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麽打人?”汪曼春顯然被明鏡的舉動氣壞了,她實在是不能容忍明鏡在自己麵前,打自己所愛的人。


    “汪大小姐,我在管教自己的親弟弟!”明鏡咬金嚼鐵般刻意突出“親弟弟”三個字,她蔑視地掃了汪曼春一眼,“礙著你汪大小姐什麽事了?你是我們明家的什麽人啊?”


    汪曼春被明鏡“施毒不見毒的毒辣話”堵得胸口疼,她漲紅了臉,說:“您要管教弟弟,您迴家去管教啊。您跑到這裏來,是什麽意思?您無非就是借著我師哥打我叔父的臉!今天是我汪家請客,不是您明家做東!”


    “說得好,汪大小姐!說得好!”明鏡點頭,“承教了。我是要迴家去管教的,謝謝你的提醒。”汪曼春恨恨地想抽自己的嘴巴,自己一句話就把明樓送迴了家。


    明鏡轉身看著明樓,明樓站著紋絲不動,他的眼光收斂到自己的胸前。明鏡說:“你聽見了?”


    明樓說:“是。”


    “我告訴你,今天晚上,你要不迴來。你明天早上就不用再姓‘明’了,你改姓‘汪’吧。”明鏡的聲音很平靜,不似有怒。


    “明樓不敢。”


    “那就好。”明鏡說。


    “師哥,你不能迴去。”汪曼春著急地說。


    明鏡冷笑,她對汪曼春說:“汪大小姐,我想給你一個忠告,過去的事情,你還是忘了的好。你隻不過是我家明樓翻閱過的一本書而已,當然,也許他興趣來了,會重新再翻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證,隻要我明鏡活著,你這本書永遠不會落在他的床頭!”


    汪曼春從不曾受人如此羞辱,一時激憤,冷笑著針鋒相對:“您話可別說絕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她話音未落,明樓斷喝了一聲:“汪曼春!”


    他一聲嚴喝,打斷了汪曼春的話頭,可是,終究是遲了。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明鏡說,“我告訴你汪曼春,我明鏡今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以為你活得過明天嗎?”她走在明樓與汪曼春的中間,低聲笑對汪曼春說:“我弟弟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


    汪曼春真是欲哭無淚。她礙著明樓的臉麵,一句狠話放不得,被明鏡逼得無路可退,一下就癱軟了身子,坐了迴去。


    汪芙蕖實在不忍,說:“大侄女,你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


    明鏡截住他的話,說:“汪叔父,這是您的侄女開口咒人,我對您汪家的家教實在不敢恭維。哦,我忘了,您侄女是幼承庭訓,她自取其辱,都是拜您所賜。”她看了一眼自己擱在餐桌上的挎包。這相當於是一個暗號,她準備走了。


    明樓不失時機地順手替明鏡遞上挎包。


    明鏡接過挎包來,對在座人等,客氣地一笑,說:“對不起,打攪各位的雅興了。”環顧表示歉意後,昂然轉身離去,臨走時,將包間華麗裝潢的門重重一摔。


    汪曼春強忍著不哭,明樓也不相勸。


    此時此刻,眾賓客都有些無所適從,不知如何表態。


    明樓說:“諸位,剛才不好意思。家姐的脾氣曆來火暴,明樓迴滬,因公務纏身,所以沒有及時迴家告稟家姐,所以才有今日風波。俗話說得好,誰家兒女無庭訓?哪家長輩不行權呢?”


    座上漸有笑聲。


    汪芙蕖也來替門生打圓場,說:“他姐姐脾氣向來如此,實在難為我這個學生,克己複禮,處處隱忍。”


    眾人理解地點頭。


    明樓拉開椅子坐下,有人替他重新布置餐巾。明樓一開口即入正題,仿佛剛才當眾被明鏡摑耳光的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諸位,我聽了大家的高論,總結了幾句話。十年不會構成一個時代,同樣,在戰時的上海,兩三年內打造不出出類拔萃的金融大亨。”明樓環顧了四座,說,“我們需要的是團結,集結力量,舍得吃虧,舍得輸血,舍得建設。諸位想想,世上哪有負盈不負虧的生意?”他嘴裏說著國家經濟,暗中一隻手拉住了汪曼春的手,以示安慰。汪曼春的心境一轉,用眼睛暗自看他。明樓又鬆開了手,抬頭對眾人說:“經濟計劃是建立在道德基礎上的,可是,現在的道德是同類相食。新政府需要時間調整、吸納、規範從前好的經濟方案,推陳出新,才能在戰時混亂的金融界穩住陣腳。總之一句話,有誌者事竟成。明樓願與諸君共勉。”


    座上稀稀落落響起一片掌聲。


    其實,明樓自己心裏有數,最終的答案預先已經設定好了,他隻是來試試水,熱熱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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