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聞獨孤戰性格孤僻,不想徒弟也是如此。


    就在這時,某人頓了頓,直覺看向身後。


    睨兒側頭,正要警告他傷勢未愈,不料他已經別開目光,沉吟一下,竟衝去打樹!


    怪人!


    睨兒轉身進房,殊不知轉身的一刹,某人“啪”地倒在雪地中。


    忍不住走過去,蹲下來,看著他不甘心的目光,她笑,“這不知道算不算活該?”


    受傷的人就該有受傷的樣子。


    迴答她的是很受傷的目光,明明昂長七尺,卻因為一時的懊惱顯得很孩子氣,“我的胡子,你刮的?”


    似乎,雪冰冷了臉,才讓他發覺胡子被盡刮的事實。


    “後知後覺。”


    她抿唇一笑,眉目間潤濕著難得的溫柔,輕輕地,把他扶起。


    “你不怕我的臉?”


    兩人的靠近,寒夜裏的相偎,傳遞著溫暖的信息,或許還有從她發間傳來的淡淡藥香,讓他的戒心降到前所未有的位置。


    而她,輕輕地睇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這樣的迴答,卻比得過千言萬語的安慰——他的臉,是因為小時候家道中落,遭人追殺,才會被生母狠心劃花的,雖然心裏明白正因為這一毀容才保全了性命,但周遭的目光,那些帶著暗笑的嘴角,故意讓他聽到的嘲弄,卻比直接拿刀捅他更痛!


    縱然師傅偶爾遞來關心,勸慰他不必介懷,但那種像是即興般的關心以及沒有意義的勸慰又算什麽呢?


    所以,他才會蓄起胡子,明明隻是個年屆雙十年華的少年,卻留著滿臉兇神惡煞的胡子。不過,那樣倒好。起碼,把臉上的傷給遮住了,別人光是看到他的胡子就不敢接近,哪裏還有閑工夫研究他的臉?


    但是,如今胡子卻……


    “你雖不怕我,卻不知我留這胡子要花多長的時間。”


    忍不住喈歎,明明不該對身畔的她說起這些的。


    然而,歎息的白煙尚不及飄散,鼻子就被狠狠地捏了一下。他錯愕地震了震,想跳開,無奈身體根本無法使力,隻能任著她捏完鼻子捏耳朵,這邊玩玩,那邊逗逗的。


    “你煩不煩啊,我又要把你弄暈了喔!”


    看他不躲也不避,隻是傻了一般地看著自己,燥熱的感覺悄悄地在心裏滋生,又莫名地蔓延至臉上,她瞪他,想要他收迴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


    然而,他的目光非但沒有收迴,甚至還更加的專注。


    “咳!”


    她皺著眉,用力地幹咳,想要他避諱,不過,他完全沒有注意到。


    “咳!咳!”


    被看得心猿意馬,幹咳也無法喚迴他的注意力,她的眉心幾乎都打結了,隻好開口:“看什麽看!”


    “你……很容易臉紅。”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方才要沙啞,“紅得……讓人……”


    他看著她,說著,突然,狼狽地眨了眨眼,像是被什麽震驚了一樣,別開了臉,讓本來為他的話感到心慌意亂的她,奇怪地側著小腦袋。


    “睨兒姑娘,你……還記得我家小師弟嗎?”


    什麽跟什麽啊?


    望著她滿臉的問號,他本來像是為著什麽而緊皺著的眉心突然舒了開來。


    “如果,你……”


    “嗯?”


    “還是沒有了。”


    非語決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心裏暗罵,花睨瞪著那張像是放下了什麽心頭大石似的,在麵前輕笑的臉,想開口去問他那沒有說下去的詢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突然,天邊一亮。


    兩人一同轉過身去,隻見南邊的天空一串紅色的火焰直衝上天。


    那顯然是一種暗號。


    本沒有放在心上的,然而,要扶著進去的某人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沉默地望著天邊以及消失的焰火。


    她看著他,而他,就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於是,凝視過來。


    這一刻,不管是誰,都覺得對方的目光格外的璀璨,舍不得……打破這奇特的魔咒。


    “你要走了。”比他更快打破這一刻的沉默,她緩緩地說著,然後提醒道:“傷口暫時還不能沾水,自然,你的臉……”


    頓了頓,私心地不把話說全,她迎著他那不知因何閃爍的目光改口道:“不必太介意別人的看法,我們,就此分手吧。”


    他意外地看著她那張像是在談論天氣一般平靜的臉,就像是偶遇到的兩個陌生人,彼此寒暄一翻,轉過身去便瀟灑離開——縱然,他們彼此間也沒有什麽交情,的確是這種陌生人間的萍水相逢。


    才這般想著,本來扶住他的小手突然離開。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他伸手捏住了她的小手。


    看過來的眸子,在夜裏分外的明亮動人,卻沒有再露出那種山貓似的憤怒眼神。


    “你,會一直留在這裏?”


