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檢查好地窖入口,把大水缸挪了壓在上麵,還架了些柴火在旁邊,鎖好門窗,這才雇了一輛驢車,準備迴沈家溝。


    迴去得從縣裏走,因為要去買磚瓦,提前送了口信給沈成才,驢車到了縣子口時,沈成才正和兩個年輕男子站在一處說話。


    王氏下車見禮,沈成才介紹說:“這是我家內子,少伯兄,子厚兄認識窯場的老板,能便宜些。”


    “還是文叔有福氣啊,能在鄉裏起磚瓦房,有本事啊。”


    沈成才謙和的笑說:“抬舉抬舉,兩位才是人中翹楚,日後必能衣錦還鄉。”


    沈華在車上聽著尷尬症都犯了,蓋房子和他有個毛的關係啊。


    到了窯場,那兩人直接領著她們去了後麵,其中一人進了一間屋子,不一會就有聲音傳出來:


    “這可是我同窗好友,你怎麽也要賣我個麵子的。”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少伯介紹來的客人,麵子是一定要給的,哈哈哈哈……”


    ……


    無論現在古代,有人好辦事,這話一點不假,但是,專撿熟人坑,也是常有的事,沈華留了個心眼。


    跟著一起出來的是一個一臉精明相,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精明不怕,就怕奸詐。


    男子一出來,瞧見沈成才,熱情的恭維著,“這麽年輕就是秀才老爺,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秀才身份就能起磚瓦房,那中了舉人,豈不是就能蓋庭橋小院了,到時候,這位小兄弟還要來照顧我的生意啊。”


    沈成才抱拳:“一定一定……”


    沈華有些埋怨起王氏來,幹什麽要送信給沈成才,自己來買了得了。


    春溪瞧著沈華有些不耐煩,在路旁摘了一朵野花來哄她開心,插在她耳畔上,誇讚道:“娘,你看,花兒皮膚白,戴啥花都好看。”


    王氏笑著點頭,看看前路說:“裏麵全是泥,你們就在這等著。”


    春溪聽話的點頭,沈華微皺了眉頭,搖搖頭,“娘,我想去瞧瞧。”


    王氏無奈,伸手要抱她,沈華已經追著沈成才的腳步去了,王氏迴頭交代春山:“你們在這看好東西,別讓小河亂跑。”


    這時候的磚隻有青磚,沈華瞧著整個窯場冷冷清清,並沒有多少工人,煙囪也沒冒煙,可見是熄了火了。她雖然不懂窯場的運作,但不知在哪聽說過,窯火點了以後就不能輕易熄滅。


    走在前麵的窯老板還在自誇他的磚多好多結實,直到看到一大片青磚地,停下來問,“文叔兄弟,不知需要多少磚啊?”


    這個沈成才來之前算過,主屋,堂屋,耳房,糧倉,廚房,小一點,大概需要兩萬五千塊磚。他剛要開口,王氏在後麵拉了拉他,輕聲說:“多買些,把地也用磚鋪上,迴頭天熱,草席子一鋪,咱就睡地上。”


    沈成才將王氏拉到一邊商量,“三萬?”


    王氏悄悄把包銀子的帕子拿出來,沈成才摸著有四個銀錠子,那就是二十兩,除了磚還得買瓦,“四萬?”


    按照市價,四萬塊磚頭得十六兩銀子,本來她隻打算要三萬五千塊的,這會不是說能便宜嗎,那屋子就起的寬敞些,加上瓦,二十兩銀子應該夠了。


    沈成才在心裏快速的算著帳,也覺得差不多,便走過去對窯老板說:“大約需要四萬塊磚,還需要些瓦,您給算算,得多少銀子?”


    兩個陪同來的一聽這個數目,看沈成才的目光都變了,又是一頓誇讚,什麽大屋子,什麽豪氣,什麽前途無限,聽得沈華背過身去,離遠了兩步。


    “少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就不說那些虛的了,二十二兩銀子,我可是一分錢都不賺你的,圖的就是你升官發財了以後多照顧照顧我的生意!”窯老板笑的十分真誠。


    沈成才臉色有一瞬間的難堪,隨之尷尬起來,他還沒說話,那兩個人一個說:“這個價錢公道,子長這個人情我記下了,迴頭我請客,一起去喝一杯,文叔也來。”


    另一個說:“哪能一分錢不賺啊,子長這般客氣,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再介紹朋友過來。”


    沈華在心中冷笑,當真以為她們是無知婦孺,啥都不懂就來買東西了?


