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巴黎。


    奧運戰火徹底點燃,備戰了四年的林翕和魏齊不負眾望,順利會師決賽,而林翕更是一舉拿下男單金牌,成為國乒曆史第六位大滿貫得主,可是正當國乒代表團在公寓內慶祝時,蘇琬白、黃主任、周哥、張指導在房間內低頭不語,氣氛沉重。


    “真的這麽嚴重嗎?”張指導先打破了沉默。


    “魏齊的腰傷隨時可能惡化,決賽時候的二次拉傷太嚴重了。”周哥皺著眉迴答。


    男單決賽的時候,魏齊跑動接球的時候腰部拉傷,對腰傷造成了二次傷害,雖然堅持著打完了比賽,但從賽場迴到宿舍後,腰就不能動了,醫療組進行緊急治療後,現在在進行會議。


    “老黃你說呢?”張指導轉又詢問黃主任。


    黃主任神色嚴肅,“其實現在的狀況最好是去醫院,他現在腰已經完全不能動了,我怕拖下去,會造成永久性損傷。不過如果他意誌堅定,要堅持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你說呢?”張指導看向蘇琬白。


    蘇琬白下意識抖了一下,張指導之前罵她的時候給她留下了很大的陰影,到現在她看見張指導心裏都發怵。


    可是既然問到自己了,必須迴答。蘇琬白猶豫了,就像黃主任說的,魏齊的腰傷確實很嚴重,但是運動員的意誌真的超乎常人想象,有時候靠著這股意誌戰勝傷痛上場也是完全可能的。


    但是,如果魏齊不能上場,那許鈺……


    蘇琬白心跳得厲害,遲疑間她看見張指導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耐煩,心下一橫,“我覺得魏齊哥的腰傷必須及時治療,不然很容易留下後遺症,而且我覺得,他的腰支持不了五天的賽程。”


    “我建議現在去醫院做個徹底的檢查。”黃主任聽了蘇琬白的話,表示讚同,“的確,五天的賽程對他的腰來說,確實不太可能。”


    聽到這裏,張指導長長歎了一口氣,頹喪地揮了揮手,“你們送他去醫院吧。”


    北京時間淩晨三點,奧運快報發布了一條消息——


    魏齊因腰傷複發,將不再參加男團比賽,由p卡持有者許鈺代替參賽。


    從技術會議迴來的蘇琬白,滿腹心思地進了訓練館。


    在訓練館裏訓練的三人雖然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看到蘇琬白獨自進來的時候,也基本上猜到結果了。


    林翕放下球拍,讓許鈺和徐嘉言先練習,自己走到蘇琬白旁邊坐下來。


    “齊哥傷的嚴重嗎?”


    “還要看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


    林翕低下頭,半晌傳出悶悶的聲音,“如果我決賽的時候打得不那麽兇就好了。”


    “怎麽能怪你呢?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更何況,奧運決賽賽場上,你打得兇也是正常的啊。”


    蘇琬白勸完林翕,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房間裏,魏齊一直說自己可以堅持,脾氣好的他甚至摔了杯子說自己不去醫院,甚至疼得滿頭大汗也要堅持從床上起來,證明自己還可以打。


    而自己害怕大家真的被他說服,竟然一直在說讓他不要強撐,一定要去醫院,甚至還附和了周哥讓他不要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話。


    最終,魏齊還是屈服了,看著他毫無生氣地躺在擔架上,被抬上車的時候,蘇琬白突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覺得被那雙眼睛看到了自己最自私最可怕的陰暗麵。


    訓練館裏的每個人都各懷心思,反而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許鈺表情毫無波動,似乎跟他毫無關係一樣。


    訓練結束之後,蘇琬白幫三人放鬆,許鈺是最後一個,這是那次鬧劇之後,兩人第一次單獨相處。


    “明天……你就要上場了。”蘇琬白聲音微微有些發抖,“加油。”


    許鈺感覺到按在自己背部的手心很涼,他問了一句,“怎麽了?手怎麽這麽冷?”


    “沒事。”


    蘇琬白一邊給許鈺按摩肩膀,心裏開心、愧疚、緊張各種情緒混雜,她為許鈺可以上場而激動,一邊又因為魏齊的事而不安。


    許鈺背對著蘇琬白,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等她轉到他麵前,幫他拉伸腿部時,許鈺看見蘇琬白的唇瓣發白幹裂,心思看起來也有點飄忽不定。


    “真的沒事嗎?”許鈺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真沒事。可能有點沒休息好吧。”蘇琬白搪塞了過去,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虛,趕緊岔開了話題,“明天一定要加油啊,我相信你!哦對了!”


