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奶奶和楊爺爺當年在鳳陽府很有名的。”


    夜晚,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讓徐妙錦這女人有了聊天的興致,即便是隔著一張空床,她的聲音還是傳到了白忘冬的耳朵裏。


    而且分寸把控的非常好,隻到他的位置就停下,一點都沒影響到白忘冬身後的病人。


    有人講故事,白忘冬當然樂的聽,本來就懷疑那倆老人家的關係,現在這知情人一講,貌似已經要奔著實錘去了。


    “月奶奶練劍,楊爺爺練刀,兩個人水平相當,當時年輕的時候在鳳陽府這邊闖下了不小的名頭。”


    一刀一劍,刀劍共舞。


    “他們二位是夫妻?”


    “對啊,你不知道嗎?”徐妙錦好奇地問道。“這在鳳陽府是常識。”


    “那他們兩人為什麽分開住了?”


    白忘冬抱著枕頭撐著胳膊,滿眼都是對“八卦”的求知欲。


    “這我不能說。”徐妙錦搖搖頭。“這是秘密。”


    講故事歸講故事,但那也不是什麽都能說的。


    “那……”白忘冬想了想,繼續問道。“婆婆一開始就是學醫的嗎?”


    “當然不是。”徐妙錦搖了搖頭。“月奶奶是殘劍宗的弟子,怎麽可能會一開始就學醫呢?她是半路出家,到了四十五歲的時候才拜了這醫廬前任主人為師,學習醫道,到現在七十三歲,已經學了二十八年了。”


    二十八年,雖然入門遲,但是水平卻是一點都不差,說明銀月婆婆在醫道上麵確實是有一定的天賦的。


    不過,按照徐妙錦的說法。


    銀月婆婆之前在劍道之上也很有天賦,能讓她棄劍從醫,說真的,白忘冬真的想不到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讓她做出這樣的選擇。


    “對了。”


    白忘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掉過頭,看向徐妙錦的俏臉,好奇地問道。


    “你和他們夫妻倆都很熟?”


    “算是很熟吧。”徐妙錦點點頭。“小的時候,我來月奶奶這裏看過病,一來二去,也就算是熟了。”


    “那你知道楊府有個家丁,叫做陸楊的嗎?”


    白忘冬開口問道。


    陸楊,這個人確實讓他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


    既然現在有個知情人在,那白忘冬自然要多問一問了。


    “陸楊?”徐妙錦聽到這個名字語氣頓了一下。“你是說楊陸吧?”


    “楊陸?”


    “對,楊爺爺和月奶奶的孫子,我和他不是很熟,也隻是見過幾麵。”


    徐妙錦解釋道。


    “他性格有些孤僻,不怎麽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你能見到他還真是難得。”


    難得嗎?


    白忘冬眯著眼。


    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睛?


    他在演戲,沒想到有人比他演的還入戲。


    家丁?


    這明明就是楊府的少爺。


    可是……


    “你確定,楊府沒有陸楊?”


    “我確定,沒有。”徐妙錦語氣特別堅定。“入了楊府,所有的家丁都會被冠上楊姓,根本不會有人姓陸,這個名字,隻能是楊陸。”


    “嘖。”


    白忘冬咂咂嘴。


    那這麽說來,他還真的被楊陸那人畜無害的樣子給蒙了眼不成。


    可是,白忘冬總覺得陸楊那樣子並不是裝出來的啊,他在這上麵有新心得,夜流霜說他“千人千麵”不是沒有道理。


    連他都看不出來……


    這小子大有前途啊。


    前途無亮了好吧。


    離開鳳陽府之前就做掉他。


    哈,開個玩笑。


    畢竟銀月婆婆幫了他的忙,他不可能因為在“騙人的同時被別人騙了”這麽雙標的理由就要去要了一少年的命。


    這樣不好。


    “話說,你不是不待見我嗎?怎麽開始和我聊開天了?”


    白忘冬左手撐著臉,好奇地朝徐妙錦問道。


    徐妙錦一開始剛進屋的時候,那嫌棄和厭惡簡直都寫在臉上了好吧,當然,原因可能是因為她目睹了自己“詐騙”一個七十多歲老太太的全過程就是了。


    “就是有點稀奇。”徐妙錦眨眨眼。“平時這裏就我一個人在,其他人的要不就是專心養病的人,要不就是年齡差距有點大,聊不到一塊,好不容易碰上個同齡人,多聊兩句可以解解悶。”


    “銀月婆婆不陪你?”


    “月奶奶要研究醫書的。”


    徐妙錦說著指了指那邊正在挑燈夜讀的銀月婆婆,即便是七十三歲的高齡,但這份好學之心仍舊沒有減弱。


    白忘冬坐起身,看著那邊一臉認真翻看著醫書的銀月婆婆:“一晚上啊?”


