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從這裏出來了。對嗎,霍伯?”


    “你希望我說些什麽?”


    “我們已經從這裏走出來了。”


    “好吧,拉茜斯。我們已經從這裏走出來了。”


    拉茜斯喘著氣,擦了擦額頭。“這是一種解脫。有一分鍾,我以為我們失敗了。”


    “來吧。讓我們看看這上麵都是什麽。”他們穿過陡峭樓梯前麵的開放區域,霍伯停下來向下看。手電筒的光線似乎並不能照得很遠,現在,能量開始減弱。他看不到底部。


    下麵很可能有東西蜷縮在陰影裏抬頭看著他,他無從知曉。


    拉茜斯從開口走過去,開始走稍短的樓梯。霍伯緊跟著。關閉的牆前麵看上去隻有五級高高的台階,形成一個空白的障礙。拉茜斯倚靠著左右兩邊,看向各種不同的角度。


    “隱藏的開口,”他說,“聰明。”他穿過折疊狀的奇怪的牆體材料。


    霍伯向下看去。下麵沒有噪音,也沒有線索表明那個裝滿異形女王蛋的奇怪實驗室有任何問題。然而,他仍然無法擺脫這一想法,即他們來到這裏是個錯誤的選擇。那東西裂開了,即使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這麽做也真是愚蠢。


    雷普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但現在霍伯可以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危險的信號。她對某種報複的需求,也許會讓他們所有人置於危險之中。她是一個很理性的女人,身體被求生的本能、智慧和決心驅動著。但當她向異形女王開槍的時候,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某些不合乎邏輯的東西。仍然是本能吧,或許。但這本能是攻擊,而不是防禦。


    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殺氣。


    霍伯走向拉茜斯,然後他明白了為什麽這個法國人停了下來。


    洞穴牆壁附近巨大的飛船機翼上出現了隱藏的路線。礦工的燈仍然掛在洞穴上,微弱地照亮下麵整片區域。沿著機翼向後看,他可以看見他們進入的那片損毀的區域,在幾百米遠的地方,似乎已經過了很久了。


    “沒看到那些混蛋。”霍伯低聲說。


    “如果它們在這上麵,它們一定會躲藏起來。”拉茜斯說道,“但是,看,那是什麽?”他指著右手邊,飛船船體在下麵洞穴牆壁中消失的部分在他們麵前高高聳立,彎曲著聳入高高的天花板上,最終隱藏到陰影中。


    “這就是我們的出路。”霍伯說道。機翼上方的牆壁上有一係列裂縫,任何一個裂縫都可能是返迴礦井的路線。


    “是的,可這又是什麽呢?”


    霍伯皺了皺眉頭,離近一些看。他看到了拉茜斯所指的東西。


    “天啊……”


    這不是飛船的一部分。它是石頭做的,大部分都磨碎了,還有一些是完好的,這個結構乍一看好像是洞穴牆上的裂縫。


    “這是某種建築嗎?”拉茜斯問道,“一堵牆?”


    “我們會知道的,”霍伯說,“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走吧,我們需要把其他的收集起來。”


    “還要消滅這些異形蛋。”拉茜斯說。


    “是的。”霍伯又徘徊了一陣,環顧洞穴的四周。巨大的被掩埋的飛船跟他們以往見到的飛船都不一樣,船體的上方和周圍形成了巨大的洞穴。現在這堵巨大的牆在飛船上方出現,把它埋葬了,他們尚未看到的部分也在其中窒息了。


    好像是飛船撞擊到了這個結構,把它撞斷了,猛地穿入其中,直到受到足夠的阻力才停下來。


    不管這裏發生了什麽,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全部情節,他敢打賭。


    即使消滅了這些異形蛋,他們還需要采取更多的措施。


    他已經開始製定計劃了。


    他們躲迴飛船裏,從陡峭的台階下去,到達稍長的樓梯最前麵的開放區域。


    首先傳來的是麵前的實驗室裏閃爍的等離子體火焰的聲音。


    然後是尖叫聲。


    拉茜斯第一個走到對麵,穿過簾子進入實驗室,他進去的時候咳嗽得很厲害。霍伯緊跟在他身後。雷普利又開始單獨行動了!他心想。但是當他進去的時候才看見發生了什麽,他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他們本應該更加小心才對。


