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聳了聳肩膀：
“我沒有注意。對於我來說，重要的是讓顧客拿起食物，放到托盤裏，不是裝進手提包裏，托盤裏的東西他都付了錢。就這麽多，我的照料到此結束。不過我以為他上二樓了。”
“一樓怎麽，當時人很多很擠嗎?”
“倒不是，我們這裏總是很寬敞。二樓可以抽菸。”
“這很好嘛，”紮魯賓微微一笑，“那我也上樓啦。喂，克秀莎，我還沒有告辭呀，吃完飯還來找您啊。”
“歡迎。我想您不高興啦。”
“我呀?”紮魯賓故作驚訝，“為什麽?”
“因為我說民警都是蠢人呀。難道您沒感到委屈?”
“感到委屈啦。”
“那您還來嗎?”
“克秀莎，親愛的，我自己受些委屈是我的私事兒。我還要來找您是為了公務。這裏麵的區別您懂嗎?”
“好吧，請您原諒，我說的不是氣憤話。我在這兒簡直苦悶、寂寞得要死，所以我對所有的人說話都帶刺兒。”
“對所有的人真的都帶刺兒?”紮魯賓興奮起來，“對那個不洗手的人也這樣嗎?”
“對他也是這樣。”她承認了，臉色微微發紅。
“您對他說什麽啦，很有意思吧?”
“嘿，我一不小心就冒失地說出了這樣的話，這麽多東西他怎麽塞得下，他會脹破肚皮的，可我們店裏沒有需要的線，沒辦法縫啊，另外針也成問題呀……總之，就是這類的話。”
“他有什麽反應?”
“毫無反應。我甚至覺得他都沒聽懂我的話。他抬起頭，看著我，好像沒有聽見我說話。”
“也許他處於恍惚狀態。是不是被刺傷了?”紮魯賓推測道，他知道皰疹從不服用任何麻醉劑，隻是貪杯嗜酒，別無他求。
“不，您怎麽啦，被刺傷的人我在十米以外都能看出來，他們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可這個人好像完全在想什麽重要的、嚴肅的事情，他心事重重地走了。哎喲，您幹嗎老跟我站著呢!您的東西都要涼了。快去吃吧，完了咱們再聊。”
紮魯賓端起托盤，付了錢，上了二樓，如克秀莎所說，這裏允許抽菸。沒錯，這兒顧客不多。他同說話喜歡帶刺兒的克秀莎談了十五分鍾，這期間沒有一個人來買吃的東西。八月十七日的危機讓公民們損失慘重，卻大力推動物價加速猛進，不顧周圍的一切，狂漲不止。這個飯店的價格顯然不適合那些不得不在火車站消磨時光而等車的不富裕的旅行者。至於那些能夠接受這樣價格的旅客，無論如何都不來這兒，因為他們花同樣多的錢可以在舒適而優雅的環境裏坐一會兒，不願坐在不方便的硬硬的小椅子上，麵對搖搖晃晃、黏乎乎的髒桌子受折磨。
在一個窗子跟前放好東西，紮魯賓就風捲殘雲一般地吃光了塑料盤子裏的義大利通心粉和叫做“基圍蝦”的沙拉。應該說，這裏的東西做得還真棒，多少讓紮魯賓這個偵查員能夠將就這兒極其簡陋的條件。
這麽說，外號叫皰疹的流浪漢就是在這兒吃了他死前的一頓飯。他當然不是一個人，他的夥伴也坐在這兒，隻是這個傢夥沒有同未來的受害者一起去拿吃的東西。真夠謹慎的，這個惡棍!他可能是先上了二樓，等了一會兒，皰疹端著食物上來之後，他才下去，不慌不忙地為自己點了菜。或者他讓皰疹給他也端上來一份兒飯菜，或者他根本什麽也沒有吃，完全可能是在估摸情況。這個傢夥準備著殺人，就是說他應該處於神經緊張的狀態。在這樣的情況下，通常是咽不下一點兒東西。但是，如果他還是和皰疹一起吃飯的話，那麽或者是他殺人的意圖晚些時候產生的，或者他就是一個壞透頂的惡棍，即將去殺人了，他居然不會哆嗦一下，也不妨礙他極好的胃口。
