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猛地被架了冰涼的什麽,冷得睨兒條件反射地一縮,卻被對方的大手以極快的手法給扣住了下巴,逼著她隻能以背抵住澡桶。


    “說!”


    腦袋頓時連接上了什麽,睨兒詫異地開口:“你……醒了?”


    然而,他的手扣得很緊,每說一個字,都被他的指頭給掐得老痛老痛的,幾乎要以為下頜要碎了,就像是在為這三天數度醒來又被她數度封了穴道,以疼痛禁錮了他的行動所做出的報複一般。而且,十分肯定的是,他對她的答非所問高度不滿意!


    感覺,下頜痛得就要崩潰了!


    她隻好艱難地開口:“花睨,我叫花睨……”


    “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為什麽跟蹤我?為什麽暗算我?”


    拜托,能不能先放開她再說?


    她很想給他提個意見,然而,一個會單憑匹夫之勇扛上江湖有名的邪派百花教的少年俠客,她不奢望他會講理!


    而且,以她此刻的狀態如果再跟他糾纏下去……


    【第二章】


    情況,的確變得有點詭異和曖昧。


    似乎,她的不安,透過聲音與肌膚的接觸,傳遞到他的心裏——又或許,因為她的聲音過於尖細明顯不會是屬於男子的,而他又從小飽讀四書五經,深受儒學教化,反正,不管如何他終究是鬆開了她,在她背後飛快一點。下一秒,就當她意識到自己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時,本來被她擱置在旁邊小方凳上的衣裙被摔落在她的頭上。


    看著衣服沾水變濕,自己被點的穴道也沒有被解開來,一切的一切讓她沮喪地明白到,他並非好意讓她先把衣服穿上,隻是免得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會負上什麽不該負的責任。


    不過,既然能夠意識到這點,相信他早已經看到什麽不該他看的東西了吧?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咬住了唇。


    “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悄悄地深唿吸。


    “這位公子……”


    她的聲音本來就偏屬甜美尖細的,如今刻意地放輕放柔,更叫人心生憐惜,“小女子那日經過救了你,甚至還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你幾天幾夜,難道,這……”故意頓了頓,細細聽著身後那微不可聞的吸氣聲,她撇唇暗笑佯裝出微怒來,“難道,這就是你的迴報嗎?”


    “你……救了我?”


    身後的聲音雖然冷漠,卻顯然透露出遲疑。


    “難道公子已經忘記了,當日在雪原之上的事情嗎?”


    那委屈欲泣的聲線,讓他愣了愣,腦海裏飛快地掠過一雙倔強的眼眸,也沒有深思,便繞到了她的麵前。


    果然,隔著嫋嫋的蒸汽,看到的就是那日所見的眸子!


    雖然,在看到的一刹她的目光委屈可憐,卻又不知為何在與他對望的刹那改變了,憤怒就像是要從那明亮的眼珠子間迸發出來的岩漿一般,緊緊地,分毫不離他。


    那眼神,真的很像潛伏在夜色之中的山貓。


    下意識地拽緊了拳頭,他扯出一抹嗤笑的弧度,“你的意思是、是你把我救了?”他身上所中的毒,豈是簡單能解的?在那片荒涼的雪原之上,這姑娘就像是憑空冒出的,尋常人家的姑娘若沒有半點武藝傍身,會出現在那裏麽?至少,她給人一種很安定的味道,甚至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儒雅,從她的談吐,從她的目光去打量她,她的身份,實在可疑得叫人不得不在意!


    而且,她……


    “包括……為我解毒?”這句話,他問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不過,她隻是看著他,明顯沒有迴答的欲 望。


    “我知道鬼醫白愁有一名女徒弟,莫非姑娘就是……”


    鬼醫白愁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僅收了兩名徒弟,大徒弟姓慕容,小徒弟身份成謎,世人隻道是名醫術比鬼醫白愁都要更勝數分的小女娃,被鬼醫白愁和他的大徒弟藏得嚴嚴實實的,從未有人見過其真貌!


    那邊,睨兒目光沉了沉,唇邊突然露出一抹冷淡的笑,“公子問題若是已經問完,請為我解開穴道。”


    他愣了愣,出神地看著她,目光裏竟然流露出一種奇怪的意外之色,更多的,應該是好奇。


    “姑娘的意思是,你就是……”


    “水變冷了。”她沒好氣地提醒,然後閉上雙眼不看他,“還有,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公子請迴避。”


    原來是鬼醫白愁的徒兒!怪不得能夠解開他身上的毒了!


    不過……


    防心才降低,目光就注意到不該注意的曲線,他尷尬得幹咳兩聲,飛快地解開了她的穴道,並在同時靦腆地說道:“得罪了,姑娘。”


    話音落罷,簾子已經晃動了幾下。


    睨兒迴頭,望著簾子外像是因為不安而來迴踱著方步的黑靴,沒好氣地拉掉覆在頭上的衣服。


    空氣中的幹冷,使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姑娘,你受寒了?”