    雷普利等待著。她走在房間中心的閉合電路中,小心翼翼地與死去的礦工保持適當的距離。沒有一個異形蛋表現出即將破殼的跡象,沒有什麽動靜,但她仍然保持警惕。如果其中一個扭動或者跳動,她就會開火。


    巴克斯特在斯內登旁邊蹲下來,他們兩個人都一動不動,無意識地模仿化為木乃伊的異形。卡西亞諾夫持續快速地眨眼睛,她用自己沒受傷的那隻手摸著眼睛,當她用戴著手套的指間觸碰到自己腫脹發紅的眼皮的時候,臉部的肌肉也跟著抽搐。她被酸灼傷的手舉在前麵,顫抖著。她需要將注意力集中在身後的馬裏昂號飛船上,他們都得這樣做,但是他們得先到那裏再說。


    除了已經開口的那隻異形蛋之外,其他異形蛋沒受到影響。也許這裏形成了某種相對穩定的狀態,讓異形蛋沉睡到時機成熟之後才蘇醒過來。


    成熟的時機就是指一個宿主或者說一個受害者被帶到它們麵前的時刻。


    雷普利的手指仍觸摸著扳機,逼近一隻異形。盡管大家都在勸阻她,但不可否認,她被吸引了。這隻異形一定是從一個犬科狀外星人的身體中誕生的。這意味著異形會選取某些具有特殊屬性的人或者目標物來作為孕育它們的宿主。那麽凱恩孕育的異形會擁有凱恩的一些特性嗎?


    阿曼達的也會嗎?


    “不,”雷普利深唿一口氣,“它們永遠都不會離開這裏。一個都不會。”她看了看斯內登,斯內登坐在那裏都快倒下去了,離門道很近,那巨大的像蜘蛛一樣的東西還緊緊地夾在她的臉上,尾巴還繞在她的喉嚨上。很快它就會死掉並且脫落下來,在她的胸腔內留下一個蛋。蛋會迅速被孕育,成為一隻異形。然後就是痛苦,她會可怕地死去,新的怪物就出現了。


    如果艾什有它自己的小算盤,那麽斯內登就會在這一切發生之前被凍結。


    “不!”雷普利又一次大聲地說了一遍。卡西亞諾夫從對麵看向她,巴克斯特抬起頭,他們兩人都很驚慌。“我們不能帶著她。”她朝斯內登點點頭。“她被感染了。我們救不了她,我們不能再帶著她了。”


    “不,我們絕不能離開她!”卡西亞諾夫說道。


    “你還不明白她身上發生了什麽嗎?”雷普利問道。


    卡西亞諾夫想了一陣子才明白雷普利真正問的是什麽。


    當她想明白的時候,她紅腫的眼睛又變大了。


    “你到底是誰?”她問道,“你甚至都不認識斯內登,現在你卻要讓我殺了她嗎?”


    “殺了她?”巴克斯特看起來很困惑。


    “不,這是在幫她。”雷普利說道。


    “殺死她怎麽能說是在幫她?”卡西亞諾夫不耐煩地說。


    “你見過它們做什麽嗎?”雷普利問道,“你能想象它們會帶來多大的傷害嗎……”阿曼達,尖叫聲,手向外張開,野獸從她身體裏麵爆出來。“你能想象有種東西正從你身體的內部吃你的肉,以這種方式尋找它的出路,啃裂你的肋骨,弄碎你的胸骨,咀嚼出它自己的出路嗎?你能想象到這些嗎?”


    “我會把它從她體內弄出來的。”卡西亞諾夫說道。


    有什麽東西在嘎吱作響。


    雷普利皺了皺眉,頭偏向一邊。


    “你別靠近她,”卡西亞諾夫繼續說,“我們沒有人了解你。我們沒有人知道你為什麽會來,所以你隻要——”


    “聽著!”雷普利舉起雙手。


    嘎吱嘎吱……


    她環顧四周的異形蛋。沒有任何蛋有移動的跡象,沒有一個肉質翅膀要張開,準備露出它們可怕的麵孔。也許是一陣微風,他們之前在飛船更深處放火導致的熱風浪仍在地道和走廊裏盤旋。在門口,那些奇怪的簾子沉沉地懸掛在那裏。房間裏沒有東西在動。除了——


    抓痕!


    是卡西亞諾夫看見的。


    “哦……我的……上帝啊!”


