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清明,秋日的陽光澄澈明亮,光耀萬物!


    郡守府,眾多悍卒換下燈籠,吹滅裏麵仍在燃燒的蠟燭,而位於郡守府大堂,此時已經生起了炭火,門窗蓋上一層薄薄的簾子,冬日的寒冷,在此刻終於顯露!


    在唐中的上手位置,平陽公主端坐於火塘之後,名貴木材燃燒殆盡而留下來的炭火,沒有絲毫煙火味,反而帶著淡淡的清香,銀灰色的炭灰如上好的白銀,層層鋪滿了火塘周圍,幾名侍女穿梭於堂中,奉上鮮魚肉羹湯,以及尋常人一輩子也吃不到的白米飯!


    在堂內的下手位置,一個身著紫色官袍,風塵仆仆的中年男子,看著美食擺上桌麵,一雙精光內斂的眼神,多出了三分的感激。


    他緩緩的舒展雙臂,合攏於胸前,真摯的抱拳感謝到。


    “多謝公主殿下款待,老臣日夜兼程已經三日不飲熱湯,對這老身子骨也是一番考教,終究比不得當年跟隨太上皇麾下,能策馬揚鞭,日行千裏!”


    平陽公主聞聽此言,束手輕輕撥動羹湯的勺子,這讓一旁的婢女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公主乃是萬金之軀,雙手不沾陽春水,此刻的所作所為,落入下方這位大臣眼中,恐怕會折了皇家顏麵!


    但公主仿佛在沉思,許久之後才是抬起玉手,笑問道。


    “欽差一路換馬不換人,日夜兼程,不遠千裏到我光明軍來,本宮自然應該盛情款待,不過欽差若隻是為了捕風捉影的話,就想要請張大帥迴京,想必不隻是本宮不會答應,這光明軍的6萬將士,也一樣不會答應!”


    下方的柳欽差,端著魚湯的手,微微一顫!


    隨後,他故作鎮定地將手中東西放下,才笑著說道。


    “公主此言甚為有理,本官也知道此事尚未查明,可是此事牽連道德可是一位親王,是公主的親屬,甚至關係國家之運,本官也不得不鄭重其事,況且光明軍雖為張毅統帥,但這位張大帥在公主眼前,不過是一個牙牙學步的小兒而已,帶走張毅一人,難不成對於公主南征的計劃,會有所影響?”


    兩人此時都已攤牌!


    而聽完這位欽差的話,平陽公主那一雙美眸中,也是掠過了一絲的無奈!


    “張毅啊張毅,你本為正大光明的君子,為何手下卻有如此虎狼小人,今日竟是將案子做到了一個親王頭上,如今這欽差絕無善意,離開了這6萬光明軍,長安城內,又有誰會為你走東走西呢!”


    平陽公主內心中輕輕一歎,眼神自然而然望向了欽差!


    隻見在這紫色官袍的欽差身旁,有一個20左右歲的青年書生,書生懷中抱著一根節仗!


    此物長有6尺,頂端束有特製而成的披撒,如道家拂塵,卻又大大不像!


    而此物正是,朝廷節度兵馬元帥,象征虎符一般權力的節仗!


    往往此物一出,便象征著絕對的命令!


    莫說他一個平陽公主,縱使是掌管著10個關口,手中掌握有二十幾萬大軍的戰神李靖,也必須乖乖將手中虎符奉上!


    如此一來,這張毅就算是不想走,卻也迴天乏力!


    想到此處,平陽公主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再多言,這一切還要等到張毅歸來再定奪!


    隻不過在內心之中,平陽公主卻想到了諸多另外之事!


    “而今柴邵被張毅派出前去探路,軍中可用之人雖然不少,但能夠挑起全軍事務的人,也隻有馮立,李作林,蔣衝三人而已,這三人與張毅關係非淺,不過也好在這張毅已經查明湖江流所藏之處,隻要將胡江流除掉,南下千裏內,不會有太大的變故,如此一來這張毅留在此處,也未必對於本宮有助力!”


