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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有這樣子。


    人們常見的,多是父母聯絡不上孩子,而非孩子找不到父母。因為向來都是孩兒們心夠狠舍得丟下爸媽久久不見,大人中舍得自己骨肉的卻不會太多。


    在過去的十年間,李維意有偷偷給李修竹打電話,甚至不止一次,但卻每次都能得到接聽,反倒是他每每冷漠掛斷。打得多了,就成了騷擾,李修竹卻也沒有換過號。


    李維意知道的號碼,是李修竹的私人號,統共也沒有幾個聯係人,換了也並不會影響工作。所以李修竹不去阻止那騷擾,隻能說他縱容了李維意的胡鬧。


    這樣想起來,仿佛這個男人也有點像爸爸。


    但是今天,這個爸爸沒有接聽孩兒的電話,甚至那個號碼已經被迴收。


    李維意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滋味。


    就像是被敲了個豁口,冷風呲呲往裏頭灌。


    “果然該去熱帶過冬。”李維意自語道,“這滋味兒不好。”


    李維意床頭有張相——那自然是在相框裏——相框裏暫停了一刻時間,那刻時間的李修竹正攬著妻子的肩膀,另隻手抱著方才五歲的李維意。李修竹臉上的笑是真,眼裏的意也真。


    起初很多東西都是真,後來才生變,生憎,生惡。


    李維意直接去陸氏找上了陸返知。


    陸返知讓特助將李維意請進辦公室,待人落座後,才開口問來意。李維意雙手交握置於膝上,聲音有些沉重:“我別的什麽也不敢想,但我想知道我父親的下落,需要多少錢?”


    陸返知靠在辦公椅背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搭上桌,點燃了一支煙。


    “你不是一直要他壞嗎?”陸返知吐出煙霧,“這時候找他做什麽?”


    李維意正要迴答,忽然聞到空中飄過來的煙味,眉頭一皺,“你抽的什麽東西?”


    陸返知朝他丟過去一支,說你可以試試看。


    李維意看向煙霧中的人,看到那人頹廢的媚態。“你不該這樣的。”拿到煙的那一刻,李維意就知道那是什麽了。高純度的癮品,給人醉生夢死用的。他前些時候也想嚐嚐,但沒能狠心。


    陸返知叼著煙,口齒卻很清楚:“我怎樣?”


    李維意搖搖頭。到底沒有立場說什麽,就什麽都不說,隻等陸返知的答案。


    等一支煙燃盡,陸返知再點燃一支。


    李維意也沉默地坐著等。


    直到抽完整整一盒,陸返知才“喔”了聲,“你還沒走?”李維意仿佛被灌了一大口黃連水,連臉色都苦了,陸返知再哈哈笑道:“開玩笑的,你先等等,我需要清理一下。”


    陸返知口中的清理,包括打開門窗和排氣扇透氣,也包括了刷牙洗澡換衫。李維意如今無事,也有求於人,就都忍了下來。直到陸返知濕著頭發從內間休息室走出來,李維意才得到答案。


    “不要等啦,他死了。我本來想瞞著你,但你太偏執。”


    李維意竟也不覺意外,隻動了動唇,“這樣啊。”陸返知點點頭。


    李維意又說:“沒關係,我還是想要知道他的下落。”


    為人子,總得給老子送終。


    陸返知笑了聲,說幾千度的熔爐怎麽可能會有下落,悉數都化汽了。在李維意怔忪間,陸返知打電話讓人給李維意送了點藥物過來,“吃了它,別說我害你。”


    陸返知的過往無煙無酒,未必不想,隻是實在沒有意義。別人的飄飄欲仙,於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真要嚐那滋味,百支濃縮成一支,大約有點味兒。但這種煙霧,於常人來說就過了。


    李維意眼神有些飄忽,“你沒害我,我現在很爽快。”


    陸返知示意送藥的助理把李維意的嘴巴打開,然後把藥扔了進去。藥丸遇水即化,因此很快就起了效應,李維意清醒過來,“消息多少錢?”


    “不要錢,免費的。”陸返知說。


    “噢。再見。”應一聲,李維意就想走。


    “等等。”陸返知攔住他,“藥丸一萬,付現還是怎樣?”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李維意想起了一些過往,“我曾經是不是就這樣被你坑過?”


    陸返知懶得理他,直接讓助理帶他去付賬。


    李維意被助理請了出去,直翻白眼,“老總這麽摳,你們怎麽還沒辭職?”


