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勃然大怒:“這藍二好生無禮,竟敢騎到本王頭上來了。”


    隻見朱棣抬起大腳,對著倒在地上的書桌就是猛的一腳。


    哢嚓一聲過後,黃花梨木的書桌從中間直接斷成了兩半。


    朱棣臉色漲得通紅,一把拔出了腰間寶刀。


    他持刀的手在不停發抖,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從小到大,他燕王朱棣除了被二哥,三哥輪流欺負以外,什麽時候受過這等侮辱?


    這叫朱棣如何忍得下這口惡氣?


    現在的朱棣二十出頭,正是年輕氣盛,好勇鬥狠的年紀。


    朱棣走到門口,扯著嗓子朝院內喊道:“陳珪、孟善,給俺過來。”


    陳珪是燕山中衛千戶,孟善是龍虎衛千戶。這兩人可以說都是朱棣的左膀右臂。


    二人聽到燕王召喚,不敢有絲毫耽擱。


    陳珪、孟善二人邁開雙腿,大步來到書房門口。


    孟善年長一些,是孟子的第五十五代孫。他率先開口:“不知大王召我等前來,有何吩咐?”


    朱棣一把扯開衣領,喘著粗氣吼道:“你二人速去召集人馬。藍玉那賊鳥廝辱我太甚,不把他剁成肉泥,難消我心頭之恨。”


    陳珪跟孟善都是朱棣手下三衛的千戶,聽到燕王吩咐,兩人不敢有任何異議。


    陳、孟二人正要去城外軍營點齊人馬之時,門內傳出一聲打斷了二人。


    “二位千戶稍等片刻,貧僧有一言進諫大王。”


    姚廣孝走了出來,他雙手合十口念:“阿彌陀佛。”


    口宣完了佛號,姚廣孝這才對朱棣說道:“大王且聽貧僧一言,藍玉是萬歲欽點的北平府總兵,大王切不可意氣用事。”


    朱棣轉過頭,他咬著牙問:“老和尚,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在阻撓俺去報仇嗎?”


    看到朱棣麵色不善,姚廣孝沒有半點驚慌,他淡淡地說:“貧僧沒有阻撓大王的意思,貧僧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藍玉是萬歲欽點的北平府總兵,他要是死在了北平,傳到萬歲耳中,他又會如何作想?”


    姚廣孝接著說道:“萬歲一定會認為大王心胸狹隘,是個睚眥必報之人。”


    姚廣孝的話,猶如一瓢冷水將朱棣的怒火澆了個涼透。


    他可以不把藍玉這個老匹夫當成一迴事,卻沒有二哥的膽量,敢拂朱元璋的麵子。


    那可是把他從小抽到大的親爹啊,朱元璋的犀牛皮帶在年幼的朱棣心中留下了不少陰影。


    朱棣抱著手,冷哼一聲:“難道本王就眼睜睜看著藍玉那賊鳥廝,騎在本王頭上拉屎撒尿不成?”


    姚廣孝勸道:“大王莫急,貧僧當年在天界寺當小沙彌的時候,有幸見過藍玉將軍一麵。”


    “貧僧的好友袁珙有相麵之術,他曾對貧僧言說藍玉此人目中無人,將來的下場必定十分淒慘。”


    聽了姚廣孝的話,朱棣心裏好受了一些。


    他說道:“藍玉將來的下場跟本王沒有半點關係,俺能夠忍得了他一時,但忍不了他一世。”


    聽完燕王的話,姚廣孝笑吟吟的說:“以貧僧之見,藍玉既然桀驁不馴,大王不妨助長一下他的囂張氣焰。長此以往之下,藍玉自有取死之道。”


    要是朱樉在場,一定會感歎姚廣孝這和尚看人真準。


    朱棣隻是年輕氣盛,並不是轉不過彎來。


    聽了姚廣孝的計策,朱棣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老和尚你說的很對,俺是金玉世家,沒必要自降身份跟藍玉那種茅坑裏的臭石頭硬碰硬。”


    比起其他藩王,姚廣孝最欣賞朱棣的一點,就是他不僅腦子轉得快,而且還特別會隱忍。


    在朱元璋麵前,朱棣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在太子大哥麵前,朱棣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藩王。


    在二哥、三哥麵前,朱棣是一個受氣包的形象。


    在外人麵前,朱棣是一個舉止粗魯,性格厚道的軍漢。


    他最擅長的就是偽裝,朱棣野心勃勃,隱藏在了一個粗獷的外表下。


    ……


    北平城,麗正門外。


    北平布政使張昺,北平都指揮使謝貴二人率領著北平府的文武等候在城門口。


    他們要等的人,自然是新任的北平總兵藍玉。


    按明會典規定,若遇戰事,總兵官佩將印出征,結束後繳還。


    總兵並無品級,官職大小全看何人擔任。


    藍玉擔任北平總兵,就意味著北平府被劃成了戰區。


    北平府的大小官員都會受到他的節製。


    作為大明的第一位總兵官,藍玉一路上都擺足了排場。


    各地途經的州府,大小官吏無不膽戰心驚。


    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這位聖上麵前的紅人。


    到了北平城門前,藍玉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下馬步行。


    他大馬金刀坐在馬上,對著張昺、謝貴二人說道:“燕王為何不在?”


    張、謝二人對視了一眼,心中不約而同想道:按聖上禦製的《皇明祖訓》,哪怕是朝廷的欽差途徑藩王的領地,都要下馬步行去參拜藩王。


    這藍玉好生狂妄,二人正在愣神之際。


    藍玉有些不耐煩了,他抬手一甩馬鞭。那鞭子在張、謝二人麵前晃了一晃,發出一聲脆響。


    “本侯剛剛問話,你二人耳朵聾了嗎?”


    一看藍玉的做派,張昺就知道這人是個惹不起的狠角色。


    他躬下身子,說道:“啟稟侯爺,下官剛才已經派人去給燕王殿下送信了。”


    謝貴一臉討好的說:“卑職在官邸已備好酒宴,為侯爺接風洗塵。”


    藍玉是武人,按慣例,他的接風宴應該由謝貴這個都指揮使來招待。


    可惜,藍玉沒有接兩人的話茬,他自顧自的說道:“本侯奉了聖上的旨意,來統領北平府的軍政。自然要等燕王來了,把話都說開了,以後才好辦事嘛。”


    藍玉並不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軍漢,他這一番話說的別有深意。


    城門前站著的大小官員,哪一個不是人精?


    一聽這話,他們瞬間就猜到了藍玉的目的。


    這狂人藍玉,是想跟燕王分大小王呢?


    麗正門前,兩邊分開站立的文武官員,時不時伸著腦袋往城門洞裏望去。


    他們心中緊張不已,都想看看這北平城今後到底是誰說了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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