    她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


    “能一直留在這裏嗎?”他的話,像是蘊含著別的含義,讓她愣了愣,心裏,突然意識到什麽,連忙要抽迴自己的手,然而,卻被他緊緊地拽住,試了幾次,還是徒勞,沒法逃出他的禁錮。心裏,意外地慌亂著,惱羞成怒地瞪向他,卻發現他沉默地看著自己,她的臉,終究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能一直留在這裏嗎?”


    她戒備地看著他,抿緊唇。


    “能一直留在這裏嗎?”


    他很認真地,再三問道。


    “不知道。”


    其實,想要擺脫他,隻要喂他幾枚銀針就好,無奈,被他捏住手腕的那一刹起,她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了起來,為什麽會那樣,實在說不清楚。


    尤其,當他問能否一直留在這個地方時,她的心裏除了感到複雜竟然還意外的甜蜜!


    隻是一個……


    認識不到十天的家夥,連名字,也是今天才知道,而真正的相處時間連一天都沒有!


    心裏才懊惱著,就聽到他笑著說:“等我迴來。”


    瞧他那篤定的語氣,那帶笑的眉目,她又氣又惱,偏偏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首先,我是會移動的!”


    “隻要兩個月。”


    她瞪著那賴皮的笑,沒好氣道:“逾期不候……啊!”


    猛地被他摟在懷裏,鼻翼間盡是陌生的味道,帶著藥香以及……


    “你好臭!”


    忍不住抱怨,卻連掙紮都沒有,就那樣讓他抱緊。


    “等我迴來。”


    “能迴來再說吧,傷勢未愈還敢去逞強!估計不用兩個月,我就能聽到你的死……”突然被拉開,她對上他那雙笑的十分溫柔的眼,“又幹嗎?”


    “為了你,我會平安迴來的。”


    “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不要為了我……”


    所有的聲音,止於唇與唇的親昵。


    很輕,很柔的吻。


    軟軟的雪花,落在兩人的發稍眉間,風,依然唿唿地吹著,然而,卻未能減退這份淺嚐即止的熱情。


    “等我。”


    他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心,往她手心裏硬塞了什麽,然後轉身便走。


    這一夜,風雪很大。


    很快地,就模糊了他遠去的背影,然而,不能磨滅的身影,無論他走得多遠,身影如何的模糊,卻依然清晰地躍上了心田。


    看著手心安靜躺著的耳環,也不是什麽名貴之物——碎玉所磨的珠子,隻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款式。然而,那一刻,她做了一件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事情,拿起那耳環,往根本沒有耳洞的耳珠子上狠狠一刺,戴上。


    她,靜靜地站在寒冷的雪地之上,望著朦朧灰色的遠方,始終無法理清心中的情感。


    不過,這樣的夜裏,放任傷勢未愈的他獨自離開,真的可以嗎?


    方才……


    那人連站都站不穩吧?


    漫不經心地,伸手接住輕輕飄落仿佛棉絮一般的雪,看著那白色的結晶在手裏漸漸地化作了薄涼的水兒,她猛地合攏了手指,沒有多想,返身迴到屋裏拿出油傘,沿著那忽輕忽淺的腳印尋覓而去。


    “非語決,你不覺得你來得太晚了嗎?難道……是為了剃光了臉上那邋遢的胡子好來與我相會?”


    怎麽也沒想到,到達發放信號的地方時,看到的不是先他一步離開這個隻有白茫茫一片雪的鬼地方的武林同道,而是當日暗算他的百花教妖女紅姬。


    看著那紅色的衣袂在寒夜裏翻飛著豔麗的弧度,他眯了眯眼,隻是冷冷地道:“為何你還活著?”


    淒豔的唇玩出了魅惑的弧度,紅姬拍了拍手,身後戴著獸皮麵具的手下粗魯地推出了幾個衣衫襤褸的人。那些人禁不住那粗魯地對待,相繼被踹踢倒地,並被那些戴著獸皮麵具的人給狠狠地踩在腳下。


    非語決眼中一冷,雙手禁不住暴現了青筋。


    那些人,不是旁人,正是與他一同前來殲滅百花教的武林同道!


    “不求我嗎?”


    以魅惑大膽的色彩勾勒出嫵媚線條的美眸充滿了暗示性地眨了眨,可是,迴答紅姬的,卻是非語決的沉默。


    “隻要你非語決非大俠一句話,我就把這些人給放了又如何?”


    見非語決依然不說話,紅姬向手下們打了個眼色,那些戴著獸皮麵具的人紛紛起腳,往那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背上重重一踩,那些人嘴裏塞了布團,隻能發出陣陣的悲鳴,而那一雙雙禁不住折磨的眼睛,紛紛投以可悲的奢望。


    非語決狠狠地,沉了沉眼。


    “非語決,你別不識抬舉,當日你我的情緣,難道就煙消雲散了嗎?我現在也不追究你利用我滅了百花教的事情,我隻要你現在開口,哀求我原諒你、迴到你的身邊去,我就會原諒你,甚至跟你雙宿雙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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