在這劍身之上輕輕彈了一下,這才讓那躁動起來的仙劍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還缺了一些,羅睺說不用再往迴追了。”


    夜流霜淡淡說道。


    雖然眼裏麵那想砍白忘冬的眼神還是沒有消失,但她能忍得住,作為一個頂尖的劍客,這點克製力還是有的。


    夜流霜皺了皺眉,像是思考了一下,這才繼續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下次別這樣的,我覺得不好。”


    “我覺得很好。”


    白忘冬抱著肩膀,靠在桌子上,輕輕一笑。


    “至少我開心了,拿到錢的人也開心了,皆大歡喜不是。”


    “不對。”


    夜流霜很執拗的搖頭。


    “不好。”


    “所以說,你和我就不適合一起出任務。”


    白忘冬這段時間過的幾個任務基本上全都是和夜流霜一起的,他也算看出來了,這是羅睺有意為之。


    也不知道是存著讓誰去影響誰的心思,反正抗議無用,擺爛也無用。


    但怎麽說呢,他和夜流霜短時間配合一下還行,但要是長期出任務,那就是八字不合。


    兩人現在爭辯的原因就在上次任務。


    任務目標是個在城中頗有名望的富商,這富商是某邪教私底下的暗子,錦衣衛需要用他來釣魚,所以要悄悄避開全城百姓的視線將這人給運出城外。


    白忘冬用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簡單粗暴在城頭撒錢。


    那一日,基本上全城的百姓全都跑到城頭下麵撿錢來了,富商那邊自然就沒有人關注,這任務完成的老成功了。


    但夜流霜卻覺得這樣不好,所以在事後就要把那些錢都給重新收迴來,獨自一人留在了那裏,然後白忘冬就先行一步迴京複命了。


    “若是我早一點知道你的打算,我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夜流霜冷淡說道。


    白忘冬翻了個白眼。


    “我們兩個本來就分屬不同的部分,你管你的運人,我弄我的遮掩,你管的了我嗎?”


    “我的劍能管的了。”


    “好好好。”白忘冬笑了。“意欲傷害同僚,那你這是觸犯了錦衣衛的戒律。”


    “無所謂。”


    夜流霜語氣越發冰冷。


    她運人歸來之後,見到的是白忘冬站在城頭上撒錢的那一幕,上麵的白忘冬很癲狂地在揮舞著手臂,放聲大笑,下麵的百姓更癲狂,雙目通紅,同樣揮舞著手臂,在對城頭上的白忘冬感恩戴德。


    那每一個人臉上都是紅潮,眼裏除了白忘冬手中的金葉子之外,已經再也沒有了別的東西,她想要製止這一幕更加嚴重下去,可即便是看到了她手中的劍,這些人也沒有半點後退的意思。


    那一刻,她甚至覺得站在城頭上的白忘冬比邪教更加邪教。


    她本能覺得白忘冬的做法是錯的。


    以白忘冬的能力,不可能想不到比這更合適一些的方法,可他仍舊選擇了這種摧毀那些百姓心中欲望關隘的方法,利用人心的貪婪,打破他們一直以來堅守的克製。


    那這讓這些人未來怎麽辦?


    貪婪是兩麵的,它若是克製不住,那便會一頭紮進惡的深淵當中。


    不勞而獲之後,又能有多少人可以重新為自己的欲望上上那道枷鎖呢。


    隻要有一個人被眼前的金錢蒙蔽了雙眼,那他未來就有可能走上一條危害他人的道路。


    白忘冬這是在將原本不會走上這條路的人給用力的推了一把。


    而這很大可能隻是基於白忘冬在滿足自己那惡劣的興趣。


    這不對,太不對了。


    “我懶得說服你,你也說服不了我,既然這樣那你下次不如直接拔劍就好了。”


    白忘冬輕輕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記住,往這裏砍,這樣我能死的快點,不會很疼。”


    “哼。”


    夜流霜冷哼一聲,沒有再繼續說話,又擦拭起了手中的劍。


    她現在覺得羅睺把她和白忘冬分在一起,簡直就是這兩年來她見到過羅睺下過最蠢的決定。


    白忘冬在這一聲冷哼之後也懶得撩撥這貨了。


    別看夜流霜自詡是什麽斬鬼的惡鬼,但她作為正道仙門弟子的思維是從骨子裏麵養起來的,根本不是做了兩年錦衣衛就能舍得掉的。


    尤其是像這種親傳弟子,那更是一個比一個死腦筋。


    白忘冬覺得,羅睺大概是人到中年,腦子有點不太好用了,才會做出如此昏聵的決定。


    獵殺大老虎計劃得提前才行,這樣的話,才能更好保得住老羅那一世英名,眾所周知,曆史上有多少英傑的美名就是毀在了活的太長上麵。


    他不能讓老羅也這樣。


    啊,他真的,我哭死。


    有他這麽貼心的下屬,羅睺真的是八輩子才能修來這福分吧。


    既然懶得爭辯,白忘冬直接站起身來,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他得和廚房裏做飯那兩人問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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