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公堂大廳裏值夜的捕役已經匍匐在燈下睡著了,李元青走到近前也沒有將捕役吵醒,不由無奈地幹笑了兩聲,這般動靜都吵之不醒,若是歹人潛入衙門,恐偷盜殺人也如入無人之境吧!


    李元青幹笑兩聲弄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終於驚醒了捕役。


    捕役騰地站起身來:“你是何人,膽敢夜闖衙門!”還未等李元青答話,捕役便張口大喊:“來人啊!來人啊!有人夜闖衙門!”這兩嗓子驚醒了衙門的所有人,瞬時便聽見後院廂房四麵八方傳來各種拔刀或是越窗而出的聲響,後院、廂房、客房,衙門各處逐漸掌起燈,整個衙門開始亮堂了起來。


    李元青真想笑,笑眼前這捕役,若真是歹人刺客,剛才這小捕役貿然開口唿救,歹人必然在其唿聲之前將其殺死,以李元青自己的實力也自信能夠辦到,何況其他的江湖強人。


    想笑之餘,一麵又覺得眼前的捕役可憐,年紀輕輕便在如此危險之地奮鬥,能夠學到什麽,對外麵的江湖一無所知,心性不穩武藝又差,除了扮演嘍囉炮灰的角色,又能得到什麽,小小的蠅頭權力,然若真有不測,終了也不過是個捕役,朝廷並不會為捕役悲傷,而家人卻為此悲傷一輩子。


    不多時,捕衙公堂的大廳裏站滿了身穿各種服飾的捕快,有穿著貼身睡衣的,有穿著汗衫褲衩的,有穿著短袖捕服的,但各個都是提刀嚴陣以待的。


    “大膽狂徒,膽敢夜闖衙門,可知死否?”領頭一個紫衣捕快開口罵道。


    李元青右手握著佩刀,雙手合十抱拳行禮,笑著說道:“大人,我是南廣郡衙捕役李元青,今夜追一江湖匪徒到了五德,特來請求衙門襄助一臂之力!”


    紫衣捕快語氣已有所緩和,開口問道:“你既是郡衙捕快,為何不穿捕服,專拿一柄捕快佩刀,如何能證你身份,你又偏是個捕役,又不似便衣捕快還有‘捕快令’為證,我該如何信你!”


    李元青低頭一看,的確今日早上讓店小二漿洗捕服,此刻穿著一身灰白長衫,隻得無奈地說道:“那便隻有等上半個時辰,郡衙的沈山捕快已經趕來馳援,屆時自有分曉了。”


    “不行!你須得先束手就擒,若真如你所言,沈捕快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你就先委屈半個時辰吧!”紫衣捕快果決地說道。


    “絕對不行,生不進牢房,死不墮地獄,莫說我現在已經入了捕門,就是尋常布衣我也絕不相從!”李元青一想到要被這群衙役綁縛到監押室詢問,就產生了濃濃地恨意,一副誓死抵抗地模樣。


    “且慢,大哥,前幾日我在黃員外府上辦差之時遭遇過這廝,這廝欲要強替本鎮老張頭打抱不平,而這廝我也查過底細,確是郡衙捕役也是本鎮專營炭火的老李頭家的兒子。”說話的正是那日在黃員外府外的青衣捕快周本權。


    “好吧,既是如此,那便散了吧大家,各自迴房歇息吧!”紫衣捕快收起鋼刀,便欲轉身迴房去了。


    “大人,今夜我要追捕的這匪徒便是隱藏在這五德鎮內的,何不早做準備,待沈捕快來時大家合兵一處,共擒此賊!”李元青急忙喊道。


    “不了,待得你家沈捕快來了再說,一個青衣捕快怎可使喚我等!再說了,是郡衙追捕的要犯,又不是我等主力圍捕,自然要先行歇息好,再好與你等郡衙合力。”說罷,紫衣捕快早已迴房去了,根本不曾看一眼身後臉色早已憋紅的李元青。這憋紅可是氣的,氣的李元青又無處發泄。


    瞬時衙門眾多捕快衙役都各自睡去了,又如之前一般,空空如也的公堂之上,單單一個小捕役守著公堂大廳裏的這盞枯燈。


    “大哥,我先在這趴著睡會,請自便隨意!”說完,連小捕役也沉沉睡去。


    李元青也實在無奈,約莫算了一下,沈山一夥人要迴衙門整裝待發,大部人馬要一路疾行又要慢上一些,因為沿途還要尋找元青所留的趕路標記,少說也得多出半個時辰之後才能趕到。此刻又不能貿然單獨行動,鎮衙門又不協同作戰,真個是舉步維艱、步步為難,無奈之下,李元青隻得悄然走出了衙門。


