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覺得自己很委屈!


    心情像是脫了韁繩的野馬,老是跟著他的意念去轉,他靠近她就緊張,他疏遠她就難過,好像什麽都是他說了算。


    “說清楚再下去。”


    他看著她那雙仿佛隨時掉出眼淚來的眼睛,心裏微微詫異著,但更多的還是懊惱,“為什麽突然要告別,不是說好了我陪你去找你要的東西嗎?”


    “你忙。”


    她咬唇,他的質問讓她覺得自己越發的委屈,雙眼更是微微地發紅著。


    “我哪裏忙?我……”


    不知為何,他突然頓了頓,隻是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她,久久地不說話。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她心裏終於一急,用雙手捂住他的眼,拒絕再被他的視線左右心跳的頻率。


    可是,雖然捂住了他的眼,心跳的速度依然為他所左右著,她既惱又急,腰身突然又是一緊,感覺被他用力地一推,失去平衡的刹那,她嚇得改用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不料因為跳躍而不經意對上他的視線後,卻淪陷在他仿佛想要燃燒什麽的目光之中。


    看著他的臉貼近。


    她本該躲開的,卻傻傻地任由他輕啃細啄,而他的目光,始終與她的在半空中交融著,仿佛如膠似漆的濃稠。


    然後,濕濡的什麽試探地敲開了她細致的牙齒。


    因為無法思考,她軟弱地放行,而那濕濡的什麽,仿佛得到了鼓勵,開始在她的小嘴裏放肆——陌生的糾纏,使得她的心裏微微一震,腦海裏盡是一片空白,隻有他的目光,那突然變得性感溫柔的眼神,始終深刻地浮現在眼前,烙印在心田。


    直到被放開,被摟在他的懷裏,耳貼緊了他的心房,聽著那不知因何加快的有力心跳,依然久久地無法迴神。


    隻有那句仿佛天籟般的話語透過耳膜,在心裏萌芽,“糊塗的小笨蛋,你難道忘記她喚我什麽了嗎?”


    是的,紅姬喚他“非師兄”。


    而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不是解釋也不是挽留,隻是一句取笑她的揶揄,她,又為他留下來了。


    情人的私語,溫柔的呢喃還有那深深的吻,這一切都成為了蠱惑她、迷亂她的毒藥。


    明明感覺這個男人很危險,心裏抗拒卻又無法拒絕他的接近他偶爾給予的纏綿,隻消目光的接觸,心跳也被左右,臉頰也不受控製地發燙。


    嚴格來說,他不是美男子。


    尤其他那張臉,在她的治療下,那些傷痕越發的鮮紅,其實算是嚇人的了。而為了掩飾這些傷痕,他老是披頭散發,不修邊幅。


    說實在,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被他身上的哪一部分所吸引。


    但無論想得再多再細,結論隻有一個,她為他所吸引,完全沒有緣由。


    而仿佛是察覺到她心裏的不安,夜裏,喂了藥,待紅姬入睡後,他便會專心地陪在她的身邊,偶然會說些什麽江湖見識,師門趣事,又或許隻是安靜地陪著她數星星。


    他許諾,待紅姬可以下床行走,他們便出發去尋她所要的,再不耽擱。


    未知的每一步,在他的唇下被規劃得讓人無法不去憧憬,她喜歡偎依在他的懷裏,聽著他低沉的嗓音,感受著微風中帶來的淡淡花香。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真是天真。”


    思緒,為紅姬那忍俊不禁的聲音說打斷。


    她沉默著,把藥端到紅姬的麵前,紅姬半躺在床上,女王似的邊喝著藥邊以一種高高在上的目光睨視過來。


    碎劍門居然有這種門人,說實在,花睨感到有點失望。


    隻覺得江湖傳聞,實在把碎劍門形容得過於崇高。


    “要不要打賭?”


    她愣住,看著紅姬越發笑得嫵媚的臉。


    “如果發生什麽事情,不被他信任的人就馬上離開。”


    “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說,我和他可不是單純的師兄妹。”


    紅姬的話讓她淺淺地一愣。


    但還未反應過來,就見紅姬手一舉,猛地把手中的藥碗丟到地上去。


    “啪啷”一響,藥碗落地開花,而在天井幫著那對年老的夫婦劈柴的非語決猛地衝進來。


    “好痛!”


    痛苦的呻 吟響起。


    她轉過頭來,意外地瞪著在床上抱著小腹,突然抽搐著蜷縮成一團的紅姬。


    耳邊一陣風動,迴過神來,隻見非語決已經緊張地摟住了紅姬。


    “你怎麽了?”


    “有毒……”


    驀然抬起的臉,蒼白著,並且滿滿是汗,而嬌豔的唇,隨著話語滾出喉嚨,一滴觸目驚心的黑色液 體,徐徐地順著嘴角滑下來。


    而那抖得不能再抖的指頭,堅定無比地指了過來,“師兄……她……”


    猛地,他轉過頭來。


    那眼神,先是驚疑,隨後一冷,沒有說話,卻緊緊地,一直一直地看著她,銳利得讓人無法喘氣。


    花睨頓感頭暈目眩。


    耳邊嗡嗡作響著,視野裏,一切都隨著急劇的心跳頻率在跳動。


    他……雖然沒有質問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可是,他的目光卻好比利刃,殘忍地直逼她的喉嚨。


    這時,紅姬那顫抖的手緊緊地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頭,枕到了專屬她的位置。


    而他,當著她的麵迴過頭去,緊張地上下察看紅姬的狀況。


    “噗!”


