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這種事還沒法輕率地表態。桐原家在諸侯領主華族中也是屈指可數的門第,不管說什麽都太高不可及了。


    我們並排而坐,默默地望著西方的天空。雖然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剛才道子小姐對我談了那份連她自己也還難於捉摸的感情,而我又做了她的聽眾,這讓我感覺我們倆還在繼續著無聲的交談。


    第八章


    有沒有什麽可以哈哈哈地大笑一陣輕鬆一下的話題呢?我搜腸刮肚,想到了在富士冰點屋哥哥說起的那件“荒唐離譜的事”。


    雖然事關道子小姐從親戚關係來說該叫舅舅的人,但因為不會讓人覺得是現實世界中實際發生的事情,所以應該是無傷大雅的笑話吧。


    “記不得是什麽時候了……”


    我開口說道。有一隻不識風雅的烏鴉,在遠處嗚叫。


    道子小姐卻沒有笑。


    “瀧澤家的舅舅……”


    這麽說了一句之後,我露出迴憶往事的眼神,繼續說道:


    “……我小時候特別怕生。可是,在遊園會什麽的見到時,對瀧澤家的小舅舅卻感到分外地親近。”


    叫小舅舅,那是因為上麵有個哥哥瀧澤伯爵的緣故吧。


    “同為兄弟,和上麵的哥哥大不一樣嗎?”


    “那還用說?伯爵先生臉長得像一把鐵鏟,總是一副精神緊張的樣子。非常神經質,叫人不敢靠近……”


    “那子爵先生呢?”


    “子爵先生啊,不可思議的是,你還沒有特別地說什麽,就覺得他可以理解你的苦惱……一個讓人有這種感覺的人。一個像平靜的大海一樣的人。”


    聽著聽著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因為道子小姐說話時用的時態都是過去時。


    “最近沒有見過麵嗎?”


    “是的……如果能見到他的話……”


    我明白道子小姐的心思了。對這個在自己年幼時就能夠真心真意地傾聽自己訴說的人,她要傾訴一下自己的種種迷茫。然而,道子小姐的話把我從這樣的思緒中突然拉了迴來。


    “……已經有五六年沒有見到過他了。”


    果真有些奇怪。雅吉哥哥曾經說“四五年前見過”。也就是說,兩個人都有五年左右沒有見到過子爵了。


    “那麽,子爵先生……”


    我剛一開口,道子小姐就打斷了我的話。


    “舅舅已經不是子爵了。”


    “什麽?”


    道子小姐再次看了看四周,見周圍沒人:


    “還記得去年年底,皇太子殿下誕生的事嗎?”


    “記得呀。”


    “當時有一個月光景,報紙上全都是慶賀的報導。”


    “是啊,是啊。”


    “就在那個時候,瀧澤家的長子吉章少爺繼承了爵位。也是碰巧趕上那個時候,所以沒有被報導出來,誰也沒有去關注這個事情。”


    “繼承爵位?——吉章少爺幾歲了?”


    “我想應該……七歲了吧。”


    第九章


    不還是個孩子嗎?


    “為什麽會……?”


    不禁脫口說了出來。不該去瞎打聽的事情。可是,也太不自然了。


    “不知道……我一直以為舅舅得了什麽病。哪家都有一兩件不想讓外人知道的事吧。”


    我隻好點頭同意。


    太陽開始下山了。


    過了一會兒,道子小姐又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


    “舅舅……說句任性的話,他是我的偶像。見不上他的麵,也沒聽說他出國了。問媽媽也是閃爍其詞……後來突然想到了《紳士錄》,翻開來查找了一下。那是看不到舅舅之後過了一兩年以後的事了……這一查,覺得太奇怪了。”


    “怎麽迴事?”


    “唯獨舅舅的住址,從瀧澤家分離出來,移到了小石川區表町。”


    “那是……”


    “於是我就想:‘啊,原來是什麽地方身體不好,所以搬出去靜養了。’再繼續刨根問底地探聽下去,就是不恭敬不禮貌了吧。”


    “是啊,的確。”


    “聽了上次那個繼承爵位的事,我就深信不疑了。我想,是不是頭不舒服啊,真是可憐呀。可是,聽了你剛才的話……”


    被她直瞪瞪地看著,我慌了神。


    “不會的啊——長得像而已啦。”


    “可是,令兄不是一本正經地說的嗎?”


    “雖然說得的確一本正經,可是我哥他本來就是個馬大哈呢。”


    “可是……如果舅舅不在表町的家裏呢……”


    “你是說,離家出走做了——流浪漢嗎?和家人也斷絕關係?沒有理由那麽做啊。小少爺現在七歲,那麽那個時候才兩歲左右吧。正是最最可愛的時候呢。夫人又那麽年輕。”


    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假如舅舅……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已是誰了的話……”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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