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第12章 第十二章 參展的作品還少一件,江嶼眠準備自己動手,明明是海洋主題,拿起繪板他想起來的卻是林大夫家的院子。杏樹、葡萄,還有院子裏的盆栽,隨手幾筆就畫出來一串葡萄的輪廓,沒什麽細節,又在一邊添了杏花。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背後的文身,紋在那麽個位置,當時沒少受罪,紋好了他自己平時根本看不見也想不起來,要不是章月穎已經動手紋了一半,他一定不會往背後紋。江嶼眠一邊想,一邊脫了衣服往浴室走,背對著鏡子迴頭看,到底不太方便,拿來手機對著鏡子拍了張照,放大仔細看圖,越看越覺得自己當時畫得真不錯。他隨手把照片發給林鶴書,又坐下來畫圖,想做的東西基本已經在他腦海中成型,如果有工作台,他甚至可以略過畫稿的過程直接起版。江嶼眠是設計師,也會起版,跟常詢不同,他學的是銀版,準確來說是金版。江老爺子是金匠出身,巔峰成就是給金滿樓開了三家分店,江嶼眠出生的時候金滿樓已經初具規模,主要是江董的功勞,那時候老爺子早已退休,別的小朋友玩樂高拚拚圖的年紀,他帶著孫子在玩黃金。黃金的延展性好,爺爺手裏有各種各樣的工具把它們變成想要的形狀,江嶼眠沒學到太精巧的手藝,但是剪剪金片,敲敲打打疊成想要的形狀是會的。可惜這裏是他暫居的公寓,精裝修,拎包入住,二十四小時管家服務,但是沒有工作台。江嶼眠牽帕帕下樓,一邊跟它扔球玩,一邊盤算搬家的事。他那房子是十年前就買好的,上高中的時候就他就住在那裏,離學校挺近,到工作室距離跟現在差不多。江家從爺爺輩開始就沒人愛買房子,江嶼眠在國外一直是租房,國內也就這麽一套房產,麵積倒是不小,一層一戶還帶空中花園,帕帕不知道能不能適應高層花園。放風迴來江嶼眠看見微信上有消息,林大夫迴複了,但是跟他發的內容毫無關聯。林鶴書:「明天早上九點」江嶼眠發的時候沒想太多,隻是單純地分享,告訴林鶴書他有這樣的文身,林大夫這迴避的態度,有點微妙。他剛剛光顧著看圖了,沒注意這張照片看著也挺微妙的,冷色的燈光下,他背對鏡子,赤|裸著上身,長發隨意地攏到身前,還有一部分絲絲縷縷地散落在背上,枝條從腰向上延伸,肩胛骨正好停著一隻蝴蝶,碰落了花瓣,飄零而下隱入腰際。江嶼眠一向是知道自己好看的,照片也不過再一次印證。不知道林鶴書什麽反應,他自己是起了點心思因為林大夫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反應。他從來不是克製的人,這麽多年沒找到能深入發展的對象,不代表沒有別的樂子。算算時間也挺久沒消遣,江嶼眠今晚第二次帶手機進了浴室,給浴缸放滿水,運用科學上網技術,熟門熟路地點進某個網站開始找今晚的精神食糧,換了三四部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最後放開手機閉著眼靠不清不楚的迴憶草草了事。片刻之後,他曲起一條腿,躺在浴缸裏放鬆身心,忽然笑了一下,這算不算是被自己的照片勾得浮想聯翩?放鬆完起來還是有點兒亢奮,江嶼眠淩晨開車去了工作室,目標明確兒從保險櫃裏取出材料,一晚上的時間做出來一枚絲巾扣。主體是杏花的樣子,黃金做底托,來不及打磨寶石,就鑲嵌了貝母做花瓣。純金硬度有限,他在鑲嵌方式上下了點功夫,用的包鑲,做完最後的拋光清理,正好看見東邊天光。離九點還有幾個小時,江嶼眠在迴家休息和直接去找林大夫之間猶豫片刻就做出了選擇去找林鶴書又不是不能休息。不過還是要迴家一趟,熬了個大夜,皮膚狀態不太好,換身衣服貼個麵膜再去,追人當然是要體體麵麵。大清早的,林大夫家巷子口的餛飩鋪子依然在營業,店裏已經坐了幾個人,不過今天包餛飩的不是江嶼眠熟悉的那個大姐,是個頭發有點白的阿姨。