◎ 娜斯佳
她不常去醫院這種地方，但是或早或晚總會到這樣的年紀，或者你自己，或者你的親人，或者你的熟人，開始越來越經常光顧醫療機構。在已經度過的三十八年期間，娜斯佳隻有兩次住院治病，一次是因為脊背受傷，另一次是在大街上，血管內刺激症突發，被救護車直接送到醫院。再就是到醫院探望熟人有五次左右。
今天她來到戈爾傑耶夫上校所在的軍隊醫院裏。出乎她的意料，她根本不是在病房裏看見戈爾傑耶夫的。
上校坐在醫院花園的條凳上，鼻子上架著眼鏡，正在閱讀厚厚的一疊報紙。娜斯佳相信他沒有看她，但是她一走近長凳子，戈爾傑耶夫眼睛不離開報紙，就立刻嘟囔道：“科羅特科夫在哪兒?我吩咐他帶著報告來，可不是你呀。”
“我該怎麽著，要走嗎?”娜斯佳問，聲音很平靜，竭力不流露出受委屈的情緒。
戈爾傑耶夫終於停止看報，取下眼鏡，習慣性地把弧形眼鏡框塞進嘴角。
“哎呀，我的天啊，我們真成了愛抱怨的人啦。”他若有所思地指出這一點，不時地微微搖頭，“嗯，我心情平靜，一切順利，一切正常。你也沒有變化，像平時那樣，還是這麽膽怯，愛激動。這麽說來，我不在處裏，科羅特科夫沒有把整個處搞垮。暫時如此。坐呀。”他用手拍了一下身邊的長椅子，“那麽我的副手——這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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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注意。對於我來說，重要的是讓顧客拿起食物，放到托盤裏，不是裝進手提包裏，托盤裏的東西他都付了錢。就這麽多，我的照料到此結束。不過我以為他上二樓了。”
“一樓怎麽，當時人很多很擠嗎?”
“倒不是，我們這裏總是很寬敞。二樓可以抽菸。”
“這很好嘛，”紮魯賓微微一笑，“那我也上樓啦。喂，克秀莎，我還沒有告辭呀，吃完飯還來找您啊。”
“歡迎。我想您不高興啦。”
“我呀?”紮魯賓故作驚訝，“為什麽?”
“因為我說民警都是蠢人呀。難道您沒感到委屈?”
“感到委屈啦。”
“那您還來嗎?”
“克秀莎，親愛的，我自己受些委屈是我的私事兒。我還要來找您是為了公務。這裏麵的區別您懂嗎?”
“好吧，請您原諒，我說的不是氣憤話。我在這兒簡直苦悶、寂寞得要死，所以我對所有的人說話都帶刺兒。”
“對所有的人真的都帶刺兒?”紮魯賓興奮起來，“對那個不洗手的人也這樣嗎?”
“對他也是這樣。”她承認了，臉色微微發紅。
“您對他說什麽啦，很有意思吧?”
“嘿，我一不小心就冒失地說出了這樣的話，這麽多東西他怎麽塞得下，他會脹破肚皮的，可我們店裏沒有需要的線，沒辦法縫啊，另外針也成問題呀……總之，就是這類的話。”
“他有什麽反應?”
