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情況出乎意料,你得趕緊離開關苓!”


    路冠佐急匆匆道,“眼下閻彪滿腦子尋找貨源挽救斷貨之危,哈尼山寨大敗的事兒還沒仔細琢磨。等他緩過神來,加之自由摩落那邊傳來消息,肯定要懷疑到你身上!”


    邵道長一指牆角,道:“你不說我也準備連夜走,這不,行李都收拾好了。”


    路冠佐遞過一隻沉甸甸的皮箱:“這筆錢您帶著,為避免麻煩今後很長一段時間盡量別用銀行卡,大數據時代太可怕了,根本沒有隱私可言。”


    “我也不會手機消費什麽的,用現金最好,”邵道長轉而道,“冠佐啊,這一仗輸得很慘,恐怕我們都得認真反思——到底低估了白鈺,還是大形勢變了,更或關苓人心思變!設這麽大陷阱,隱瞞、傳遞錯誤信息,涉及很多人很多環節,放在過去根本不可能,可白鈺輕而易舉做到了,為什麽?”


    “我已經想過,”路冠佐臉色沉重道,“我準備逐步切斷與閻彪的關聯,銷毀過去所有痕跡,防止白鈺反攻倒算……這是最不得已的一步棋,最起碼也要等白鈺滾蛋。”


    “據我從省市兩級老同誌打聽來的消息,本來年底前必定動作現在又有變數,那些大人物提心吊膽能不能保住位子,所以白鈺走與不走,目前還說不定。”


    “我也聽說了,與那個香榭佳園和徐尚立有關……”


    “一環套一環啊,”邵道長道,“大隱隱於市,我準備躲到樺南老朋友那邊,一來不管白鈺還是閻彪都不敢在省城惹事;二來還可以打聽些內幕消息。”


    路冠佐沉聲道:“那就辛苦舅舅了!”


    邵道長深深歎息,感慨道:“咱爺倆說啥辛苦不辛苦?多年來靠著沙盤推演和精心策劃,我助你一步步達到今日成就,也算完成我多年夙願——平民老百姓赤手空拳闖蕩,混到正處實職位置很不容易的,冠佐比我這個小小股級幹部有出息有能耐多了……不說這麽多,約的出租車在後巷等,以後再會!”


    “以後再會!”


    兩人緊緊握手,路冠佐隨即離開,隔了會兒邵道長帶著老婆也上了出租,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離四合院不到二十米的民居裏,漆黑的陽台上有人緩緩掀起黑罩布,再緩緩放下紅外望遠鏡,滿臉憤怒之色。


    身邊有人輕聲道:“老大,要不要通知兄弟截住那老家夥?”


    此人赫然竟是宣稱在芭邁談生意的閻彪!


    這個世上哪有呆頭呆腦相信活神仙的黑道老大?


    如果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概率,那麽第三次就不能不引起閻彪疑心了,因此早早暗中窺伺、監視邵道長的一舉一動,防止他是警方派的臥底。


    但邵道長掩飾偽裝得很好,始終沒暴露與路冠佐的關係,縱然如此,閻彪還是千方百計打探到邵道長的來頭:


    其真名叫邵建國,老家雖在關苓但大學畢業後在雅壇市某鄉鎮工作,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幹到退休也隻混了個副股級待遇,一輩子的夢想是提拔鎮黨正辦副主任,可惜這樣卑微的心願都未能得償。


    邵建國長輩與路冠佐家族有些遠親,故而舅舅外甥相稱,但其實在宗族關係複雜的農村根本不算什麽。邵建國父母死得早,兒子大學畢業留在沿海省份工作,邵建國中年時期就把祖宅賣了定居所工作的鄉鎮,退休後在路冠佐關照下在城區中心地帶低價買了四合院安享晚年。


    正因為邵建國很久與老家斷了聯係,在關苓也沒有親戚朋友,閻彪弄清他的來曆後還是沒摸著真正的底細,隻隱隱覺得這家夥背後必定有高人。


    饒是如此,當閻彪發現所謂“高人”竟是路冠佐時,真是酸楚和著惱怒千般滋味湧上心頭,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前因後果。


    混一輩子黑道,都玩不過這些當官的!


    拳頭捏了握起,握起再鬆開,反複鬥爭四五分鍾後閻彪低低地說:


    “截住幹嘛?就算殺了那老家夥,對咱們有何好處?!這筆賬記下,以後慢慢算!走!”


    “走?”手下愣愣問,“去……去哪兒?”


    閻彪恨鐵不成鋼地踹了手下一腳,惡狠狠罵道:“當然是芭邁!這麽多張嘴要吃飯!快!”


    當晚白鈺慶功宴喝到一半便提前離開,因為於煜來了。


    嬉笑哄鬧的氣氛裏,白鈺敏感地聽出弟弟語氣裏的沮喪,而且今晚並非周末明天上午他還要趕迴三相上班,就有些突兀了。


    迴到宿舍,白鈺先衝進衛生間洗臉,出來後見於煜蕭瑟地坐在沙發邊憂鬱地說:


    “我跟語桐分居了。”


    “她不想離開通榆?”白鈺詫異道,“三相各方麵條件都比通榆好,何況你是省屬國企副總享受副廳待遇,怎麽說都是人往高處走。”


    “與工作無關……”


    於煜苦惱地說,“她……她不該欺騙我!”