    想到這裏,平陽公主更加沉默了,整個大殿之中變得針落可聞!


    而此時柳欽差的心裏,已經是冷笑連連!


    他引進了一碗魚湯,熱流在全身滑過,也讓他這枯敗的身子重新煥發了一份活力!


    而後用眼神偷偷望向平陽公主,發現這位女武神,竟然是沒有如他所預想的那般,與他據理力爭,甚至想出辦法來阻止他!


    如今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更像是順水推舟!


    這讓欽差內心冷笑的同時,也多了三分的悲涼!


    “這張毅拚盡所有,與世家為敵,終究落得如此境地,朝中所有人都認為,這張毅舍身取義,應該與你平陽公主共進退共存亡,但今日一見,卻好像並非如此,張毅麵臨生平大難,你竟然能如此平靜坐於帥位之上?還真是成也光明軍,敗也光明軍,真是可惜了一位年輕俊傑呀!”


    他心中如是想到!


    朝廷內閣,派他出來傳達聖令,也是有原因的!


    這位欽差來頭不大,但資曆極深,曾在隋朝之時,就跟隨帝王出行,隻不過為人淡薄,過慣了隱士的日子!


    也就留下了一方慧眼,多了三分俠義之心!


    如今見到平陽公主姿態,心中大感失望,這大好的鮮魚肉羹湯,他同樣也是不肯再多飲一口!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馬蹄聲從外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平陽公主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


    樹個唿吸之後,一名紅袍傳令小兵,手中抱著令箭,飛快地在外麵衝到大堂之內,隨其單膝觸底,抱拳深施一禮說道。


    “稟告公主殿下,光明軍統帥張毅張大帥,自楓葉山歸來,有喜報要親自秉明公主,特令小人前來求見!”


    聽著傳令兵的話,柳欽差割下了手中的長筷子,笑著望向坐於上手的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眉頭微鎖,但雍容姿態卻絲毫不變,微微揮了揮手。


    “準了,讓張毅進來見本宮!”


    傳令兵即刻辦起身,倒退著走出了大殿。


    而見到這傳令兵遠去,柳欽差輕輕撫摸了一下胡須。


    “原本在長安之時,本官倒也時常聽聞關於張大帥的傳聞,不過自他人口中聽來,終究有誤,早就想著能和這年輕俊傑見上一麵,今日終於得償所願,倒也算得上人生之一大快事!”


    平陽公主聽到他的話,感覺有那麽絲不對勁。


    不由得望向這位欽差,卻見柳欽差自位置上站起,吩咐身旁的年輕人說道。


    “快,將本官女兒所繡的披風取出!”


    第1014章 恩人 上


    身旁的年輕人即刻是放下了節仗,從身後解下來包裹,從裏麵取出用蜀錦包裹的披風!


    平陽公主不由得暗自稱奇,心中也略覺怪異,自然是從座椅上站起,從台階上走下詢問道。


    “柳欽差這是何意?為何出行還要帶上女兒所繡的披風?難不成柳家小姐……”


    柳欽差哈哈一笑。“公主殿下莫怪,本官得兵部之令,務必要將張毅帶迴長安,哪知某家女兒正巧聽聞,便連夜做了這一掛披風,隻怕秋風刺骨,傷了張大帥,此事倒也正合本官心意,畢竟張毅之名,人盡皆知,若是在本官手下受了苛待,我這一世清明,也會遭他人暗地誹謗!”


    此言一出,這大殿之中的人都為之眉頭緊皺!


    平陽公主內心中更是微微一跳!


    要知道,這從長安城來的人,是來將張毅押解而歸,送到兵部去審論的!


    雖然來的是一個文官。不能稱為兇神惡煞,但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笑麵迎人!


    更別說還要送給張毅一個罪人禮物!


    但是怪異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不僅僅這位柳欽差,對於張毅的態度,懷抱著愛才之心!


    就連這位柳欽差的女兒,得知張毅要從千裏之外連夜趕奔京城,也如那閨中癡女一般,連夜做了一掛披風,唯獨怕苦了張毅受寒冷之難!