    簾子外,那家夥倒是對她緊張起來了。


    隻是一層身份,竟然就可以使他對她的態度改變那麽多?!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勉強地套上半濕的衣服,緊咬著唇走出去,而那家夥見了,連忙迎過來,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像是想要向她致謝,又像是想要向她道歉。那張臉的表情,精彩莫名,讓與男子沒有什麽接觸經驗的她,不由得感到有趣地笑了出來。


    那笑,極是可愛。


    看著,他竟然有那麽一刹腦袋空白。


    而她,發覺他失神地看著自己,連忙收迴笑容。


    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她連忙捏緊衣襟,往嫂子安排他們住下的房間裏跑過去。


    “姑娘!”


    身後,腳步聲起,又頓了頓,他此刻的蹉跎與上一刻的冷漠殘忍簡直是讓人無法適應,或許該說,連他自己也意外於這一改變,所以才會在她迴眸的瞬間,失策地讓她看見了他臉上的懊惱與迷惘。


    “我很冷。”她難得在人前驕傲地抬起下巴,像個意氣風發的女王一般下達指令,“有話,到房裏說去。”


    他愣了愣。


    “你到底來不來?”見他毫無所動,像是要詳細思考一翻的溫吞,她因為寒冷抖了抖,心裏不知為何很是不快,“隨你!”


    而他,望著她跺腳,扁扁細唇,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天氣太冷的關係小臉上嫣紅嫣紅的,竟一時又看得失了神。


    “討厭!”說罷,她轉身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至於他,即使心裏一再想到在這屋裏他們是男女有別不該獨處一室,卻忍不住地,提起腳步,隨她而去。


    這個感覺很特別,從來未曾有過。


    “你到底是誰?”


    當她反過來追問他的身份時,他的心思仍然飄在九天之外。


    猛地迴過神來,他略略沉思,看著她。


    “看著我做什麽?”


    她的目光倔強有力,瞧她個子小小的,臉也小小的,他真的很意外為什麽她看上去是如此的有活力。


    像是又沉吟了一下,他才表露身份,“在下是非語決,家師獨孤戰,與鬼醫穀也頗有些淵源……花姑娘,你……”


    “睨兒!”


    又不是煙花之地的姑娘,被叫作“花姑娘”對她而言實在是奇恥大辱!


    “睨兒姑娘。”


    不懂她為何打斷,並且還氣得渾身發抖,他隻好頓住,改口。見她麵色稍稍緩和,他才道:“不知姑娘為何出現在這裏?”


    花睨並不正麵迴答他的問題。


    “你是碎劍門門下弟子?”對於碎劍門雖是早有所耳聞,但她沒想到一向在江湖處於中立位置,以自持穩重聞於世的碎劍門竟會出了個行事衝動不計後果的弟子,雖然他看起來並非什麽容易衝動之人,“你出現在這裏,是因為百花教?”


    各自問著無關重要的問題,像是在套近乎,眉目間卻又顯得戒備試探。而不管是誰,都沒有收迴與對方狀似拉鋸一般的對視,仿若在較勁。


    雖然這種相處方式很新鮮,時間久了,便感覺很奇怪!例如……突然地,不敢直視他的目光,覺得那目光太過明亮,又例如……臉上開始熱了起來。


    至於他,意外地盯著那紅如櫻桃的小臉蛋,明明從來不是什麽情竇初開的小毛孩了,竟還失禮地脫口而出:“你的臉好紅……”


    “霍”地,她的目光又從溫馴的家貓變成兇殘的山貓。


    他錯愕地看著她那越發嫣紅醉人的臉、看著她指尖一動——明知道有異,卻動也不動地,眼看著五根銀針從她指間飛出,著魔了一般。


    隻覺渾身一麻,他昏厥了過去。


    再醒來,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雪,依然在天空肆虐。


    沒看到她。


    他走出去,隻見淡淡燭火從厚重的棉毯簾子後透出來。


    “睨兒姑娘……”


    因為不是她在白天時沐浴的房間,所以他直接掀了簾子進去,然而……


    眼前,站在浴桶裏正探手出來拿衣服的玉臂因為他的出現僵硬在半空。


    “你知道的,這麽冷的天氣沒有人會一天洗兩次澡。”他,被那山貓一般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


    而她,貝齒咬唇,早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生氣,使得唿吸更加用力,起伏的弧度總是莫名地引人注意,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他臉色刷白。


    “……你,慢慢洗。”說罷,衝了出去。


    當花睨納悶地穿好衣服走出來,迎麵寒風夾雪,冷得她噴嚏連連,定眼一看,隻見木門大開,某人在雪裏狂耍拳術,抽得像走火入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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