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手帶著強勁的掌風向“花如雪”襲來,“花如雪”緩緩睜眼,目光像是萬年寒潭水平靜無波,無驚無懼,仿佛世間萬物在“她”眼中都沒有任何分別。


    “她”伸出手指,輕輕一點,攔下那隻蒼白有力的魔手,四周無序的狂風驟停,隨後“她”微微用力,魔手組成的骷髏便被擊飛十丈。


    骷髏猩紅的雙眼燃起戰意,魔手握拳,帶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砸向“花如雪”。


    “花如雪”腳尖輕點退後數十丈,右手微張,唇角輕啟,道一聲:“無為!”


    一柄長劍凝聚在掌心,散發著耀眼的青色光芒,將周遭的魔氣衝散。


    無為劍出,萬劍臣服,一劍悲鳴,山河同泣。


    “花如雪”將長劍立在身前,青色的劍氣衝天而起,化為實質直指青天,淅淅瀝瀝的雨滴隨之落下。


    身為神劍的無為並不喜歡殺戮,所以每當祭出殺招之時,便會伴隨聲聲悲鳴,以及一陣落雨。


    “她”平靜地注視著前方的骷髏,忽地腳下用力,持劍斬向骷髏,淩厲的劍氣似乎能斬開天地。


    一劍攔腰斬斷骷髏,萬根白骨沒了支撐滾落一地。一劍釘入掙紮著想要逃脫的魔手。


    劍鳴漸息,微雨漸止。


    花如雪站在魂海中看著輪迴石操控她的身體,揮下這足以毀天滅地的一劍,不禁想起三萬年前,蘇長佑持無為劍立於微雨中的場景。


    那時,大概也是如此。


    “花如雪”盤腿坐於長劍身前,伸手結印,碧光縈繞,白藏穀中混亂的魔氣似是有受到某種吸引向“她”湧去。


    魂海從中心分成兩半,底部出現一百零一道陣法,青碧色的光芒將魔氣牢牢壓製住。


    花如雪看著眼前這一幕,緩緩迴神,先是輪迴石突然占據她的身體擊敗魔手,再是魂海中的巨變。


    若輪迴石有這等力量,早在魔手第一次殺她時,他定會出手阻攔。她明白這是小劍靈將自己的力量全部給了小石頭。


    “小石頭,他還會迴來嗎?”


    麵對這個問題,輪迴石也沒有答案,“本體不毀,劍靈可再生。”


    但劍靈的孕育極難,尤其是神劍,也許萬年,也許十萬年……


    良久,隨著魔手進入魂海,花如雪的意識迅速迴歸本體,魔氣由內到外侵蝕著身體。


    她白皙的皮膚開始潰爛,撕心裂肺的痛苦讓她迴想起重塑筋骨時,筋骨寸斷的滋味也不過如此。


    重塑筋骨時她都可以堅持住,現在也一樣可以。


    恍惚間身體麻木,沒有了一分痛意,她分不清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似乎又死了一次。


    似乎這世間所有的生與死都同她沒有任何關係。


    輪迴石原本打算替小狐狸承受這份痛苦,但魔手掙紮著想要逃脫,他完全顧不上小狐狸。


    輪迴石凝出一道人形虛影,持無為劍再次將魔手打傷,牢牢釘入魂海底部。


    在花如雪和輪迴石用盡全力鎮壓著魔手時,遠處的山峰之上,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將白藏穀發生的一切收於眼底。


    前者滿意地誇獎道:“做的不錯,不枉我費心將無為劍送到她手中。”隨後便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原地。


    後者畢恭畢敬地站在原地,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


    輪迴石將魔氣壓在陣法之下,身上的光澤開始慢慢消退,他消耗過渡即將陷入昏睡,但還有許多事情沒來得及理清。


    這一次,是他低估了對手的算計,那人這一步棋,謀劃了千年之久。


    先是將白藏穀周圍的山峰掏空令靈氣潰散,無法再做封印之地,其後害怕他曆劫失敗,力量不足以重新設下封印,特地將無為劍的劍靈送到他麵前。


    甚至還知道他苦心隱藏的秘密,小狐狸無法被殺死是最合適的容器。


    從一千多年前那場曆劫開始,一切都在那人算計之中。


    久孤山魔氣事件,那人想將人與妖的矛盾激化,讓小狐狸明白魔氣擴散帶來的危害。


    如此一來,小狐狸一定會極力阻止白藏穀魔氣擴散,哪怕是讓她作為容器,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如果那人這一步棋的目的,是令小狐狸成為始魔身軀的容器,那他最終圖謀的是什麽?


    讓小狐狸成為始魔?但始魔不可替代,亦無法複生,這麽做有何意義?


    想到這裏,輪迴石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墜入魂海,氣息微弱地留下最後一句:“小心蘇誌。”


    魔氣被徹底鎮壓之後,花如雪身上的皮膚快速愈合,黑色的紋路也隨之消失,陣痛襲來身體越發沉重。


    她清楚單憑蘇越自己不可能將始神設下的封印破壞,就像她複原封印是借助輪迴石的力量,蘇越還有其他的幫手。


    竟然是蘇誌嗎?