    鮮血,猛地從紅姬口中噴出,濕了他一身,而紅姬身體一軟,癱倒在他的懷裏。


    他一震。


    先是失神,猛地,緊緊地捏住了紅姬的肩膀,眼眶微微紅了,失聲叫道:“喜兒!喜兒,你怎麽了?喜兒……”


    喜兒!


    花睨踉蹌地退後了一步,腳跟踩在藥碗的碎片上,一滑,跌坐在地上。


    眼前,他依然緊張地搖動著紅姬仿佛已經失去知覺的身子,聲音忽然變得好遙遠好遙遠,隻有手心,莫名地刺痛著。


    遲鈍地抬起手心,遲鈍地看著砸進肉裏的藥碗碎片,更是遲鈍得無法辨清疼痛的感覺,是來自手心還是心裏?隻知道那痛,抽搐著抽搐著。


    “喜兒?”


    突然,聽到他驚喜的輕叫。


    她迴過神來,看著床上的紅姬徐徐地從他的懷裏抬起了頭,看過來的目光,帶著逸滿的深深笑意。


    “你輸了。”


    是的,她輸了。


    她默默地從地上站起來,隻是深深地看了非語決一眼,把他臉上的錯愕用力再用力地記住。


    這個時候,她已經想不起來那些甜蜜或心動,甚至認識他後就一直隻增不減的苦澀與挫敗。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是什麽表情,到底是狼狽還是堅強或是冷漠?


    她隻記得,當把一直珍藏得好好的耳環當著非語決的目光輕輕地放在桌上時,他似乎開口說了什麽。


    但到底是什麽呢?


    喚她睨兒?或是再次指責她誤會了什麽?


    她記不起來了。


    她隻知道,她離開的時候他一直沒有追過來,所以,那條路很長很遠,分外的難走,而所有的景色,皆是模糊一片。


    通往洛陽的路,原來好遠好漫長……


    【第七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依稀記得童年時念過的詩中就有這麽兩句,卻早已經遺忘到底是誰的詩。


    憶何故,昨日何人故?


    歌姬的一曲動聽,雖然不合時宜卻繞梁三日,也使得狼狽的迴憶排山倒海般地迴顧眼前,不禁感歎起深牆厚院,落櫻繽紛,磬音不斷,舞藝流光,燈酬交錯,奢華如夢。


    洛陽,不愧是個繁華的古城,因四季不斷的牡丹盛宴廣聚於此的皇宮貴胄、達官貴人們多不勝數,而花睨,悄悄地離開了熱鬧的牡丹夜宴,退到了偏僻的一隅。


    望著滿塘的青蓮,巧手輕拈,拉近含苞的花蕾一朵,細細聞著那淡淡的幽清,舉目,月已高掛,縱然圓滿卻顯冷清,尤其是在這熱鬧的背景襯托之下。


    不禁失神,下意識地觸摸著右耳上的那個曾經戴過什麽的小小耳洞,連有人走近了也沒有發現,直到一件披風輕輕地落到她的肩上。


    心裏一窒,她飛快地轉過身去,身上的披風刷地落在她的腳邊,而眼前,是一名身穿高貴華服的公子,雖然臉色略顯蒼白但儀表清俊,對於她的反應略顯詫異,但才眨眼,眼裏麵已經盡是暖暖的笑意。


    “睨兒。”


    就連聲音,也溫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


    眼前的人,並非旁人,正是曾被巫師預言活不過雙十,從小體弱多病,被當今皇帝寵愛有嘉的胞弟,六王爺歲。


    意外於歲的落單,花睨悄然留意著暗角,不知道那一直以命保護歲的四名護衛如今藏身何處。


    “這山裏入夜淒寒,睨兒你可要小心身體。”


    說罷,便彎身把地上的暖色披風撈起,輕輕地拍打了一下塵埃,再次遞到她的麵前來。


    花睨沒有多說什麽,接過了披風,卻是直接往歲的身上裹去。


    “睨兒,你……”


    “六王爺身子要緊,大病初愈,可不能再惹風寒了。”


    不知道是覺得她的話可聽或是分了心,歲沒有拒絕,任著她為他係好披風的帶子,輕輕地整理。


    “睨兒,你瞧,我欠你的是越來越多了。”


    偶然地,沒有半點王親架子,溫文儒雅的歲會說些埋怨孩子氣的話,一如現在,或者他的親切也是很挑對象的,例如眼前的花睨——畢竟,不管是誰,處於對自己的以後看不到希望而絕望的境地時,突然有人伸出手來願意拉你一把,對於這個助你的人,心底裏多少還是會有種特別的滋味,尤其,當對象是一名長相清雅,品行不俗的年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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