    “不要再翻白眼了,先生。”助理歎了口氣,“你眼睛都紅了。”


    李維意就緘默下來。


    等電梯的時候,助理說:“節哀,李先生。”


    李維意一腳朝電梯門踹過去,恰巧電梯在這時候打開,李維意的腳就被電梯裏的人捏住了。捏在李維意小腿上的那隻手勁道格外大,因此就捏斷了他的腿骨。李維意痛得簡直要哭出來,可是他隻能一個勁兒地流眼淚,卻無法喊叫出聲——他嘴巴是張開了的,隻是發不出聲。


    手的主人是個眉目清雋樣貌出色的男人,他擰著眉,“不要吵到返知,他會擔心。”


    李維意聞言,忽然想到陸返知剛剛說的話。


    他先問他為什麽要將自己清理得那麽幹淨,他就說:“我恐怕愛人會擔心。”


    所以,這就是陸返知的愛人嗎?可作雙的,果然向來都登對。


    助理跟來人打招唿:“顧先生。”


    顧傾嵐應一聲,然後問:“返知吃過飯了嗎?”有時候陸返知忙著,就會在公司吃午飯,但他從前極少那樣,近來才多了些——顧傾嵐也就來得多了些,陸氏的人因此就都認得他了。


    助理搖頭,然後詢問該怎麽處理李維意的腿。


    “他又沒事,處理什麽。”顧傾嵐有些莫名,“慢走。我去找陸返知。”


    李維意追過去,“喂,你這個——”


    李維意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追過去的,就住了嘴。助理見李維意並未傷殘,就抿嘴笑了笑,幫忙按住電梯,“再見,李先生。電梯要走了。”李維意尷尬地扯扯嘴角,入了電梯。


    顧傾嵐走到陸返知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大門是敞開的,但是顧傾嵐還是敲了兩下門。陸返知見到顧傾嵐,差點爬上眉頭的鬱結霎時隱沒不見,隻留下笑意在眼角眉梢。他迎過去,“來這裏還敲什麽門,很生分嗎?”


    顧傾嵐把手上的東西給他,“你剛剛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啊。”陸返知打開飯盒,“今天的菜我很喜歡吃。”


    顧傾嵐眉角一揚,“我親自點的單,親自去廚房盯著他們做的。”顧傾嵐有嚐試過為陸返知做一頓飯,他可以按照菜譜所說的步驟一絲不差地做完,但是做出來的菜就是不好吃,因此他也放棄了這一丟臉的行徑,幹脆地去了陸宅打包便當了。


    偏偏他還一副資深專家的樣子,在陸宅後廚指點江山。


    據廚師們所說,顧傾嵐是這樣子指點的:“昨天我看了將近二十本菜譜,並且將每道菜每個步驟都記了下來——哎,阿姨,你放的鹽少了零點一克。大叔,你燉湯的時間少了二十秒……”


    廚師們趕緊地給陸返知訴苦——


    “少爺啊,我們又不是搞研究的科學家,廚子做飯都靠感覺,放調料看手感,誰還算計著零點幾克或者多少秒啊,這不是為難人嘛。顧先生哪裏都好,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呀。”


    陸返知忍不住笑起來,“他們有沒有說什麽?”


    “他們能說什麽?”顧傾嵐有些倨傲,“能得到我的指點,他們都該燒香了。”


    陸返知點著頭附和誇獎他,待顧傾嵐飄起來後,他又說:“不過,下次不要去廚房了,讓他們自己發揮吧,嗯?”顧傾嵐問為什麽,陸返知說:“因為人家比你專業。”


    顧傾嵐手一抖掐斷了陸返知電腦前的仙人掌,“你在開玩笑嗎?他們一天能背下二十本菜譜?”


    這個肯定不能。陸返知搖頭。


    顧傾嵐說那不就得了,我比他們專業。陸返知忍不住去揉顧傾嵐頭上的毛,“傻子,人家做的菜比你好吃,你還敢說你更專業?有時候,計算得太過,反會失卻心思。”


    顧傾嵐咂了下嘴,沒再嗆聲。


    陸返知見顧傾嵐仿佛聽進了,就眉眼彎彎安心吃起了飯。


    很多時候,平常人能夠吃一頓安心飯,位於高處的卻並不能。這天,總統府上來了一個電話,來自蘇絡將軍。莫西延第一時間從傭人手上接過話機,“將軍,中午好,吃過了嗎?”


    “我哪裏吃得下去。”


    “怎麽?”莫西延有些擔憂,“那邊的人沒招待好你嗎?”


    “西延,我需要迴京城。馬上解除封鎖令。”


    莫西延頓了頓,笑,“抱歉,這件事情暫時做不到呢。”


    蘇絡冷笑,“翅膀硬了嗎?”


    莫西延直說不敢。然後他忽然轉了個話題:“隻是,將軍為什麽不打我的手機呢?”


    蘇絡說:“有什麽關係,能聯係到你不就行了。”


    可是莫西延卻非要蘇絡掛斷電話,打到他手機裏再說這些事情。蘇絡差點將手機砸出去,他暴跳如雷,“你想要我的命?嗬,你不過是我隨手指點的阿貓阿狗,你竟然也想來咬主人?”


    “對不起,將軍。”莫西延說,“我隻是蘇絡的阿貓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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