    難道這個張毅真有如此魅力,人在千裏之外,光靠名聲,就能讓人魂牽夢繞,生死相托?


    不知不覺間,平陽公主內心之中多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若說是悔恨,卻也不然,可若說是妒忌,身為大唐第一公主,又怎會妒忌一個平民?


    沒等平陽公主深思,甲胄撞擊的聲音,便是從門外傳來!


    張毅身著銀色猛虎吞口甲,腰間掛著手掌寬的大劍,右邊抱著頭盔,左手抓著厚厚的一遝軍中情報,大踏步緩緩而來!


    柳欽差抬頭一瞧,就見在這秋日寒風之中,張毅麵容冷峻,眸子中寒芒凜冽,身上還帶著散不盡的威武,以及娶人生死與執掌間的霸氣!


    縱使這張毅看起來不算粗壯,身高也是低於平均武將水平,但是這人的氣質,卻不因外表而決定!


    隻見這張毅不卑不亢,大踏步走來,在周圍護衛郡守府安全的重位將領,自然而然的低頭致敬,這是一種發自內心般的敬畏,不是表麵裝能裝出來的!


    而張毅此刻內心中也懷著三分的揣測,他一眼就見到了位於下手位置,站在門旁手中抱著一掛披風的紫袍老頭!


    紫色的袍服,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穿的!


    除了幾位內閣和朝中有數的幾位巔峰人物以外,隻有皇家尊親,以及上師能夠穿著!


    如此人物身份自然不低,但讓張毅很詫異的事,這個人他竟然從未見過!


    所以也就無從去揣測,此人究竟是哪個勢力派來,也無從揣測對於自己是敵是友!


    但是曆經一年多的戰場生涯,張毅更加信任自己的實力!


    無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而已!


    所以張毅絲毫不示弱,大踏步走進中廳之內,麵朝上平陽公主,將頭盔擱置在地上,隨後雙手抱拳說道。


    “末將幸不辱命,以將湖江流易幹人等,全數捉拿歸案,而在那楓葉山更是搜出糧食不計其數,至少可讓大軍一年無憂!”


    說著張毅將手中的幾封信高高舉起。


    “還請公主殿下親自過目!”


    平陽公主輕輕點頭。“大帥辛苦,還請就坐!”


    一名婢女上前來接過張毅手中書信,另外一人替張毅捧著頭盔,引領張毅到了左手邊的位置,將軟榻從火塘周圍取過,親自鋪在地板之上,又替張毅解下腰間寶劍,這才讓張毅能夠安穩的坐在軟榻之上!


    直到他入坐,那身著紫袍的官員,依然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這讓張毅內心中有些發緊,心中暗自想到。


    “這老頭的眼神不對呀,若真的是從京城來壓我迴去的,這眼神怎麽會是如此器重?還掛有三分的欽佩?反倒像是我光明軍的人!”


    張毅心中正想著,那老頭卻突然之間一拍巴掌。


    “好一個車騎校尉之子,有乃父之風啊!”


    張毅身子一抖,眼神頓時就盯在了這個老頭身上!


    “不知尊上何許人也,莫非與家父相識?”張毅也是一個機靈站了起來,立刻雙手抱拳說道。


    他心中此刻是有些發毛了!


    畢竟這具身體的父親當年是車騎校尉,與其有舊者不多,但難保不會有人曾經接觸過這句身體的前主人,萬一看出他的紕漏,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就連平陽公主也不由得抬頭望過來,心中倒是略有幾分期盼,想聽聽張毅父親之前是什麽樣的人!


    柳欽差哈哈一笑,將手中的披風捧著,大踏步的來到了張毅麵前。


    “本官雖然交友廣闊,但當年多半跟隨在太上皇身側,無緣結識如車騎校尉這樣的英雄,不過本官倒也時常聽聞,乃父之英姿,今日一見張大帥,倒真的與那當年所聽的耳聞略有相似,不由自主的便多次感慨,莫要見怪!”


