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半天,原來惹著了誰也惹不起的程庚明……”白鈺頓感深深的失落和無趣,意興闌珊道,“媽,我……我有點不想在官場混了,還不如找個警備區鑽研武器裝備,就象白研一樣。”


    “小寶,抬起頭看媽媽!”


    白翎命令道,白鈺茫然舉起手機屏幕與她對視,良久,白翎凜然道,“小寶,在媽媽眼裏你看到‘屈服’二字嗎?”


    “沒……”


    “爸爸第一次被雙規是省紀委出的手,結結實實在點上熬了一夜,他灰心了嗎?他絕望了嗎?相反,他更有鬥誌,更有對壞人周旋到底的決心!他最困難的時刻你都想象不到,可你卻開始打退堂鼓?”白翎厲聲道。


    “不是啊媽,”白鈺辯道,“好像軍棋一樣軍長克師長、師長克旅長、旅長克團長……我覺得挺無聊,我不想參與這種靠扳手腕取勝的遊戲。”


    “小寶,世上根本沒有扳手腕就能贏的遊戲,有些東西你得信,”白翎道,“比如程庚明被幫到這種程度,隻能呆在廳級位置始終無法越池半步,你想想,依靠朱正陽他真正得到過什麽?或者說朱正陽給予他什麽?人間總有底線存在,有時看不見而已,小寶!”


    “可這家夥太難對付了,上次韓書計能得手恐怕也是卻不過老領導麵子,事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這迴再請韓書計大概也行不通了,”白鈺皺眉道,“我們白家、媽媽全力施為,人家八成也不會放眼裏,果然是通天之能的怪物啊。”


    白翎道:“別著急,沉住氣,我來想辦法……辦法肯定會有,隻要你在苠原所作所為問心無愧,被打下去都能再翻上來,沒必要擔心。”


    安慰一番後白翎繼續深入調查,傍晚時分反饋來更多資料:


    町水是程庚明自己挑選的地方,估計受了當時秘密情婦的唆使。秘密情婦就是鳳花花——唉,好低俗的口味,好低劣的眼光!


    鳳花花唆使他到町水主政,就盯準國家級蘆山生態保護區那塊肥肉,果然有程庚明出馬一路綠燈,各個部門、各個層次在破了無數個例之後硬生生給宥發集團劃出一聲地盤!


    對程庚明的貪財好色,朱正陽等人並非全不知情,因此把莊彬派到通榆予以牽製,實則也是相互製約,很可惜從目前來看並沒有達到目的,相反兩人同流合汙了。


    程庚明主政町水後上不跑省城,下不跑縣市鄉鎮,但每年必定去趟京都到幾位老朋友家各吃頓便飯。他哪是需要蹭飯的主兒,無非借機拉攏感情鞏固自己在昔日朋友心目中的地位。


    若說上次試圖把白鈺調離苠原,是不清楚白鈺的底細,經曆韓子學雷霆萬鈞的手段後肯定通盤掌握,那麽,程庚明不顧昔日與方晟的情分不依不饒要整白鈺,就蘊含很深的正治算計了。


    理由,絕大部分與莊彬相同,暗含向朱正陽等人獻媚討好之意,在他們看來整白鈺不等同整方晟的兒子,整的是白翎的兒子!


    至於私怨,事實上方晟得知程庚明晉升的天花板後基本放棄了努力,後來還是在朱正陽的遊說下才讓程庚明離開陳皎,調到環境相對寬鬆的上高。從方晟的角度講這是避免浪費無謂的人脈資源,從程庚明角度講這是沒人情味,用過便棄過河拆橋。


    而另一層私怨是,白鈺到了苠原之後雖然沒有明確的大動作,也一點點揭穿和公開簡剛與宥發集團之間的貓膩,受此影響,宥發集團不得不逐步收縮經營,收斂過去的囂張霸道,經濟利益無形之中受到很大侵蝕。


    於公於私,程庚明都要搞掉白鈺,發泄內心的鬱悶之氣。


    “誰能幫我?”白鈺問。


    白翎被問住了,半晌道:“我繼續想,別慌。”


    當晚傅大維親自坐鎮苠原,在他的施壓下俞嘉嘉不得不交出財政所檔案室鑰匙,邱彬大搖大擺獨自走進去,什麽雙人入內,什麽全程監視根本不可能,因為整個夜裏,財政所都被簡剛、邱彬的人牢牢控製,可以為所欲為。


    當天傍晚張培親自開車,陪同齊曉曉一夜工夫跑遍所有行政村,她滿臉寒霜警告村主任及村委會成員絕對不準說任何不利於白鈺的話,她甚至威脅說大家都知道簡書計馬上要下來了,將來苠原誰說了算想想都知道,誰敢說白鈺半個不字,將來我要把他揪下現有位子關進牢房!