    行出十餘步,穿過兩條巷子,走過一條對街,李元青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到哪裏去,隻是迷迷糊糊轉悠,感覺這身體和思維竟有些控製不住,不知何時申衝竟出現在對麵街上一間瓦房房頂之上,“小子,追了我一夜怎的乏了啊?”說完申衝得意地笑著,雙手環抱,懷裏居然還抱著一把佩刀,一把捕快佩刀。


    “賊子好大膽!從何處盜得捕快佩刀?你可知道郡捕衙的數十個捕快已經包圍了鎮子,我隻要發出信號箭,你插翅難逃!”李元青虛張聲勢地說道。


    “小子,我不給你這個抓捕我的機會咯,再見!”言罷,申衝隨意一跳,並未提起氣勁遠遁,而是隨意便跳進了腳下的民房。


    李元青眼見這申衝欲逃,一麵掏出信號箭燃放,一麵拔腿追進了民房。


    一股明焰衝破黑夜,在最高空綻放出耀眼的花火,正是李元青燃放的信號箭!


    李元青一腳踹開民房,四下張望,原以為會是空無一物的民宅,卻不想這申衝就在院壩裏站著,似乎故意在等李元青。


    李元青心中一驚,隱隱感覺不對,這是個圈套,請君入甕的圈套?


    “賊子,你究竟耍什麽把戲?”李元青有些膽戰心驚地問道。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嗬嗬,身為捕門中人,如此草菅人命,你可要牢底坐穿了!”申衝狡黠地笑著又一副得逞的模樣。


    李元青心中正自納悶,申衝已經將身後的房門輕輕推開,屋內桌椅被人故意踢翻,一具屍體橫躺在地,鮮血流淌了一地,竟都是從脖頸處汩汩冒出的,往死者麵目上觀察,李元青嚇了一跳,居然是老張頭!怎的就到了老張頭的家裏?怎的這賊子又取了老張頭性命?


    “這隻是個無辜的老人,你為何如此殘忍要殺害於他?”李元青歇斯底裏,憤怒地問道。


    “並不殘忍,隻是一刀,溫柔的一刀,隻一刀便取人性命,何來的殘忍!”申衝戲謔地口氣,好似屠殺的隻是一隻貓一條魚。


    申衝繼續說道:“所有的事都因這老頭而起,結果了他,萬事皆休!”此刻來看,竟連貓魚等活物都不如,隻如草芥。


    “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刀是你的刀,人是你殺的,牢是你坐的,哈哈!”申衝得意地大笑。


    “我要你命!”


    李元青憤怒已到了極點,原來這是請君入甕,原來這是栽贓陷害,想來今日不拿此賊,一輩子也難洗盡冤屈了。


    元青手持鋼刀,踏步蹬地一躍,使出渾身之勁,祭出必殺一擊——魚躍龍門!這悍然的一刀,這悍然的一擊,絕無迴頭之勢,抱著必死必斬的決心!然,卻擊了一空。


    申衝早已遠遁,餘音卻在“後會無期!”


    李元青愣在原地,默然走進屋中,雖然明知這老張頭絕無生機,卻還是扶起老張頭再看一眼,嘴中呢喃道:“都是我害了您!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強出頭。”


    “這裏,這裏,就是這裏,快,快,快!”人聲鼎沸,忽然就湧入了十幾個鎮捕衙的捕快,紫衣捕快,青衣捕快周本權,那個守燈的小捕役,通通都來了,一個不少,都來了!該來的終於來了。


    “兄弟們,給我拿下這個殺人兇手!”紫衣捕快下了命令,依言十餘個捕快迅速衝進房門。


    李元青沒有說話,哪怕一個字也不曾說,也沒有反抗,因為李元青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原來這竟是個局!一個無法逃避無從解釋的局,早已布好置之死地的局。


    “等一等!”李元青拿起了鋼刀。


    十餘個衝進來的捕快,看著李元青拿起了手中的鋼刀,以為這又是一場生死拒捕的戰鬥,止住了前進的步子,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李元青卻緩緩地說道:“你們不要怕,我亦是捕門中人,我不會拒捕,隻是不想與平日裏的弟兄動手,但我也不想淪落到階下囚的困境,隻能以死給你們一個交代,給律法一個交代!”


    言罷,李元青舉起手中的鋼刀,迴手朝著胸口刺下,穿腸入腹的一刀,深深刺進了李元青的胸腔之內,臨死前眼望著自己的鮮血噴了出來,疼痛與驚懼讓李元青不禁大唿出聲:“啊——”


    “啊——”一聲大吼,李元青從夢中醒來!


    原來這竟是個夢!


    窗外的朝陽燦燦,從鏤空的窗花裏射進屋子,地板上都是一朵朵金色的小花,炫美明亮的小花。看了看窗戶一夜都沒有打開,李元青坐起身來伸個懶腰,拍拍心口迴魂說道:“窗戶都未曾開過,竟也能被鬼壓床做這等噩夢,幸好也是個夢,實在太過可怕,尤其這夢裏的人心,著實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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