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李元青隨口吟著古詩,一邊從床上翻身起來,右手從桌上提著酒壇,走到窗邊,左手拉開窗戶,一瞬間撲進來的陽光射得李元青睜不開眼,慌忙用左手擋住陽光,半響便習慣了這並不刺眼的朝陽,它隻是金燦燦的明亮耀眼,並不是烈日驕陽那般的刺眼。


    提起酒壇,迎著朝陽,李元青對著朝陽,一口敬朝陽,一口敬明天,忍不住想要放歌一曲,這朝陽美酒,人生快意,哪管它些煩惱事,不管了,不管了,都不管了,我便浮沉做個小吏,有吃有喝,有何不好,何苦去管那些傷神費腦的破事!


    一個夢,一個夢裏的死局,居然就讓李元青豁然開朗了起來,一輪朝陽,一口美酒,竟然就讓李元青對未來充滿了向往。


    喝盡了壇中的美酒,朝陽已漸漸變成了驕陽,受不了這刺眼的光灼人的熱度,李元青收拾齊整,準備下樓結賬,忽然卻發現佩刀不見了,心中一驚,難道昨夜的夢境是真的?


    不對,昨夜至今早,窗戶的都未曾打開,屋子裏擺設安好,哪來的破窗爭鬥,一定是夢境!可是佩刀去了哪兒?


    李元青甩甩頭,笑著自言自語說道:“一定是這幾日喝酒醉深了,佩刀丟在了櫃台也不定呢?或者是那日忘在了家中,李元青迴想住店之前隻是迴到家中一趟,難道佩刀竟是走得急了忘在家中?


    幾番思量也沒有頭緒,李元青走下樓來到櫃台,詢問掌櫃的,道:“掌櫃的可曾見我三日前住店時手裏的佩刀?”


    “佩刀?大人您當日住店來得匆忙,小的不留意也不記得了!”掌櫃的賠笑道。


    “那佩刀定是落在了家裏!”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李元青轉口問道:“這三日住店,一共多少銀錢?”


    “大人,隻要以後有需要照拂的地方,大人您多多關照就行,哪敢收你銀錢,大人隻管去便是!”掌櫃的諂媚地笑著說道。


    “既然如此,也不讓掌櫃的您血本無歸,這裏又一錠官銀,足足一兩的官銀,算是給你的本錢,其餘的算是你贈我的人情吧,以後有機會自當照拂還你!”李元青丟下了一錠官銀,並誠摯地允諾以後還人情於這曉事理的掌櫃。


    “好嘞!大人您慢走!”掌櫃的領著店小二親自送李元青出了客棧。


    站在掌櫃旁邊的店小二立馬換了一副嘴臉,鄙夷地說道:“這鷹犬昨夜不知在房裏做甚,摔桌弄椅的動靜頗大,害得樓下住宿的客人一夜未眠!莫不是房間裏有了鬼怪!”


    “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這客棧裏幹幹淨淨哪來的狐仙野鬼,再說了這小子也沒那豔福,我告訴你這其實就是我們農村人愛講的糙話‘老公豬拱圈’,這小子是思春了!”說完掌櫃的和店小二都情不自禁地發笑起來,猥瑣又卑微的笑聲充溢了整個客棧。


    李元青迴到衙門,一進大廳,正遇著沈山,沈山麵色陰沉地說道:“你真是膽大包天,才進衙門沒幾天就搞出這麽大的動靜,邢老大正要找你發飆。”


    李元青一時間竟摸不著頭腦,隻得硬著頭皮上二樓去邢彪的書房。


    “咚咚!”李元青膽戰心驚的敲了兩聲。


    “進來!”這聲音平靜,根本聽不出喜怒。


    李元青推門而入,“大人,你找我?”


    邢彪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李元青,笑著說道:“真不愧是郡守大人親自選派的捕役,好大的官威,跑到鎮捕衙去耍威風!”


    李元青恍然大悟,原來是為這事,消息怎傳達如此之快,心中已然料定是那青衣捕快告密,心中對鎮捕衙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元青知錯了,請人責罰!”李元青弓腰抱拳,卻並未下跪,因為李元青心中仍然固執地認為,為了老張頭打抱不平沒有錯,雖然夾雜有私憤,但也確實更多是因為受不了這樣不平的遭遇。


    “你不是錯,你是犯法了,跨境單獨執法違了法理,因私廢公枉了國法,所以我保不了你了,等著監察司的人來調查吧!”邢彪說完之後,便不再看李元青一眼,補充道:“暫停職務,把你的捕服和佩刀交到庫房,你先迴家等候傳喚,調查清楚之後再來捕衙。”


    “既然大人如此計較,元青也直言稟告,這捕服是郡守鍾大人賜予的,我自還鍾大人,至於佩刀不慎遺落家中,我自會尋找上交,若交不上便付十兩紋銀,至於監察司的官差尋我恐怕有些困難,出來衙門我自先去尋監察司,以後這捕衙的捕役我便辭了,告退!”李元青不卑不亢地說道,再沒有任何顧忌,因為此刻的邢彪在李元青眼裏已經不是領導,那就沒有所謂的顧忌。