    齊曉曉真是搶先了半步。


    第二天上午簡剛召集村主任召開全鄉組織工作會議,卻罕有地沒邀請齊曉曉、王誌海等鎮黨委委員,就簡剛和李國亮坐在主席台。


    簡剛嚴肅地說:“之前我始終強調不準挪用擠占扶貧資金,個別鄉領導就是不聽,這不,縣紀委工作組來了!接下來可能要跟在座部分同誌談話,不要緊張,有什麽說什麽,特別前兩年白鈺同誌怎麽扣住扶貧資金不放,逼各村補這個手續、交那個計劃,明明補貼林木的錢拿去修橋,明明養豬的錢用到藥草藥材,都可以說嘛。不要怕打擊報複,有我在,誰也不敢動同誌們半根毫毛!”


    村主任們相互交換眼色。


    與昨晚齊曉曉的威脅相比,簡剛的話太“虛”了,大家都知道科級幹部54周歲退二線,也就是今年底明年初他鐵定要從鄉書計位子下來,憑什麽“不要怕打擊報複”,又憑什麽“不敢動同誌們半根毫毛”?


    工作組見村主任們都在,散會前點了幾位留下來談話。


    此時傅大維已親自率組與鎮領導班子談話,第一位就是齊曉曉。


    “你大學時期與白鈺同誌同學,還談過戀愛,是吧?”傅大維問道。


    齊曉曉反問道:“傅書計對我個人感情生活感興趣嗎?”


    “不,我的意思是過去的經曆會不會影響你對白鈺同誌客觀評價?”


    齊曉曉嗆道:“傅書計,是您叫我來談話的,不是我主動要談話的,既然您擔心有影響,那就不談好了!”


    傅大維肅容道:“齊曉曉同誌,你的態度很成問題,這會兒在談工作,不要帶有情緒。”


    齊曉曉道:“傅書計上來第一句就問感情,請問是談工作嗎?”


    傅大維僵住,然後自找台階道:“或許我提問的方式有欠妥當,齊曉曉同誌,請談談白鈺同誌擔任苠原鄉經濟副鄉長、常務副鄉長期間違規操作扶貧資金的問題。”


    “我認為沒有違規操作,白鈺在苠原工作期間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隻要長眼睛的話。”


    “成績與違規並不矛盾,我們要在肯定其成績的同時正確認識存在的錯誤。”


    “請問您肯定過他的成績嗎?”


    “從苠原調到金融局就代表組織對白鈺同誌的肯定。”傅大維已意識到這位女鄉長說話很衝且擅長辯論,盡量保持心平氣和。


    “我不認同您的觀點,”齊曉曉道,“工作調整隻是分工不同,本質上都是為人民服務!再說了,您的前任曾積極建議調整白鈺同誌工作,後來去了哪兒?現在還好吧?”


    傅大維慍怒道:“我們就事論事,不要亂扯!目前的情況是,紀委接到多名群眾舉報白鈺同誌擅自挪用擠占扶貧資金,從工程項目裏接受賄賂,夥同開發商、投資商打擦邊球達到壟斷市場牟取暴利的目的!”


    齊曉曉道:“扶貧資金使用分配並非白鈺同誌一個人經手,大額資金實行‘一事一議’,這個可以找簡剛同誌了解;匯款由當時的財政所長邱彬負責;具體使用分配明細各村都有清單,也有村主任簽字,白紙黑字都查得清。”


    “但有群眾反映白鈺在這過程中欺上瞞下,一方麵把大額資金化整為零,另一方麵壓著資金不分配,等村主任進貢,威逼村主任編造無中生有的項目。”


    “如果無中生有,以我在鄉鎮的工作經驗主要是村主任和村委會的責任。”


    “現在暫時不談責任,我們先捋事實。”傅大維到底是老紀委,懂得諄諄善誘。


    但齊曉曉已非剛來苠原時的天真懵懂,當下笑笑道:


    “事實就是白鈺同誌工作非常出色,值得我們領導班子學習;這方麵我說句實話,不是說年紀大就懂得多,論抓經濟,簡剛同誌遠遠比不上白鈺同誌!論公正和良心,有些年紀大的揣著明白裝糊塗,顛倒黑白,真該挨上幾個耳光!”


    傅大維被說得訕訕然,道:“擅長抓經濟當然好,但經濟領域最容易出問題,我們也是抱著對年輕同誌負責任的態度來調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一切以事實說話,對吧?”


    “傅書計想要事實?”齊曉曉眼珠一轉,“好啊,現在我鄭重向工作組反映一樁嚴重的生活作風問題!”


    “生活作風?”


    傅大維精神大振,連忙衝記錄員道,“別光聽,注意記錄,注意記錄!”


    齊曉曉卻又及時收兵,微笑道:“這件事是簡剛同誌親自拿著軍用望遠鏡監視,時任鄉長王彩美協助,時任黨政辦主任尤德山在現場拍攝,女主角叫穆小菊,黨政辦辦事員,您可以找上述幾位同誌談話,如果需要,我這邊還能提供照片。”


    “好,好的。”


    傅大維如獲至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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