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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通電話因此就不歡而盡。 章節更新最快


    蘇絡像隻貓——被踩了尾巴的那隻,他這隻貓掛掉電話,就想將桌上的東西統統掃落在地,但是他眼神甫一掃過電腦桌麵,就停住了。他盯著界麵上輸入密碼的提示,盯得眼都出了血。


    他想用聲音開啟,想用指紋開啟,想用瞳孔開啟,但是不行。


    這台電腦忽然不認主了,要開啟隻能靠鍵盤密碼。


    蘇黎與阿青縮著脖子聽書房傳來的驚心動靜,忽覺惶惶不安。


    到了晚飯時間,蘇絡出來。


    惶惶的兩個人,仍然帶著惶惶的心境做好了晚飯。當然,主要是阿青的功勞,蘇黎是沒有那種活命本領的。蘇絡嗅著香味出來,看到桌上的肉食,就說:“誰讓你們做的?”


    阿青睜大眼,頗為訝異,“不是先生吩咐人送來的嗎?”


    蘇絡按壓了幾下眼睛,歎口氣,“算了,今天先這樣。蘇黎你沒牙,繼續喝粥。”


    蘇絡話音剛落,就見蘇黎歡快地露出了自己的牙,“我長出來了。”蘇絡盯著蘇黎嘴裏齊整的兩排牙齒,笑了一聲,過會兒低下頭,又悶聲笑了一陣。


    桌上另外兩人麵麵相覷,想不通蘇絡這是怎樣一種怪異狀況。


    得知消息的次日,李維意去了工業區的那家熔煉廠。


    李維意站在李修竹跌落下去的那個位置,看底下空閑的熔爐。他是花了大價錢進來的,因此陪同的人也就好聲好氣中規中矩地介紹一些情況。李維意聽了挺不耐煩,就讓那個工人說一些最近才發生的趣聞。工人因此就起了興頭,壓低聲音說:“說起趣聞,我倒是想到一個。”


    工人姓洪,在這個熔煉廠工作了將近十年,算是老資曆了,別人也就叫他一聲洪大。


    洪大要說的趣聞,也是聽人說的。


    那天剛好是他的休息日,他陪老婆迴了她娘家。誰知第二天迴來,就聽人說昨天爐裏毀了一塊新澆好的鐵柱。“像是被潑了酸。”那人這樣告訴洪大。幾千度的溫度,什麽酸都起不了作用,隻能被分解成各種蒸汽,但是溫度降下來之後,蒸汽再化合,就會歸迴酸,滴到金屬柱上,腐蝕表層。


    這樣一來,就浪費了一爐。


    材料倒是沒有全然浪費,但是熔一爐金屬的成本也是挺高的。


    “你猜怎麽著?”洪大說,“最驚奇的絕不是這個。”甚至也不是他們那個向來摳門的老板,竟然半絲火氣都沒有,隻讓底下的人再處理一遍就行。


    這個廠子之所以不怎麽留得住人,皆因老板太過吹毛求疵。


    平時,下屬出半點差錯都能被罵個狗血淋頭。


    李維意適時露出好奇,先喊一聲大哥,再問:“那最驚奇的是什麽呢?”


    洪大被李維意這個有錢人捧著,就也不再藏著掖著。


    他告訴李維意,最驚奇的是,熔爐上熔出了一顆寶石。真的是寶石,而且是絕無僅有的那種。它不像是鑽石,也不像其它什麽珍稀品種,那會兒在場的眾人,沒有一個可以認出那是什麽,卻都不會懷疑它的貴重。李維意裝作隨意地問:“那麽,現在那顆寶石在哪裏?”


    這也沒什麽值得防備的。洪大說:“肯定在老板那裏啊。”


    李維意得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就省了白趕一趟。他從錢包裏抽出一疊小費塞給洪大。洪大粗粗一看,發現怎麽也能有一兩千,就說著客氣同時接過。


    李維意花了錢進來,洪大做介紹是上級交代的任務,李維意本就不必再給一次錢財。因此平白得了小費的洪大笑容就多了些真心,“老板,聽說你也是要開熔煉廠,那就提前祝你一切大吉咯。”


    開廠是李維意進門參觀的借口。


    李維意聞言,就輕聲道了謝,隨後驅車離開了熔煉廠。


    李維意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馬路上橫衝直撞。


    他先是差點撞上一個人,僥幸刹住了車,就免吃一頓官司。然後他再撞上一道護欄,不得不留下一大筆的賠償。終於,他歎上一口氣,將車駛入一個收費停車場,在停車場裏呆了大半天。


    先生,節哀順變。


    先生,不必再笑,你眼都紅了。


    顧傾嵐再去了陸宅……的後廚。


    見到他出現的時候,眾人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顧傾嵐摸摸鼻子,總算發現了各位大廚們對自己的不甚歡迎,他想要嘲諷,但是記起陸返知的話,就忍住了。


    他很虛心地去問一個嚴肅的問題:“我發現食譜裏最多的一個詞是適量,請問適量……?”