他一邊等,一邊給林鶴書發信息,吃完也沒收到迴應。林大夫家門口有一隻信箱,從前這裏放著鑰匙,因為林奶奶出門不愛帶鑰匙,現在林奶奶不在這住了,鑰匙不知道還在不在。他思索著,就從門縫裏看見林大夫了,手裏不知道拿著什麽,從院子往屋裏走。大概是剛起來還沒換衣服,林鶴書穿著一身淺灰色的睡衣褲,頭發隨意地散亂著,疏忽一瞥看不見更多。不過這下不用猶豫了,江嶼眠直接叩了叩門:“林大夫,在家嗎?”林鶴書沉默片刻:“稍等。”說是稍等,江嶼眠等了至少三分鍾林鶴書才來開門,他沒有立即進去,站在門口打量林大夫,跟剛剛門縫裏不小心看見的有點兒差別了衣服沒換,但是應該洗過臉,臉上清清爽爽,還有淡淡的須後水的味道,頭發也沒有那麽亂了,隨意又得體。江嶼眠打了個嗬欠:“好困啊,我從工作室過來的,一晚上沒睡覺。”林鶴書掃了一眼他和昨天不同的穿著,以及絲毫看不出一夜未睡的麵龐:“為什麽不睡?”“給奶奶做了件禮物。”江嶼眠把手上的小禮品袋遞給他,林鶴書接過去,但是沒有打開看:“我可以一個人去。”“那不行,說好了要一起去的。”說話間,江嶼眠又打了個嗬欠,看起來困得不行了,一邊自然而然地往臥室走,“借你床躺躺。”這邊是平房,跟住宅樓的格局不一樣,臥室就是單獨一間,在起居室隔壁,當年江嶼眠沒少留宿,這次迴國倒是還沒進過臥室。屋子裏有淺淺的艾香,擺設跟從前沒有太大區別,大部分都是用了很多年的實木家具,床也是半包結構的拔步床,江嶼眠體驗過,穩穩當當,除了硬沒什麽缺點。他剛推開門就被人從後麵拉住胳膊,林鶴書說:“先換床單。”江嶼眠愣了一下,不讓他睡他能理解,畢竟他們現在不是在交往的關係了,在他走之後換床單他也可以理解,現在換是什麽意思?林鶴書沒有解釋,說完就去櫃子裏拿了床單換上,林大夫換床單很利落,連枕巾也一塊兒換了,還給他一個眼罩。江嶼眠沒客氣,脫了衣服戴上眼罩往床上躺,林鶴書背對著他:“八點半喊你。”說完就要走出去,江嶼眠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林大夫。”“為什麽換床單?”林鶴書沒有說話,江嶼眠坐起身,攀著衣服往上摸,停在他的腰際:“有什麽不方便我看見的嗎?”林鶴書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江嶼眠知道他下一步就是要拂開,在他之前反過來握住,說了句不相幹的話:“我看見院子裏的洗衣台是濕的。”這裏的衛生間很大,洗衣機和烘幹機都放在裏麵,日常外穿的衣服用不著手洗,夏天倒是也會在外麵洗頭,但今天顯然不是。江嶼眠一隻手仍舊抓著林鶴書,單手摘下眼罩,仰頭看著床邊的人:“林大夫,大早上的,你洗了什麽呀?”他攬著被子坐在床上,上身沒有穿衣服他也不躲不避,長發自然垂落,微微偏著頭,眼裏充滿興味。林鶴書垂眸看他,江嶼眠很得意,他伸手拉下了他的眼罩,嗓音裏聽不出什麽波瀾:“困了就睡。”江嶼眠要是那麽聽話就不叫江嶼眠了,下一秒就撩起眼罩:“什麽時候,是早上還是昨晚我……”林鶴書又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言簡意賅:“早上,睡吧。”江嶼眠這才罷休,乖乖躺好,卻沒立即睡著,困是困的,太陽穴都有些脹痛,眼睛也酸,但是精神亢奮,閉上眼都是林大夫說:“早上。”他要是來得再早一點,林鶴書豈不是被他堵床上了?一想到那畫麵江嶼眠就忍不住笑出來,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接著又想到林大夫不知道為什麽不肯鬆口,就又笑不出來了。到養老院的時間比預期晚了十分鍾。江嶼眠有點兒起床氣,這幾年他都過的很自在,除了帕帕要出門,很少有什麽必須起床的時候,從被林鶴書喊起來就一直板著臉,機械地擦臉漱口,上了林大夫的車,又睡著了。