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多說,這會兒自由摩落從指揮官到士兵都知道徹底上當了!


    所謂哈尼山寨整體搬遷,寨內無人看守防禦形同虛設,以及邊防軍還未進駐等等,全都是坑!


    事實情況是:山寨裏嚴陣以待,準備充足的高科技武器;邊防軍早早在山坳設下埋伏,就等自由摩落自投羅網。


    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要想方設法逃迴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然而往哪裏逃?天上飛著無人機,時不時從山霧裏冒出來來個定點射擊;滿地大搖大擺的戰術機器人,它能打你,你沒奈何它,而且在它麵前裝死也沒用,它能準確遙測心跳甚至判斷你血壓高不高。


    關鍵還有一點,山道上攔腰爆破將自由摩落大軍分成兩截,使得前沿部隊隻攜帶輕型武器戰鬥力不強;後續部隊雖有重型武器,卻遭到更強悍的坦克對壘,英雄無用武之地。


    一個小時過去了,戰鬥仍在繼續。


    坦克組成的鋼鐵城牆步步壓縮交戰空間,飛人機不知疲倦地在上空飛來飛去;邊防部隊從來不吝惜炮彈,正如當年攻打伊拉克的美軍,利用連續不斷的轟炸摧毀對手防線,摧毀對手陣地,摧毀對手戰鬥力,直到摧毀對手意誌。


    相比之下山寨前的陣地反倒率先結束,當圓滾滾的戰術機器人用冰冷而無感情的合成聲音說:


    “無生命跡象……無生命跡象……”


    站在城頭的白鈺心裏都不禁掠過絲絲寒意。


    人類對高科技和智能機器人的終結追求,會不會導致反噬其身?還有躲在不知名角落,包括楚楚愛人在內的狂熱科學家,研究結果會不會毀滅全人類?


    邊防軍總指揮杭團長從指揮室出來,笑道:“那邊也快結束了,零傷亡,打得自由摩落全軍覆沒,實在是近二十年來西南邊疆難得的大勝仗!都是白書計運籌帷幄,調度有方啊!”


    白鈺搖搖頭,道:“哪裏哪裏,完全是杭團長領導下的邊防軍智勇雙全、精心策劃的一次戰役,作為關苓縣委,我隻不過在政策調整、人員配置、後勤供應等方麵發揮應有的作用。”


    杭團長聽得表情一鬆,用力拍拍白鈺道:“白書計真是沒說的,胸懷寬廣日後必有大成!今晚慶功宴,我敬白書計三壺!”


    “隻能兩壺,三壺我就該趴下了。”白鈺笑道。


    軍人最在意軍功,有了軍功便能快速晉升;但軍功都是硬碰硬的,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來不得半點水分,比如這次哈尼山寨大捷共剿滅越境武裝分子多少人,繳獲各類武器多少,都得有詳細清單造冊登記入檔。


    這是硬的部分;軟的部分就要看怎樣定性了。


    此次哈尼山寨大捷,主策劃當然是白鈺。從最初拍板決定整體搬遷,到明裏談判桌上不肯就賠償款讓步,到暗裏刺激閻彪慫恿自由摩落用兵,每步棋都盡在掌握。


    至於指使尹冬梅把持民正局對外統計口徑,虛報、謊報搬遷人數並隱瞞山寨真實留守情況;還有通過梅朵卓瑪在頌豐的越芒內線隨時打探兵力調動情報,白鈺已非弈棋者而是俯視棋局者。


    杭團長發揮的作用在兩方麵,一是秘密進駐哈尼山寨,暗中運輸大批高科技武器;二是秘密調遣邊防軍潛伏於山坳兩側,形成“紮口袋”包圍圈。


    很明顯白鈺主功,杭團長次功;但白鈺這麽一說,主功變成了杭團長。


    看到白鈺不貪功,把主要成績都讓給自己,杭團長自然異常感動,也真心覺得這位年輕縣委書計大氣,有胸懷天下的氣魄!


    上午八點五十分,山坳口一帶的戰鬥也結束了,與山寨陣地不同的是,有86名武裝分子主動投降,反而費了一番周折,因為邊防軍必須確定這些家夥出於真心而非伺機反抗。


    得知精銳人馬誤中陷阱的消息,自由摩落高層匆匆糾集了四五百人規模前來增援,遠遠卻見邊防軍飛機大炮緊陣以待,又嚇得退了迴去。


    到中午時分,那邊終於傳來消息,隻有四個字:全軍覆沒!


    五六百精銳僅86人投降其他全部陣亡,戰鬥型皮卡、重型武器等全都落入邊防軍之手。


    “把騰運迪叫過來!”自由摩落首領狂怒地嘶吼道。


    十分鍾後滿身冷汗、滿心惶恐的騰運迪滿臉沉痛站到首領麵前,還沒來得及說話,首領驀地拔槍對準其腦門連開三槍!