    李元青已然心生退意,一來雖入了捕門時間不長,但確實看透了不少東西,捕役注定是個沒有前途的職業,永遠隻能做個暗處的影子,何談理想與抱負,而且這邢彪與鍾鳴二人明爭暗鬥,李元青做一個磨心,老是圍著轉悠兩處周全,實在難做,既然投名狀交給了鍾鳴,那便果斷追隨鍾鳴了,不再跟這邢彪受那些瞎氣委屈。


    邢彪不以為忤,反倒是淡然一笑,以同等之交的禮數周全地說道:“自便!”


    李元青轉身出門,騎上棗紅馬,又買了一壇子烈酒,準備迴家暢飲,先迴家找迴佩刀,然後再去郡守鍾大人府上說明情況,看看能否換個衙門司署,若再討官,一定討個領取朝廷俸祿的官,不再做這臨時小兵。


    李元青前腳剛到家中,準備四處翻尋佩刀,卻發現家中早已被人翻得一團糟,父母雙親也不在家中,家中難道遭賊了,李元青心中已經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家中附近四下尋找雙親,均不見蹤影,仔細查看家中又無打鬥痕跡,又無血跡,至多就是遭竊,為何雙親均不見了。


    從家中出來,李元青騎上棗紅馬,準備去外婆家裏打聽母親下落,剛一上馬,周圍埋伏的捕快迅速跳將出來,二十餘人,與昨夜夢境何其相似,紫衣捕快,青衣捕快周本權,看守枯燈的小捕役,一個不差,反還多了兩個藍衣捕快,皆是看著眼生的。


    “還往哪裏逃?李元青,快下馬伏法!”鎮捕衙的紫衣捕快開口吼道。


    “李元青未犯國法律例,何來的伏法一說!”李元青心中不祥之感濃濃鬱鬱,已知今日之事難以善罷。


    “你這殺人兇手,昨夜殺了本鎮的張喬鬆,還敢抵賴?”紫衣捕快說道。


    “昨夜我在郡城悅來客棧休息,怎會在這殺人?而且我並不認識你所說的張喬鬆是何人?”李元青心中大駭,難道那個奇怪的夢境作祟。


    “張喬鬆便是本鎮賣紅砂糖的老張頭,而你昨夜的確殺了老張頭,一刀斃命。”紫衣捕快說道。


    李元青已經慌神了,老張頭果然死了嗎?難道昨夜那不是夢境?那是真實的兇案現場!不對,就算夢境為真,那鷹鉤鼻申衝呢?申衝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難道鎮捕衙的這些捕快都是申衝的同謀!


    “不,不對,我沒有殺人,是你們設局害我,昨夜我在夢裏都是你們害我!”李元青心亂如麻,語無倫次地說道。


    “哈哈,夢裏,李元青勿要再裝瘋賣傻了,下馬投降吧!你若是清白的,衙門自會還你公道,你若是兇手,縱然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法網!”站在遠處的一個藍衣捕快神色莊嚴地說道。


    “不,我不是兇手,你們想要陷害我,你們聯合鎮捕衙和黃員外,一起設局來害我,我要迴郡捕衙,沈大哥一定可以給我證明還我清白!”言罷李元青調轉馬頭就要離開。


    “南廣郡捕衙不能承辦這起案子,這起兇案已經連夜上報府衙,南廣郡衙申請迴避,現在指派我們威興捕衙權力偵辦此案,你若再前行一步,立刻讓你血濺當場!”藍衣捕快亮出手中長劍,威風凜凜站在高處。


    “你的雙親就在鎮捕衙,你若潛逃,你的雙親就要代你受罰,你一日潛逃,你的雙親就要流放一日,年過半百的人背井離鄉,你可要想好了!”紫衣捕快說完之後也抽出腰間的鋼刀。


    李元青頭腦中嗡嗡直響,一片空白,但隻聽得雙親下落,便放開了心中最後一絲牽掛,這不是夢境,果真殺人了,人生便從此結束了,淪為階下之囚流放三千裏之地,或者是屍首分離。


    李元青隻覺得天旋地轉,雙手一鬆,馬韁滑落,李元青也重重地摔倒在地,額頭磕在了街道的青石上,青石經過幾天的暴曬,一見這血液,很快便吸幹了去。


    十餘個捕役瞬間撲上,枷鎖鐵鏈綁縛,轉瞬便將李元青綁縛成鐵人,絲毫動彈不得。


    “帶走,先帶迴鎮衙門,加派重兵好好看守,待我與秦大人再去現場查勘!”先前亮出長劍的藍衣捕快對著鎮衙門的紫衣捕快說道。


    兩個威興捕衙的藍衣捕快瞬間便消失在眾人眼前,這等武藝絕不是尋常捕快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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