    被問的那個阿姨擇著菜,笑了笑說:“適量,不就是合乎心意的量了。花了心思才能做得到。你平常可以多看看家主做菜啊。”


    陸家人都知道陸返知在外頭居住會自己做飯吃。


    顧傾嵐聽了,就留下今日菜單,靜默地退出去。


    此長彼消,陸返知這些時日成了勤勞小蜜蜂,他父親陸弘就閑了下來。所以顧傾嵐過去陸家,三次總有兩次是可以見到陸弘的。今天就見到了。顧傾嵐出去,等待便當。


    陸弘坐過來,跟顧傾嵐聊天——都是些家長裏短。


    不過顧傾嵐擅長冷場,總是說著說著就沒了下文。


    好在陸弘也習慣了,就說起其它:“傾嵐,你有想過做些什麽嗎?”


    在外人看來,顧傾嵐一直沒有什麽事業,整日無所事事。假如隻當他是顧傾嵐,陸弘是沒什麽意見要發表的,但是如果當他是陸返知的伴侶,陸弘就頗有微詞了。


    顧傾嵐倒是沒有聽出來,他隻是問:“你說的什麽,指的到底是什麽呢?”


    陸弘就說起來:“雖然返知可以養你,但是大丈夫總不該沒有作為,背靠大山坐享其成。”


    陸弘給顧傾嵐講了一個故事。


    是陸家一個先輩的故事。那個先輩有個非常喜愛的戀人,他花了很多心思才求到她,在她終於嫁給他之後,他讓她不必再在外操勞,他可以養她。陷入熱戀中的女人啊,當然聽從了男人的甜言。她放棄工作和交際,為他洗手作羹湯。起先當然很好,但後來……經不住後來。


    時日過去,男人覺得女人是靠著他養活的,就終於忘記她是自己費盡心思求來的無價之寶,終於將她看輕,將她冷落,將她化作家中可有可無的一盆無足輕重花。


    顧傾嵐點點頭,有些懂了。


    他說:“但我並不覺得我目前狀況是你說的那樣。”


    顧傾嵐細數了自己最近的賬戶收入。


    前些時候,他與陸返知開誠布公,陸返知就為他辦了一個這世界合法的身份,他因此就有了合法的賬戶了。顧傾嵐這會兒看著自己的未來嶽父,或者未來公公,或者隨便什麽——顧傾嵐並不糾結這個問題,他看著陸弘,說起了自己近些時候賺到的錢財。


    他並不說來曆,隻說數字。“在和陸返知同居之後,我賺的第一筆錢是五百萬。”


    陸弘聽了,挑了挑眉。


    “噢,糾正一下。”顧傾嵐說,“是五百萬零九十九塊。”


    陸弘當然會問起九十九塊。


    有個很奇怪的現象,假如一個大和一個小在一起,人們往往會注意小的少的那個,而非大的多的那個。好比如說有人在台上說話,台下九九九個人在笑,有一人卻哭了,人們肯定會先問:“咦,那個人哭啥?”而後再問:“九九九個人笑什麽,很好笑嗎?”


    顧傾嵐當然會迴答:“九十九塊錢為陸返知買的巧克力。”


    陸弘驚訝,“他不吃巧克力的。”


    顧傾嵐頗有些低落地說:“我知道。”但是陸返知一開始不說,並且將全部都吃了,他就以為他很愛吃那東西——陸返知欺騙了他的感官,嗯,騙過一陣子。


    顧傾嵐再說後來。


    後來,他又賺了一千萬。賺的是蘇絡的錢,不過這個顧傾嵐並沒有細說。陸弘也不問,他甚至不問是否合法,因為在他眼裏,也沒有合不合法的概念。


    隻要不被發現,就合乎道理和法規。


    再在後麵,就都是些零碎的研究發明之收入。有時候幾十萬,有時候百來萬,反正就是那樣,多不至至多,但少也不太少。陸弘說:“抱歉,你很不錯。”陸弘發現自己看走眼了,顧傾嵐跟陸返知在一起的時間,統共也才半年,卻能以一己之力賺取這麽多錢財,是真的難得了。


    有錢人誰也不是多麽看重錢財。


    他們隻看重錢財所能帶來的安全感和所能維持的尊嚴。


    不必擔心貧賤百事哀,也不必焦躁因為貧賤而被任意的人看輕。


    於是,這個中午顧傾嵐與陸返知會麵之後,就多了一件可炫耀的事情。


    他說:“返知,你爸爸他說我很不錯,事實上我也覺得。他真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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