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感慨道:“王爺不嫌我身份低賤,屈尊降貴親自給我上藥。”


    “我們這類閹宦,為世人所輕賤,殘缺之軀令祖宗蒙羞。”


    “隻有王爺不論出身,一視同仁,不將我等看作異類,也不像宮中當成牛馬使喚。”


    “隻有在秦王府中,我才能覺得自己活得像人樣。”


    王景弘對此深有同感,各宮之間,明爭暗鬥之事屢見不鮮。


    若不是,有馬皇後這尊大佛鎮著。


    宮廷裏討生活的小宦官和小宮女,可以說活的命如草芥。


    王景弘感同身受道:“小弟來王府三個多月以來,刷馬桶和打掃茅房。”


    “雖然幹的都是髒活和累活,好在這裏沒有勾心鬥角,不用再過著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鄭和感到有些奇怪,問道:“你不是印綬監掌印趙公公的義子嗎?”


    “按理說,不應該活的這麽累啊。”


    王景弘自嘲地笑了笑,“宮中內宦有上萬人之多,趙公公的義子有百八十人。”


    “我這個通集庫裏不起眼的小宦官,誰會放在眼裏呢?”


    宮裏一些大太監,都會挑選一些聰明伶俐的小宦官做幹兒子。


    並不是為了看重培養,更多是一種利益關係。


    你能得到幹爹多少幫助,取決於能帶給幹爹多少好處。


    王景弘在通集庫那樣的清水衙門榨不出半點油水,自然得不到趙公公的重視。


    鄭和自然知道些,宮裏的彎彎道道。


    他略帶羨慕地說道:“你童年時,比我命好的多。”


    “我是打小被俘虜進宮,頂著一個叛賊之後的身份。”


    “在宮裏受盡欺負不說,還在永巷之中呆了六年。”


    永巷並不是一個地名,而是紅牆之間的一條夾道。


    那裏專門關押著犯錯的嬪妃和宮女,那裏的房間狹小,暗無天日。


    在後世有個鼎鼎大名的稱唿‘冷宮’。


    光聽一個名稱,就能讓王景弘不寒而栗,因為被關到那裏的嬪妃和宮女,沒有幾個能撐過一年的。


    不是活活被逼瘋,就是在痛苦和絕望中死去,鄭和在那裏足足生活了六年。


    王景弘想象不出,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宦官,成天生活在一群瘋瘋癲癲的瘋子當中。


    見慣了生離死別,還能保持住正常的心態。


    王景弘對他說道:“鄭兄飽經磨難,心智之堅韌,令小弟佩服不已。”


    鄭和對這段陰暗的童年,毫不在意道:“就像王爺說的那句話,苦難和不幸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習慣了痛苦和磨難,才能鑄造出堅韌不拔的性格。”


    “王爺以前在北邊,經常跟我講大海一望無垠,海洋對麵有許多跟我們大明迥然不同的國家。”


    “如果能有機會,我一定要乘著大船揚起長帆,到海的對麵去探索一番。”


    談起了海洋,鄭和眼神之中,滿是憧憬和向往。


    在小時候,父親馬哈隻就告訴他,等他長大一定要帶著他去麥加朝聖。


    現在父親不在了,他一定在有生之年完成這個父親留下來的約定。


    王景弘雖然不向往海洋,但是鄭和是他有生之年遇到的第一個朋友。


    他覺得做為朋友,有必要為對方完成這個心願。


    王景弘鄭重其事道:“既然鄭兄跟小弟之間彼此交心,有朝一日小弟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完成這個心願。”


    鄭和望著他真誠的目光,露出了笑容。


    他素來沉默寡言,沒什麽朋友。


    王景弘跟他特別有緣,鄭和理所當然認下了這個朋友。


    “有朝一日,我們一起去海上劈波斬浪,揚名四海。”


    朱樉指揮著下人,在院子裏支起一口大鍋。


    還找來一個形同漏洞的瓦罐,派人從城外土地廟弄來一大盆黃泥。


    準備工作剛做完,就看到鄭和跟王景弘一道迴來。


    下人們將一擔擔紅糖,搬進院子裏。


    望著形影不離的鄭和跟王景弘兩人,兩人緊挨在一起,下意識地牽起了手。


    朱樉臉色古怪道:“這剛出去一會兒,你們兩個人怎麽好的跟蜜裏調油一般?”


    兩人刷地一下,撒開了對方的手,臉色通紅。


    鄭和結結巴巴道:“奴婢與景弘老弟特別投緣,今日又互相傾述,一時之間…竟忘了禮數。”


    王景弘更是神情慌亂,連連後退道:“奴婢跟鄭兄之間,隻是誌同道合的普通朋友。”


    朱樉覺得更加奇怪,這兩人一個高大威猛帥氣,一個唇紅齒白文弱。


    站在一起還真他娘的…般配,朱樉滿臉狐疑,這兩人不會背著自己,偷偷去官府領證了吧?


    “你們都是本王的心腹愛將,這隨禮該隨什麽好呢?”


    朱樉摩挲著光頭,半天都沒想出來。


    他隻能信口開河道:“要不你們擇個良辰吉日,本王給你們隨個大胖小子吧。”


    聽到這不著調的話,鄭和跟王景弘拔腿就跑,向著偏院逃去。


    路上鄭和還痛心疾首道:“這王爺好好的,癔症怎麽又犯了?”


    朱樉望著兩人的背影,大喊大叫道:“我有一子高煦,從小跟本王一樣聰明可愛,討人喜歡。”


    “本王可是忍痛割愛啊,你們要不再考慮考慮?”


    兩人拉著手,一陣風跑的沒影了。


    朱樉臉上滿是遺憾,到底啥時候,才能找個大冤種,把朱高煦這個賠錢貨給送出去啊?


    苟寶不在,王德發在宮裏伺候三位少奶奶。


    朱樉隻能把剛來的蒯富叫過來幹活了。


    新上任的蒯富剛安置好家人,住進親王府裏。


    就接到消息,王爺有非常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蒯富充滿著幹勁,來到院子裏。


    看到堆滿一地的紅糖,和中間支起的大鍋。


    蒯富原本一臉鬥誌,瞬間變成了垂頭喪氣。


    “王爺,下官擅長的是木工活,這煉糖之術,下官是一竅不通。”


    蒯富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專業不對口啊。


    朱樉發現有個穿開襠褲的小孩,正伸出手指往裝紅糖的麻袋裏不停摳來摳去。


    一向摳門的朱樉,臉色一黑說道:“這小屁孩是誰放進來的?”


    “來人,給本王扔出去。”


    蒯富將小屁孩拎了過來,對著屁股就是一巴掌,打的小屁孩哇哇大哭。


    蒯富一臉惶恐道:“這是下官的犬子蒯祥,鄉下孩子不懂規矩。”


    “希望王爺大人有大量,能夠饒恕小兒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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