    遂源源本本述說了動身去三相前那晚發生的事,坦承第三天他沒帶卓語桐獨自去新單位報到,至今她仍住樺南那套豪華別墅,兩人沒再聯係過。


    “我生氣的不是不能懷孕,以現代醫學技術並不算問題,而是她不該婚前隱瞞這個事實,直到那晚兄弟姐妹們提起才告訴我真相!”於煜憤憤道,“拿結婚證前是有體檢項目,我檢查後就忘到腦後,報告至今沒看到!這麽重要的事都瞞得如此之緊,事先半點跡象都看不出來,和這樣的女人一起生活太可怕了!”


    白鈺深有同感!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早在商林第一次見卓語桐,藍依就警告她是個綠茶婊,心機非常深!後來在商碭深入接觸,倒覺得她性格坦率明快,與自己蠻投機也談得來,加之事業方麵幫助很大一度險些墜入她的情網。


    再想起柳瑄瑄欲言又止的“女孩子的隱私”,又說“沒跟語桐在一起是她的遺憾你的幸運”,當時想不通這句話的含義,如今算是豁然開朗。


    “迴頭分析,你不覺得爸爸有可能知道她的秘密?”白鈺道,“你想想,以爸爸的性格怎會在臨走前突然提到想看你的孩子?他可從來不是兒女情長的人!”


    “是哎,我真的疏忽了!”於煜懊惱地說,“那次迴來後我腦子裏翻來覆去琢磨爸爸的每句話,唯獨忽略了最後一句!”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麽辦?”白鈺問道。


    於煜兩手一攤:“就是拿不定主意,才跑過來找你商量——馬上要轉檔案和組織關係了,如果離婚索性就在樺南辦理,帶著‘離異’狀態到新單位,不然反正而徒增不必要的閑話。”


    “你是廳級幹部了,離婚前就必須報備,”白鈺沉吟道,“你向徐省長報備,他肯嗎?”


    “我想過,”於煜道,“他肯定勸我三思,還會找一大堆領導來做思想工作。”


    “關鍵在於卓家背後站著龐大的黃海商人係,每位都通到天花板,”白鈺道,“你大婚那次黃海係能出席的都出席了,愛妮婭、徐璃都給了麵子,現在貿然提出離婚,你是想打所有人的臉麽?”


    “早知道象你一樣堅決不大操大辦。”於煜氣沮道。


    白鈺失笑道:“說得我好像隨時準備離婚似的,形勢所迫!還有,你剛剛受了委屈,從京都高層到通榆申委都知道你受了委屈,這當子提出離婚,是給黃海係臉色看麽?難免會有人這麽詮釋。”


    “正治婚姻的悲劇,”於煜唉聲歎氣道,“現在我總算明白京都傳統家族之間為什麽隻結婚從不離婚,因為承受不起離婚的代價!”


    “好,小貝終於正確認清形勢,現在我開始做和事佬……”


    白鈺遞過水果和茶,微笑道,“站在你的角度似乎受了騙,可站在語桐角度也有得已而為之的考慮,那就是不孕對於任何女人來說都是有損形象的糟心事,何況手術時醫生說過有可能懷孕,因此她是抱有僥幸心理——懷孕這種事也不是想懷就能懷,多少存在機率的,小貝。”


    冤家宜解不解結,夫妻倆鬧矛盾還是以撮和為主,千萬不可攪在中間推波助瀾加深裂痕。


    所以這番話盡管有些勉強,白鈺必須要說。


    於煜眉頭揪成深深的“川”字,道:“第一個月僥幸,第二個月僥幸都能理解,一年了還想僥幸就說不過去!要不是爸爸提到這事兒,要不是家庭群討論生兒育女,我倒忘了這碴兒,實在豈有此理!我決不會原諒她!”


    “有很多種技術手段達到懷孕目的,小貝!”


    “我討厭技術!”於煜怒道,“孩子應該是父母親愛情的結晶,怎麽可以變成技術的產物?我寧可不要!我寧可打一輩子光棍!”


    被他激動的態度嚇住,白鈺連連擺手道:


    “好啦好啦不要勉強……離婚也得有冷靜期,既然你暫時解不開心結那先分段時間,過陣子再作討論,行不?”


    於煜定定出了會兒神,頹然癱倒在沙發靠背上,長歎道:


    “哥哥,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兩年前我應該繼續堅持的,我不該糊裏糊塗受了她誘惑,徹底拋棄夏豔陽!我對不起夏豔陽,真的!”


    怔怔看著弟弟,白鈺終於明白了:


    公.中.號搜:亭.外下.雨的文學屋,更多官場文章


    於煜大老遠從三相跑過來,是想通過自己打探夏豔陽的消息,繼而取得進一步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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