    王氏臉上也不好看,錢罐子裏是還有一貫錢左右,是前些日子賣乳黃瓜的錢,拿錢得留著迴去買木材,付長工的。


    沈成才有些下不來台,“錢在內子那收著呢,我去取。”待走過來,瞧見王氏拉著一張臉,心裏也不高興,沉著聲說,“還差二兩,錢夠嗎?若是不夠,就少買些磚就是了。”


    王氏和沈華同時抬頭看他,沈成才有些惱了,動了氣,“你是想讓我在同窗麵前丟人嗎?”


    如果可以,沈華真是想啐他一臉,拿錢買麵子,多大臉啊。她緊緊抿著唇,生怕一個憋不住開口懟他。


    王氏緩了緩臉色,也不說別的,隻說:“他家比市價還要貴些,咱換一家買。”其實離鎮上不遠處也有家窯場,隻是想著縣裏的可能好些,屋子嘛,起了就是得住一輩子的,她就想買好點的,要早知道會如此,還不如在鎮上買了算了,王氏此刻也有些後悔。


    王氏的聲音沒有刻意的壓低,場麵瞬間尷尬起來。


    沈成才不同意,轉身就要去說,少買些磚。


    王氏忍了幾忍,她這錢雖然來得容易,但也是她沒日沒夜繡出來的,不說眼睛,天天這麽坐著,晚上躺到炕上都不能躺平了,酸脹的很。


    沈華瞧著王氏的手緊緊攥著包銀子的帕子,莫名有些心疼,她突然伸手拽住沈成才的袖子,木著臉問:“爹,阿爺如果知道磚頭買少了,罵娘怎麽辦啊?”


    說著也不顧沈成才驚詫的臉色,又對王氏說:“娘,在家不是算好了嗎,怎麽銀子不夠呢,是不是算錯了,我們迴去重算一迴,算好了再來。”


    沈成才臉陰沉沉的,嚴厲的訓道:“懂不懂規矩,大人家的事有你說話的份?”


    沈華不管他,對窯老板說:“這位伯伯,我們就二十兩,您賣嗎?”如果不是為了王氏,她根本都不願意跟這樣的商人買東西。


    陪同的兩人聽到前麵就已經發覺不妥,他們兩個就是縣裏人,一心隻讀聖賢書,哪裏知道磚瓦的市價是多少。不過聽著幾萬塊磚加上瓦才二十二兩銀子,覺著挺便宜的,心裏還高興對方給他們臉麵,這時才知道,不僅沒給麵子,還比外麵的市價貴,這還了得。


    字少伯的當場就要發作起來,被子厚眼神製止住,這時候鬧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他拍了拍窯老板的胳膊說:“子長,二十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了,若是能賣就賣了吧,還有下迴買賣呢。”


    窯老板早後悔了,原以為來的是和這兩人一樣的蠢貨,沒想到居然是個精明的。有人給他遞台階,他求之不得,故作懊惱的說:“賢弟這是打我臉了!瞧瞧我,年紀大了,帳都算錯,我剛才聽著還覺著奇怪,明明按著便宜的算,咋還能比市價貴了。再一算,原是我算錯了,該死該死,還望文叔原諒,人啊,不能不服老啊……對了,一共十九兩八錢銀子,這迴肯定不會算錯了。”


    這時候也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幾個人麵上都客客氣氣的把磚頭買了,長工點了數目,用板車拉了跟著王氏往沈家溝送。


    出了窯場,入了縣城,沈成才就端著臉和那兩人一起走了,王氏摸了摸沈華的頭,說:“下次有啥事,娘來說,你別惹你爹生氣。”


    他有什麽可生氣的,他還白拿了兩百文錢呢。


    沈華輕輕的“嗯”了一聲,“娘不好說的,就我來說。”


    王氏歎了口氣,“花兒,你這個性子以後到了婆家是要受罪的。”


    沈華微微皺著眉,“那我就和秦嬸子一樣,一個人過。”


    春山看看沈華,又看看春溪說:“你們要是在婆家過不下去,就迴來,大哥養你們。”


    春溪瞥了他一眼,抱住沈華說:“大哥,靠你養,還不如靠花兒呢。”


    孩子的童言童語,一掃王氏陰霾的心情,重新打起精神來說:“你們阿爺稍信來說,新屋的地已經選好了,就在你們秦嬸子家前頭,那塊地平整,後山前水的,落地又寬敞。”


    秦寡婦當時也是另起的屋子,不想緊挨著婆家,就起在村頭。當時她剛死了丈夫,不想與人來往,屋子起的離主道稍遠了些,空了老大一塊地方。


    王老頭和村長瞧中的就是那塊地,有外人一進村就能瞧見他家屋子,村長的意思是成才是村裏的驕傲,別村的人一瞧見這個就知道這是秀才老爺家,整個沈家溝跟著沾光,村裏小輩的婚嫁都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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