    蘇琬白稍微低下頭,壓低了聲音跟許鈺說,“我昨天晚上偷偷溜出去買到了精油,等會可以幫你按摩了,今晚睡個好覺,明天就去橫掃奧運賽場!”


    許鈺被她語氣裏小小的得意逗樂了,在精油淡淡的香氣和蘇琬白柔軟卻有力的手指裏,許鈺突然覺得特別安心,特別平靜。


    “幹嘛?”許鈺閉上的眼睛因為蘇琬白的動作睜開了,製止了她的動作。


    “腳底的湧泉穴引火下行,平抑肝火,太溪可以交通心腎,對促進睡眠特別有用。我特意找我學中醫的師姐學的。”蘇琬白無視許鈺的阻止,自顧自脫下了他的襪子開始按摩。


    許鈺盯著蘇琬白的頭頂,挪不開視線,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她隻對的善意,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沉溺。雖然蘇琬白工作非常認真,對每個隊員都盡職盡責,但偶爾卻會對自己有些不一樣,這些特別待遇帶來的隱隱的滿足感像毒品一樣,讓他逐漸上癮,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一夜好眠。


    許鈺踏進體育館的時候,他好像聽見血液在血管裏加速流動的聲音,這感覺不同於之前自己參加過的任何一場比賽,隻是走進來,館內的氛圍就讓自己有種把全部的熱情燃燒在賽場上的衝動。


    “是不是感覺很不一樣?”張指導走到許鈺身邊,背著手看著還空無一人的球場,問許鈺。


    許鈺點點頭,沒說話,但張指導還是感受出了他情緒的變化。


    “記住這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帶著這股氣上場打,這是你最缺的東西。”


    入場。


    熱身。


    “xuyu。”


    裁判舉起右手,示意許鈺發球。


    蘇琬白看著許鈺高高拋起球的樣子,突然就濕了眼眶,這是她心心念念喜歡了這麽久的人啊,他天生就是應該在賽場上發光的人啊。


    蘇琬白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希望把這一年的好運都給他,讓他能一掃之前的低迷,狠狠打那些唱衰他的人的臉。


    五天的時間過的很快,又好像很慢。


    五天的男團比賽打下來,許鈺的狀態越打越好,和徐嘉言在雙打上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最終全部以3:0大比分優勢闖入決賽。


    比起中國隊看似輕鬆的進入決賽,另一隻挺進決賽的隊伍,則是在星野一的帶領下,與韓國隊苦戰五局,最終3:2艱難殺入決賽的日本隊,這也是日本隊時隔三屆奧運會,再次進入決賽。


    “中國加油!中國加油!”


    “押せ押せ!行け行け!”(加油!加油!)


    決賽時來了很多日本觀眾和中國觀眾,雙方都準備了巨大的國旗來為本國隊伍加油。比賽還沒開始,兩方觀眾的加油聲幾乎點燃了整個球館。


    場上的中國球員和張指導看起來都很淡定,反觀另一邊的日本隊,一個小將躍躍欲試的態勢擋都擋不住,感覺如果不是教練把他拉住,就要直接衝進場內了。


    第一場是林翕對陣日本十八歲小將,小將雖然跟林翕實力差距懸殊,但氣勢卻很足,每得一分就大吼著給自己鼓勁。


    但是實力的碾壓是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改變的,在絕對實力麵前,連奇跡似乎都成為一個不可能的詞。


    11-5,11-4,11-3,林翕直落三局,輕取第一分。


    第二個上場的是許鈺,而他的對手——


    蘇琬白看向日本隊,星野一一隻手勾著球包,嘴角勾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進了場,雖然隔著不近的距離,星野一竟然在人群中發現了蘇琬白,他笑意更深,甚至對著她拋了個飛吻。


    我靠這孫子有病吧!


    蘇琬白聽到身後觀眾席上傳來女粉絲的歡唿聲,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髒話。


    讓你嘚瑟,看等會許鈺把你打得跪下喊爸爸!


    這場比賽,不管是許鈺自己、他的隊友、張指導和教練組還是蘇琬白,對他都非常有信心,奧運開始前,星野一就作為重點關注對象,他近兩年所有比賽的技術錄像都研究了一遍,並且在入住奧運村前訓練的時候,許鈺作為魏齊的陪練,專門模擬了星野一的打法,可以說,現在的許鈺對於星野一,幾乎達到了了如指掌的程度。


    再加上從過往對決來看,許鈺的勝率本就高於星野一,大家對於這場比賽,都沒有太過擔心。


    而對於日本隊來說,星野一如果沒辦法拿下這場比賽,也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最後一搏的機會。從教練到隊員臉上滿滿都是藏不住的緊張,最淡定的反而是星野一。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場邊的許鈺,喃喃說了一句,“真是一場讓人熱血澎湃的比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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