    張毅一聽,心中鬆了一口氣!


    和這你一個老家夥也隻是聽過我那便宜老爹的傳說,沒見過他老人家長什麽模樣,這麽說起來也更不可能接觸到這具身體的前主人!


    這讓張毅頓時鬆懈下來,嘴角也多了一抹微笑。


    “尊上謬讚,晚輩不敢苟同,還不知尊上姓甚名誰,現如今官居何職!”


    老頭一聽,隻起了腰杆,輕輕撫摸胡須說道。


    “本官乃是中書省一閑雜人等而已,得房中書令差遣,特來邀請大帥一同迴長安,隻怕這接下來十幾天內,大帥要與我這個老頭子朝夕相處了!”


    張毅眼前一亮,他雖然覺得房玄齡不是什麽好東西!


    可是眼前這個老頭兒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沒有向他表露出半分的惡意!


    這讓他有些摸不到頭腦的同時,內心中也有三分慶幸,若真的來了一個百般找茬的貨色,他也不好借坡下驢,以此來達成自己跟隨迴長安的目的!


    於是張毅也做謙遜,抱拳說道。


    “那還要勞煩老人家,一路上多多照顧才是”


    第1015章 恩人 中


    “好說好說!”柳欽差哈哈大笑,隨後將手中的披風向張毅遞了過來!


    “這是?”


    張毅看了看麵前的披風,有些不明所以!


    柳欽差微微一笑。“大帥莫慌,此披風,是本官之女閑來無事,特意為大帥所做,以此來感激大帥當年在武功縣城時,大帥的救命之恩!”


    張毅不由得眉頭微皺。


    腦海中自然是想起了關於武功縣的事情!


    當時突厥大軍,靠著草原馬的速度,穩穩的壓製著他!


    守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張毅在早一天前疏散全城的人,並且命令手下之人,強製驅逐那些世家,最後一把火將武功線點燃!


    這件事張毅多半是在為自己謀利益,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去往白雲山!


    也就是奪了世家的利益,逼迫原本在這些世家手下求生的人,必須另謀出路,為他白雲山效力!


    這件事也是弄得張毅迎風臭三丈,怎麽今天還有人來感激他?


    所以張毅接過這批風之後,自然而然就將其展開,以為上麵會寫著一些嘲諷怒罵他的話!


    卻不料,在這個披風之上,竟然是秀著一個場景!


    打眼一瞧,隻見在這披風正中,有數頭神型兼具的銀白色的野狼,而在這狼群之中,一個身披鎧甲的背影,手持一把長刀,冷然麵對這狼群,而背對著所有人!


    這一幕讓張毅頓時恍然大悟,看著這一掛披風,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尊上的女兒,當年應該是流落凡塵,被張某無意見所救!”


    柳欽差立刻對張毅深深侍禮。


    “時不相瞞,當年,某因為一句話之過,惹來了殺身之禍,不得已之下隻能遠送妻兒,但遇人非淑,所托非人,導致妻離子散,差一點就家破人亡!也幸虧大帥心懷百姓,命令手下之人全程護送,我女兒才能夠幸免於難,與我相認於長安街頭!此事本官一直不敢忘懷,今日終於得見恩人,還請大帥受我一拜!”


    說著,柳欽差竟然真的是單膝觸地,對張毅深深的施了一禮!


    張毅急忙側開身子,將披風掛在手臂上,在一旁微微搖頭說道。


    “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本帥當年所做之事有過而無功,尊上這是折煞我了!”


    在他身旁的年輕人,輕輕的將老欽差扶起來,才轉過頭來抱拳說道。


    “大帥可還記得,當年在渭水之畔,您曾說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張毅眉頭一皺,隨後盯著這年輕人仔細看了看,眉頭頓時一挑!


    “你就是當初,那第一個答應於我下水捕魚之人!”


    那年輕人嗬嗬一笑,腰杆挺得筆直,如果是將他那略長的頭發,弄得蓬鬆雜亂,再換上一襲粗布書生衫,不正是那個甘願以身做誘餌,引走狼群,讓百姓入山打獵的書生嗎!