    “嗯,整整一晚上。”


    徐妙錦也坐了起來,語氣特別感慨地說道。


    哇塞。


    沒想到,不光年輕人要卷,老人家也要卷,競爭真的是激烈啊。


    要不是他現在有傷在身,說不準高低也會來起來研究研究鬼道知識提升一下自己。


    不過……


    白忘冬看著那心無旁騖,一臉嚴肅的銀月婆婆。


    這位這樣子可不是因為好學,他瞧著,銀月婆婆這看書的樣子倒像是帶著一份執念。


    這份執念的背後,恐怕並不是個能讓人笑得起來的歡快故事。


    徐妙錦看著白忘冬發神的側臉,聳了聳肩。


    其實,她之所以願意和白忘冬多聊兩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知道了她有著玲瓏心之後,白忘冬就再也沒有在她麵前說過一句假話。


    她遇到過很多不信邪的人,或者說下意識就要會說謊的人,即便是知道了她能夠看出每一句謊話,可就是不死心的想要試一試。


    說真的,這樣的人,在徐妙錦看來比真的騙子還要討厭。


    哦,真騙子也挺討厭的就是了。


    反正她都不是很喜歡。


    最重要的是,她玲瓏心的能力十二個時辰一秒鍾都不會休息,關又關不了,所以有時候見到有人說謊的話,真的讓她高興不起來。


    她之所以和白忘冬聊天,也是抱著想看看他什麽時候會和她說謊的態度去的。


    至於原因?


    沒別的,就是好玩。


    而就在醫廬當中越發安靜下來的時候,正在發神的白忘冬目光突然凝起,他猛地從床上跳下來,大步朝著醫廬門口走去。


    銀月婆婆和徐妙錦被他這動作給嚇了一跳。


    但是下一秒鍾,兩人立馬就反應了過來,接連站起。


    白忘冬走到門前,猛地拉開屋門,朝著不遠處看去。


    那邊,一道道身影在極速朝著這邊趕來,那濃鬱到極點的血腥味,簡直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都能夠傳入到他的鼻子當中。


    銀月婆婆和徐妙錦來到了白忘冬身邊,眨眼間,那群人為首的兩人就已經進入到了院子的大門。


    “白忘冬。”


    人群中有一嬌小的身影語氣特別慌張的喊道。


    白忘冬目光冷靜,第一時間從她的肩膀上麵把那道極為壯碩的身影給接了過來,銀月婆婆掉頭朝著醫廬中走去,徐妙錦跟在她的身後,幫她去打下手。


    白忘冬帶著那身影快步走進醫廬當中,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大塊頭,絡腮胡,這特征……


    “穆千戶?”


    白忘冬掉頭朝著紫雲兒看去,紫雲兒雙腿打著顫,目光有些驚慌,看著穆遠漠那心口位置的圓洞,她耳邊什麽都聽不見。


    白忘冬眉頭一皺,手掌覆蓋冰霜,沒有半點遲疑,一手蓋在了紫雲兒的後脖頸。


    紫雲兒瞬間哆嗦一下,整個人目光驟然清明。


    她有些迷糊地看了一眼四周,當發現這裏是銀月婆婆的醫廬之後,整個人雙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白忘冬左手很及時地抓住她,冷冷問道:“發生了什麽?說情況,能節省看傷的時間。”


    這個時候,銀月婆婆帶著徐妙錦已經走了過來,紫雲兒聽到白忘冬的話,立馬迴複道:“心口,心口被流光錐刺穿了,用了,用了九轉留魂丹,還來得及,對吧?婆婆,還來得及……”


    銀月婆婆已經上了手,隻是一上手她就意識到了這到底是多麽嚴重的傷勢,穆遠漠的心髒被直接刺穿的一半,要不是強大的靈力修為和肉身活性,就算是有十顆九轉留魂丹那都不可能吊住這口氣。


    可即便是如此,這傷勢還是棘手得很,她也做不到有完全的把握救迴穆遠漠的命。


    “千戶大人!千戶大人!”


    就在不到兩分鍾之後,一道道身影緊隨其後出現在了醫廬當中。


    這是白忘冬遠遠看去跟著紫雲兒和穆遠漠的那群人。


    這些人一進來就要往穆遠漠的病床這裏湧過來,銀月婆婆一皺眉,冷聲道:“白忘冬,帶他們出去。”


    白忘冬二話不說,一步向前,冰冷的寒氣瞬間朝著前麵湧去。


    龐大的鬼炁從地下鑽出,一瞬間,這醫廬當中就仿佛進入了無盡煉獄。


    這龐大的鬼炁和寒意讓那些朝著穆遠漠湧過來的錦衣衛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們看向白忘冬,雖然是生麵孔,但大概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白忘冬一手拉住紫雲兒,一邊朝著這群人麵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這些人就朝著後麵退一步。


    “咣當。”


    等到房門關閉,這群人才收迴了目光,一臉的焦急與沮喪。


    白忘冬站在門前唿出一口氣,將紫雲兒拉到了他的麵前,沉聲問道。


    “仔細說,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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