    可憐可悲可恨可歎的騰運迪,忠心耿耿為自由摩落效力十多年,最終死在自由摩落子彈之下。


    也直至騰運迪死訊傳到關苓,得知他的死因,包括統戰部在內的幹部們才驚知一直以來充當“和事佬”和“中間人”的騰運迪,竟然是自由摩落的忠實走狗!難怪每次談判隻有吃虧的份兒,從未占過便宜。


    這樣迴過頭看他與袁帆的夫妻關係以及袁帆之死,隱隱約約察覺到異樣,即袁帆的死很可能與騰運迪在自由摩落的身份,還有秘密從事販毒等犯罪活動有牽連!


    當然,騰運迪的死隻不過為自由摩落此次孤注一擲的垂死掙紮背鍋,經此雪上加霜的沉重打擊,有過顯赫曆史、名列反正府武裝前列的自由摩落解放陣線如同枯朽之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衰落,此後地盤越來越小、勢力越來越弱、影響力越來越低,三年後正府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徹底清剿其殘餘力量,收複了頌豐地區。這已是後話了。


    聽到自由摩落大敗於哈尼山寨的消息,路冠佐兩眼發黑,身子搖搖墜墜竟有低血糖征兆,秘書趕緊衝了杯糖開水。


    “出去,讓我靜會兒。”


    路冠佐抹抹額頭冷汗低聲道,等門關上,他長長深歎感覺危機的來臨!


    與邊防軍討論進駐哈尼山寨的補償事項,是路冠佐牽頭國土局、財政局、民正局等部門負責的;哈尼山寨搬遷情況、山寨內部留守人員情況,是路冠佐指使手下從統戰部和民正局打聽來的內部數據。


    兩方麵情報都出了岔子絕非偶然,說明一個可怕的問題:幕後主導這兩項工作的白鈺故意設的圈套,意在通過自己散布假消息引誘自由摩落上鉤!


    這樣的話,就意味著從副縣長尹冬梅到邊防軍杭團長都在配合演戲,唯獨自己蒙在鼓裏。


    若果真如此,怎不讓路冠佐兩眼發黑,接近崩潰邊緣?要是抓到自己泄露機密的確鑿證據,那就是裏通外國的叛國罪啊!


    獨自坐在辦公室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深,身上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想到最後還是從抽屜裏拿了隻備用手機,撥通閻彪的號碼直截了當道:


    “晚上見個麵吧,地點由你定。”


    閻彪聲音有點飄也有點雜,忽高忽低地說:“我正在芭邁……今明兩天都沒空……等迴去聯係……”


    芭邁是對麵東南亞小國邊境縣城,與頌豐相鄰,接壤於通榆省甸西市,邊境地區同樣山高水深地險向來是販毒、軍火走私猖獗的區域。顯而易見,閻彪見自由摩落全軍覆沒便斷了從頌豐拿貨通過關苓山方向運輸的念想,立即趕到芭邁聯係新賣家。


    不愧為黑道大哥,關鍵時刻保持得住戰略定力,在路冠佐有些慌亂的時候果斷調整思路改投它處。


    關苓黑道從芭邁拿貨,不消說價格不會很理想,還得輾轉兩個市經曆多道盤查,但價格高總比斷貨好,少賺也比沒得賺好,當務之急是維護好銷售網絡和客戶群體,這跟做別的生意都是一樣一樣的。


    秘書輕輕敲門,然後進來半個身子問道:


    “路縣長,晚上的活動……”


    “取消,說臨時有事!”頓了頓,路冠佐道,“你叫輛出租迴去,把你的私家車給我用下。”


    “好的。”


    秘書情知領導今晚有秘密活動,旋即掏出車鑰匙放到桌上又輕輕退了出去。


    夜幕降臨,路冠佐沒開燈,雕塑般呆呆坐在漆黑之中,直到晚上八點多鍾整幢辦公樓都熄了燈,隻剩下極個別加班的辦公室還亮著燈,他拿起車鑰匙悄無聲息下樓。


    開車出了大門,拐彎鑽入沒有路燈的狹小巷子裏七拐八繞,二十分鍾後停在一座古樸莊重的四合院前。


    敲門進去,院裏同樣黑乎乎一片。兩人從堂屋轉到東廂房,拉好窗簾後方才開燈,此人赫然竟是——


    閻彪的高參,邵道長!


    不然呢?


    世上哪有仙風道骨、能掐能算、無所不知的活神仙?!


    閻彪幾次大難不死得到邵道長點化,逐漸走上“黑白通吃一體化”經營道路的背後,實質都基於利益算計。


    因此確切地說,閻彪從街頭小混混“發家致富”成長為關苓黑道大哥,蘊含著路冠佐苦心經營的點撥、孵化、培育,而這一切,都借助神仙附身般的邵道長之口。


    當然了,被路冠佐看中的不止閻彪,他隻是機緣巧合從眾多街頭混混中脫穎而出,繼而獲得路冠佐全方位加持而已。在這個過程中,路冠佐不斷地觀察、權衡乃至考驗,閻彪是深得他鍾意的合作者。


    包括慫恿自由摩落主動出擊,攻占哈尼山寨製造轟動世界的慘案,也是路冠佐暗中策劃,倘能實現受益最大者並非閻彪,而是路冠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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