    見到這個人,張毅腦海中所有的煩惱,一下子甩了個一幹二淨!


    他把披風隨手扔到了身後的軟榻上,哪裏還管此處是何地,伸手抓住這青年人的胳膊,滿臉興奮地說道!


    “我記得當時,渭水河畔無人可用,不得已讓你們四處走動,教會天下人這樣的辦法謀生,怎麽如今你反而成了這位尊上的手下了!”


    青年聞言頓時搖頭苦笑。


    “大帥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白雲山為建立而起,的確無人可用,可如今白雲山莊的勢力遍布天下,處處都有人教習謀生之道,我們6人縱使冥思苦想,卻也隻會那一兩招,已經近乎於無用,隻能原路折返,而後又經曆了一些事情,差點就見不到大帥!”


    青年將自己這一年半的經曆,娓娓道來!


    說到絕望痛苦之處,難免眼含熱淚,可說到交其他人學會謀生之道,讓這些人能夠擺脫餓死的局麵時,卻又是滿臉紅光,激動得無以複加!


    兩人不知不覺由原本的站立,變成了抓著雙手坐迴座位,共同品一壺茶,唾沫四濺相談甚歡,將整個莊嚴而冷肅的大廳,變成了一個如酒樓茶館一樣的地方,大談特談,說的好不興奮!


    而在一旁的柳欽差,內心中也是暗自稱讚!


    “往日聽來這張毅高傲如冰,縱使是出身世家者,在其麵前也如路邊泥土,今日一見卻並非如此,這張毅不以出身論高貴,更為看重才能和秉性,有如此真知灼見者,卻又如此平易近人,有如此平易近人者,卻又古道熱腸,真是世俗罕見也!”


    他們兩人在這相談甚歡,平陽公主看完了張毅遞上來的折子,也是聽著張毅和人的閑聊!


    聽他們兩人講些自己原本不會在意的話題,此刻卻感覺平白的多了幾分蓬勃向上之氣!


    這往日陰毒如蛇,不苟言笑的張毅,卻時不時發出一陣差點將房梁掀開的大笑!


    這給人迥異與往常的差距,讓平陽公主對於張毅的了解,也是更深了三分!


    青年引下張毅遞過來的一杯茶,抬頭望了望作於上手位置沉默不言的平陽公主,冷不丁的低下頭壓低聲音說道。


    “大帥,事情已經查的差不多了,白雲山的兄弟沒有叛徒,隻是有人借白雲山兄弟手中的東西,故意栽贓而已,不過這件事情並非非黑即白,這白雲山內部,恐怕已不如初啊!”


    張毅聞言,臉色也恢複了平靜。


    他輕輕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你既已脫離白雲山,就不要再想著迴歸了,白雲山早已不是當初的那一個,此番我也要迴去,必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青年眼前一亮,隨後從座位上站起來,抱拳說道。


    “大帥仍如往日豪爽,隻不過此處並非談笑之地,還請大帥早些收拾,與我等一同迴京!”


    說著,他將那披風也拿了起來,親手為張毅披掛而上,隨即退後兩步站在了柳姓老者的身旁!


    柳欽差也是微微拱手。


    “大帥無需拘禮,老朽舟車勞頓,也需一兩日的歇息,這兩日大帥處理好軍中事務,什麽時候準備好了,吩咐老朽一聲便可!”


    張毅心中感動,感謝到。


    “多謝柳欽差,某這就命人為二位安排住宿!”


    第1016章 雪柔 上


    張毅招手叫進來一名校尉,命令他帶著兩人,在郡守府中找地方住下,隨後目送兩人離開,這才輕輕一歎,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


    張毅的目光定格在那最中間的狼王身上,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不知青玄清雪,如今是否安好,他們兩人也同樣是世間苦楚啊!”


    正想著,平陽公主已經是緩緩踏步,來到了張毅身旁!


    “張毅,此次迴京,你心中可有打算!”