到車停下,他才終於緩過來,剛睡醒嗓子有點兒啞:“我給奶奶帶的禮物拿了嗎?”“在後座。”江嶼眠都知道要帶禮物,林鶴書當然也不會空手,後座除了那隻漂亮的禮品袋還有幾袋水果,剛剛路上買的。林奶奶跟江嶼眠記憶中沒有太大差別,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劉海那兒夾著個淺藍色的星星發卡,跟護士在院子裏草地上踢毽子,院裏其他老人家有的已經穿上毛衣了,她還是隻穿了一件衣裳,精神頭很足,看見林鶴書就高高踢起毽子徒手接住,笑著對護士說:“我孫子來啦,你們玩。”院裏的護士都知道林奶奶有個長得很帥的孫子,要說一點沒動過心思那是假的,但是這位林大夫總是客氣而疏離,林奶奶也是,別人家長輩都愛操心孩子人身大事,她是一點兒不急,一老一少都沒那意思,甭管是自己有想法還是拉媒保纖的都歇了心思。林奶奶看見江嶼眠比林鶴書更驚喜,拉著他的手喊眠眠,還笑他:“今天怎麽沒買花兒?一點兒不像是十年不見。“給您帶了別的花。”江嶼眠從林鶴書手上把禮盒拿過來,抽|出一條橙色的絲巾掛在林奶奶脖子上,用絲巾扣係好。林奶奶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眠眠自己做的?奶奶喜歡。”“那我下次再給您帶。”江嶼眠見她真喜歡,也挺開心。林奶奶不知道是不是給小朋友看病看多了,說話總像哄小孩,不過不是大人哄小孩,她自己也像小孩,說了幾句就問江嶼眠:“眠眠吃不吃火鍋,咱們中午一塊兒去吃。”江嶼眠本來就想跟林鶴書約會,陰差陽錯多個人,也算是約上了。林大夫被支去調蘸料,林奶奶做得挺明顯,江嶼眠就沒跟著一塊兒去:“要麻醬,不要麻椒,其他隨意。”等人走了,林奶奶就問:“眠眠什麽時候帶奶奶去聽演唱會?”江嶼眠眨了眨眼,想起來他們關於演唱會的約定。林鶴書對他好得跟男朋友也沒什麽兩樣,卻始終不肯鬆口,江嶼眠不知道差在哪,但知道投其所好肯定是沒錯的。林鶴書的喜好不太好摸,相處那麽多天了,他明確知道林鶴書喜歡的,隻有他的畫。在家遇到林奶奶他也沒有被家長抓包的心虛,問她:“奶奶,林鶴書喜歡什麽?”林奶奶反過來問:“你要送他禮物嗎?”“嗯。”“為什麽要送?”江嶼眠看了她一會兒,判斷能不能說實話,林奶奶麵色平靜,不像老師,也不像家長,像個單純的聽眾,於是他說:“我在追他。”林奶奶什麽生老病死大風大浪沒見過,心裏震驚了一瞬間,隨即想到的是,這兩個孩子將來的路怕是不好走,有猜測的時候要驗證,驗證完翻到換了副表情,笑嗬嗬地說:“我幫你追人,你要怎麽謝我?”江嶼眠頭天才送了發卡給她,再送同樣的東西顯得很沒誠意,也不知怎麽想到的,就說:“那我要是追到了,就帶你去看演唱會。”這事兒說起來是江嶼眠失約,不管後來怎樣,他當年確實是追到人了。那時候江太太陪江董出國去了,江語晴在跟男朋友旅行,江嶼眠崴了腳也隻有家裏阿姨照看,每天司機接送著兩點一線,沒意思得很。第二天江嶼眠就打電話跟江太太說周末想去林鶴書家裏住。江太太第一反應當然是否決:“你現在腿不不方便,家裏還有阿姨照顧,住到同學那兒多麻煩人家。”“他們家就一層樓我又不是瘸了完全走不了,有什麽不方便的。”江太太還是顧慮,江嶼眠就說:“他都同意了。”他打電話的時候,林鶴書就在他身邊,原本放學都準備走了,忽然被江嶼眠喊住。這兩天他腿不方便,明明身邊的人都能幫他,他非不要,出入都喊林鶴書,林鶴書被他喊習慣了以為他是有什麽事,站著等他,卻見他打了個電話,電話裏說的還是跟他有關但他毫不知情的事。“同意了也不行,等你腿好了再說。”江嶼眠直接掛了電話,對林鶴書說:“我們私奔吧?”林鶴書:“……”他想說我們沒有談戀愛,但是江嶼眠不會在意,歎了口氣:“去我家做什麽?”“我爸媽姐姐都不在,一個人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