“毫無反應。我甚至覺得他都沒聽懂我的話。他抬起頭，看著我，好像沒有聽見我說話。”
“也許他處於恍惚狀態。是不是被刺傷了?”紮魯賓推測道，他知道皰疹從不服用任何麻醉劑，隻是貪杯嗜酒，別無他求。
“不，您怎麽啦，被刺傷的人我在十米以外都能看出來，他們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可這個人好像完全在想什麽重要的、嚴肅的事情，他心事重重地走了。哎喲，您幹嗎老跟我站著呢!您的東西都要涼了。快去吃吧，完了咱們再聊。”
紮魯賓端起托盤，付了錢，上了二樓，如克秀莎所說，這裏允許抽菸。沒錯，這兒顧客不多。他同說話喜歡帶刺兒的克秀莎談了十五分鍾，這期間沒有一個人來買吃的東西。八月十七日的危機讓公民們損失慘重，卻大力推動物價加速猛進，不顧周圍的一切，狂漲不止。這個飯店的價格顯然不適合那些不得不在火車站消磨時光而等車的不富裕的旅行者。至於那些能夠接受這樣價格的旅客，無論如何都不來這兒，因為他們花同樣多的錢可以在舒適而優雅的環境裏坐一會兒，不願坐在不方便的硬硬的小椅子上，麵對搖搖晃晃、黏乎乎的髒桌子受折磨。
在一個窗子跟前放好東西，紮魯賓就風捲殘雲一般地吃光了塑料盤子裏的義大利通心粉和叫做“基圍蝦”的沙拉。應該說，這裏的東西做得還真棒，多少讓紮魯賓這個偵查員能夠將就這兒極其簡陋的條件。
這麽說，外號叫皰疹的流浪漢就是在這兒吃了他死前的一頓飯。他當然不是一個人，他的夥伴也坐在這兒，隻是這個傢夥沒有同未來的受害者一起去拿吃的東西。真夠謹慎的，這個惡棍!他可能是先上了二樓，等了一會兒，皰疹端著食物上來之後，他才下去，不慌不忙地為自己點了菜。或者他讓皰疹給他也端上來一份兒飯菜，或者他根本什麽也沒有吃，完全可能是在估摸情況。這個傢夥準備著殺人，就是說他應該處於神經緊張的狀態。在這樣的情況下，通常是咽不下一點兒東西。但是，如果他還是和皰疹一起吃飯的話，那麽或者是他殺人的意圖晚些時候產生的，或者他就是一個壞透頂的惡棍，即將去殺人了，他居然不會哆嗦一下，也不妨礙他極好的胃口。
◎ 娜斯佳
她不常去醫院這種地方，但是或早或晚總會到這樣的年紀，或者你自己，或者你的親人，或者你的熟人，開始越來越經常光顧醫療機構。在已經度過的三十八年期間，娜斯佳隻有兩次住院治病，一次是因為脊背受傷，另一次是在大街上，血管內刺激症突發，被救護車直接送到醫院。再就是到醫院探望熟人有五次左右。
今天她來到戈爾傑耶夫上校所在的軍隊醫院裏。出乎她的意料，她根本不是在病房裏看見戈爾傑耶夫的。
上校坐在醫院花園的條凳上，鼻子上架著眼鏡，正在閱讀厚厚的一疊報紙。娜斯佳相信他沒有看她，但是她一走近長凳子，戈爾傑耶夫眼睛不離開報紙，就立刻嘟囔道：“科羅特科夫在哪兒?我吩咐他帶著報告來，可不是你呀。”
“我該怎麽著，要走嗎?”娜斯佳問，聲音很平靜，竭力不流露出受委屈的情緒。
戈爾傑耶夫終於停止看報，取下眼鏡，習慣性地把弧形眼鏡框塞進嘴角。
“哎呀，我的天啊，我們真成了愛抱怨的人啦。”他若有所思地指出這一點，不時地微微搖頭，“嗯，我心情平靜，一切順利，一切正常。你也沒有變化，像平時那樣，還是這麽膽怯，愛激動。這麽說來，我不在處裏，科羅特科夫沒有把整個處搞垮。暫時如此。坐呀。”他用手拍了一下身邊的長椅子，“那麽我的副手——這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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