    張毅眼角微微一跳,將披風合在掌心。


    “公主殿下不必關心張某,反倒是江淩郡如今的局勢,不知公主殿下打算如何收場!”


    平陽公主眉頭微鎖。“你為何不把胡江流除掉?反而是給了他一個江陵縣丞職位,難不成你就一直看著他荼毒百姓,為惡多端嗎?”


    聽聞此言,張毅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


    他偏轉過身,正視著平陽公主!


    “公主殿下此言,雖有道理,可如果張某人將胡江留除去了,不知公主殿下如何麵對黑虎山的反撲?況且,以殺止殺,未必是處理如今趨勢的最好辦法,難不成公主殿下僅靠張某一把刀,就以為能夠殺滅南方郡各大勢力,各大世家嗎!”


    聽聞此言,平陽公主腳步微微一頓,俏臉上也多了一分薄怒。


    “張毅,你可知你現在是在與誰說話?本公主縱使不靠你,也未必不能平息亂局!”


    張毅聽到這兒輕輕的搖了搖頭。


    “公主殿下有如此雄心壯誌自然極好,可惜,如果張某人真的隨了公主的願,不僅僅此去京城有去無迴,連我手下的光明軍,恐怕也會落入他人之手!”


    平陽公主微微冷笑。“如今的光明軍就是你的嗎?這天下都是皇帝一個人的,你也隻不過身為臣子,難不成你想造反?”


    張毅冷靜了下來,他微微歎息一聲,退後一步抱拳說道。


    “公主殿下此言,張某人必然會銘記終生,可是若想讓張某人大動屠刀,卻絕對不可!因為張某人已經不想被人操縱在掌心,隻作為一把刀,此去京城張某也未必會再迴來,若公主真的不需要張某,大可以上書一封給陛下,張某是死是活也無需公主惦念!”


    此言說完,張毅自懷中掏出兵符,擱置在了身旁的桌麵上!


    “萬望公主保重貴體,張某告辭!”


    鐵鞋撞擊地麵的聲音遠去,閉目沉思的平陽公主,那一雙拳頭握得緊緊的,在腳步聲消失之後,忽然間轉過頭來,隨即右手抹過腰間,寶劍請客間綻放寒冷的劍光,一劍劈下!


    隻見張毅剛剛所做的那張桌子,頓時從中哢嚓分裂開來!


    那虎符緩緩摔在地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在看此時的平陽公主,那往日俊俏而美麗的麵龐,平添了三分深沉,雍容的氣度宛如狂風倒卷,變得殺氣凜然!


    平陽公主緊緊握著寶劍,看著掉落在地上的虎符,銀牙都差點咬碎了!


    “好你個張毅,真以為本公主缺了你,便不能夠繼續南征了嗎!也罷,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宮也樂得視而不見!”


    平陽公主轉過身。“來人呢!”


    位於門外的奴仆們一擁而入,紛紛跪倒在地,眾多奴仆望著那被直接切斷的茶幾,嚇得臉色發白如置身冰窖一般顫抖!


    “將這桌子茶具,以及張毅日常所用之物,一並焚毀,傳令馮立大將,今日本宮要重新掌軍,凡有議論者,殺無赦!”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頓時讓屋內的眾多奴仆,嚇得臉色慘白!


    也正與此同時,剛剛還晴朗無比的天空,頓時蒙上了厚重的千雲,位於秋末的一場暴雨,終於在預料之中突然而至!


    江淩縣,北城的一家酒館之中!


    脫去了鎧甲,換上了一身常服的張毅,終於能在忙碌之中偷得半分閑,感受一下,這時代的閑人,是如何過活!


    外麵暴雨傾盆,這樣大的雨在秋末是很難見的,但是江陵地處溫潤,若是此時的長安,這場雨必然會是一場大雪!


    與他同桌的,是蔣衝和李作林,這蔣衝剛剛從後麵追上來,畢竟押送著後方輜重,每一天都在前後亂跑,得知張毅撂挑子不幹了,這小子第1個跟了過來!