    她撐著腦袋還想再問什麽,隻見魂海中一片死寂,各種功法發出的光芒黯淡了幾分。


    輪迴石化作一塊不起眼的灰石頭靜靜地躺在海底部的封印上,那把總喜歡跟在輪迴石左右的木劍也不見蹤跡。


    體內的冰靈根,根部的結晶增多,這意味著使用靈力時產生的反噬也將增強。


    瞧著靈根旁的一串數字忽然減少了“二十”,花如雪懸著的心緩緩落下,這說明輪迴石還在,隻是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時會醒來。


    花如雪無力地癱倒在地,天空中的陰雲散去,陽光透過一旁的骨堆落在她身上,她突然有些唾棄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可以安然無恙。


    不知有多少人知曉始魔右手的存在,在史冊上,隻提及始神將不歸林一分為二,一半納入魔界,隻有魔界中存在魔氣,對始魔以及封印隻字未提。


    想來將始魔分屍用以鎮壓魔氣,這等驚世駭俗的事情也沒人敢往史冊上寫。


    她看向白藏穀四周,已經沒有魔氣的痕跡,但仍舊沒有其他人過來這裏,想必是被其他的事情絆住了腳。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從蘇茵口中得知假蘇越的消息,就算得到了,假蘇越已死,死無對證。唯一見過假蘇越的那位長老被輪迴石搜魂,不傻便是失憶,無法作證。


    蘇茵隻能是替罪羊,除非能找到蘇誌與這件事之間的聯係。


    提起蘇誌這個名字,花如雪首先想到的是他很怕狐狸,直言快語,忠心護主。


    迴憶起與蘇誌初次見麵的場景,那是在夕風亭,蘇誌看到突然醒來的她,害怕地大叫一聲拔腿就跑,就像是看見了惡鬼一般。


    後來她從蘇和口中得知,蘇誌以前不小心掉進狐狸洞裏,自此尤其害怕狐狸。


    所以,蘇誌要與她保持一定距離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唯一一次破例靠近她,是她初次去長夏穀,將結夢燈放入蘇懷謙院子中時。


    緊接著第二天,蘇懷謙死於心魔。


    在她對蘇懷謙的死產生懷疑、對結夢燈中出現的石室產生好奇時,蘇誌突然告訴她:蘇和分不清許多動物,在他眼中寒皋就是黑鳥。


    因此,她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在了蘇和蘇越兩人身上,錯過了那些如迷宮一樣的石室。


    前幾日,她拉著蘇誌去搭秋千,蘇誌忽然提起雲千媚,提起木匣子和護妖鐲,就像是在提醒她,青陽蘇氏和長嬴雲氏並無不同一樣。


    蘇誌似乎知道青陽山上的所有事情,不論是過去發生的,還是將要發生的。


    這一切當真隻是巧合嗎?


    等再見到蘇誌,一定要問問他,蘇懷謙的死是否跟他有關,白藏穀中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


    花如雪坐起身來,將身上髒亂不堪的衣物換掉,因為體內封印了魔氣的緣故,外頭若是有魔獸出現,會優先攻擊她,所以她要在石室中,等其他人找過來。


    就假裝貪玩找到了石室,然後不小心迷路,一直待在石室內。


    再次走入山洞,洞內陰風陣陣,不時還能聽到野獸的哭嚎聲,這個給銀蛇帶來無盡痛苦的地方,總會讓她想起結夢燈裏看見的種種。


    就在她想要找到當初銀蛇待過的石室時,周遭忽然晃動,一陣地動山搖,石塊緩緩從頭頂掉落,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山要塌了!


    花如雪顧不得其他,按照記憶裏的路線,以最快的速度向另一麵跑去。


    她剛出山洞,身後的山峰伴隨著轟隆的巨響全體下沉,原本的石室、山洞一夕間全部被抹去。


    穀外大雪紛飛,寒冷的氣息催促著花如雪快些離開這裏。


    如此一來,通往白藏穀的密道消失,蘇懷謙曾經所做的那些事也伴隨著巨響成為永恆的秘密。


    同樣,她來過白藏穀、搶奪長老令牌、封印始魔右手的事情,也成為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山峰下沉的突然,好似塵埃落定,一切都結束了。


    花如雪毫無留戀的轉身向落英穀走去,離開的時候,穀中還因為傳聲符文的事情亂做一團,不知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


    蘇和那家夥若是知道“蘇茵殺了蘇越”這個錯誤消息,大概會十分難過,說起來他似乎與叛徒很有緣。


    與叛徒蘇若雨是戀人,與叛徒蘇越又是至交,三十歲的人還跟孩子似的,明明看起來防備心很強,實則很容易相信其他人。


    他跟蘇奕恰恰相反。


    從紅妝閣分開時,蘇奕顯得十分慌亂,目睹了三級妖獸魔化成四級魔獸的全部過程,他應當猜到了坤靈丹的用處。


    他此刻在做什麽?去長夏穀得到家主的確認之後,他會做什麽?他曾說過的那些話,還作數嗎?


    懷抱著這些疑惑和再次遇到故人的期待,花如雪最後一次走入了落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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