    李作林倒是很理智,先是跟隨平陽公主整頓了一番,原本的光明軍分為前軍後軍中軍,左翼軍和右翼軍,再加上糧草資種的運送,以及前鋒的騎兵,可如今卻隻分為了三類,也就是前中後三軍,主要是因為將領不足,或者說平陽公主不太信任的人太多了!


    李作林也是榮升一級,成了中軍大將,手下有足足3萬人馬,隻不過此刻的李作林卻是眉頭緊鎖,見到張毅老神在在的喝酒,便是不由自主的歎氣。


    “我說張大莊主,您是不是做了一段時間的大帥之後,覺得天下無敵了?連這位你都敢招惹?說句實在話,若那位真的想要了你的命,隻需一封書信,縱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一樣會被人碎屍萬段!我就納了悶了,究竟是什麽驅使你有這種勇氣的!”


    李作林語氣嘲諷,一旁的蔣衝自然是翻白眼。


    “知娘賊,亂說話不腰疼是吧?在一個婆娘手下窩著脖子活著,你願意嗎?張莊主已知道後果,就是不願意苟且偷生,此為豪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為了當個將軍,連媳婦都不要了!”


    聽聞此言,李作林頓時瞪圓了眼睛。


    “你個姓蔣的,會說人話嗎?本大爺現在可是有了婆娘了,而且還是郡守之女,將來我就是光明軍之統帥,你這輩子隻能在大爺下麵!”


    蔣衝不樂意聽。


    “一個水性楊花,殘花敗柳的女人而已,你得瑟個什麽勁兒啊!”


    李作林一聽,猛然是抓住了腰間的寶刀。


    “執娘賊,信不信爺一刀砍了你!”


    “來啊!”蔣衝也不是好脾氣,抖手就把桌邊上的大刀抓了起來。


    “今天爺要是不信你一條胳膊一個腿,爺的姓倒過來寫!”


    兩人頓時抓著刀柄破口大罵,一個嗓門比一個高!


    弄得旁邊的食客時不時的往這邊看,張毅則是伸了一個懶腰,當著兩個暴躁大爺的麵,狠狠的拍了幾下桌子。


    “你們兩個吵鬧什麽?李作林的事情非他本意,蔣衝你怎麽能隨便嘲笑?再者說,你老婆姓甚名誰,能比得過李做琳這關係嗎?”


    聽聞此言,蔣衝眼角抖了抖。


    竟然是罕見的沉默了下來!


    望見蔣衝如此表情,張毅也是無奈搖頭。


    蔣衝的情況極為特殊,他不喜女色,不愛寶刀,更不愛戰場,他現在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因為有人告訴他,他這麽做可以讓其他人不用死!


    所以別看蔣衝是個粗魯而又笨拙的漢子,卻實打實是個好人!


    雖然這家夥最喜歡拿著刀砍人,但按照他的理解來說,他所做的事情和那道家超度人,佛家超度鬼一樣,都是在救人!


    而相比之下,張毅反而成了三人之中,最為不靠譜的一個!


    李作林是想要建功立業,所以哪怕楊飛雪曾經與其他男人有染,也甘願迎入家門,並且以正妻的禮儀相待!


    而蔣衝有了童年的經曆,不想讓天下人再有人餓死,所以他追隨著張毅,隻因為張毅能種出土豆這種高產的糧食!


    反倒是張毅,沉迷於弄權陰謀之中,丟了爵位,丟了官職,就連平陽公主對他也是恩斷義絕!


    想到這裏張毅不由得的哈哈大笑,竟然是有些醉了!


    無意間迴頭,張毅突然間瞳孔一縮,猛然在桌角站了起來!


    其他兩人也是豁然起身,按住了刀柄,以為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而張毅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街道上一個戴著鬥笠的人身上!


    兩人見張毅的眼神有些不對,急忙詢問!


    “張莊主,你在看誰?”


    張毅盯著那帶著鬥笠的人。


    “雪柔!你可終於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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