    雷普利轉過身,向其他人等待的門口的相反方向走去,手裏緊握著電擊槍,意識到他們離危險很近了。


    這裏不僅僅是一隻石化的異形在移動。


    所有的都在動。


    她扣下扳機,卡西亞諾夫打開等離子體噴槍。雷普利感到像冰一樣寒冷,噴出炙熱的火焰來取暖。


    她尖叫起來。


    “後退後退後退!”霍伯大喊道。巴克斯特早就想把斯內登從房間裏拽出來,卡西亞諾夫抓住這個已經失去意識的女人的靴子,試圖用自己未受傷的手舉起她,掛在她肩膀上的等離子體噴槍開始噴射。


    拉茜斯和霍伯進入房間,房間的對麵發出了爆炸聲。彈片的聲音從霍伯的耳旁劃過,擊打在他的衣服上,有些是幹的,有些是濕的。他皺起眉頭,等待著顫抖的胳膊上即將加劇的疼痛。但並沒有更多的熱酸灼傷,至少現在還沒有。


    雷普利站在大家麵前,把電擊槍放在臀部,旋轉到三十度角,再次開火。


    “後退!”霍伯再次大喊,但是雷普利聽不到,或者根本沒在聽。


    雕像一樣的異形開始動了。有幾隻已經下來了,在卡西亞諾夫的等離子體噴槍的作用下燃燒,或者因雷普利的第一槍射擊爆炸了。其他的從房間對麵向雷普利移動。一些異形動作非常緩慢、僵硬,好像還未完全從睡眠的麻木狀態中蘇醒過來,霍伯不能夠理解。


    有一隻異形移動得特別快。


    它從右側飛奔向雷普利,如果不是霍伯的手指早已經在噴槍的扳機上準備好的話,雷普利可能已經死了。本能促使他的手指扣動扳機,向房間對麵噴射出一股酸液。異形的運動使得射擊更有效果,酸液橫掃它身體的中間部位。它嘶嘶地叫著,然後大聲尖叫,向後撲騰著。此時,拉茜斯的電擊槍開始放電。他朝異形頭部打了三槍,異形摔倒在地,死掉了。


    雷普利的第二個電荷彈爆炸了。整個房間搖動著,碎片被炸得在空中亂飛,撞擊到牆上、臉上,還有肉體上。她大叫了出來,用膝蓋跪地前行,霍伯看見她被燒傷了,等離子體破裂的碎片劃破了她的臀部和大腿。事實上這些碎片不可能真的碰到她,如果碰到了她,碎片會穿透她的宇航服、肉體還有骨頭,但是卡西亞諾夫發射等離子體噴槍的時候她離得太近了。要不是等離子體噴槍的儲量已經接近枯竭,雷普利就死了。


    霍伯轉到右邊,離所有人都遠些,又一次釋放濃縮酸液。麵對煙霧,他把眼睛眯成一條縫,都快閉上了,並且屏住唿吸。一個異形蛋爆炸了,內部發出嘶嘶聲的生物湧了出來。另一個異形蛋變成兩半,裏麵的東西在停止生長之前短暫地撲騰了一會兒。


    雷普利再次站起來。


    “出去!”她對所有人大喊,“快撤退!現在!”


    又有三隻異形從煙霧中衝出來,跑到她麵前。她又對它們開了一槍,擊中最前麵的那隻。那隻異形受到衝擊力向後彈到後麵的兩隻異形身上,它的胸前明顯地閃著金屬的微光。當爆炸來臨的時候,雷普利轉身蜷縮著蹲下,然後她很快又站起來。


    霍伯幫助卡西亞諾夫拖動斯內登沉重的身體,拉茜斯跟他們一起退後。


    “雷普利!”霍伯大喊,“快點出去,現在!”


    當他和他的船員從透明的門簾退到走廊的時候,他看見牆上雷普利影子的輪廓顯示出左半邊房間裏熾熱的火焰還在燃燒。她的頭發亂糟糟的,可她的立場依然堅定,因為有東西從火焰裏跳到她麵前,燃燒著。


    她倒下來,在地上翻滾,用一隻靴子用力踢。異形被她的腿絆倒,張牙舞爪地爬著,懷裏滑出一個女王的蛋,滾到旁邊。雷普利痛苦地尖叫,因為她受傷的腿受到了刺激,但是之後她又站起來了,用電擊槍瞄準,朝怪物的臉發射了最後一槍。


    電荷爆炸的瞬間她被推了出來,是爆炸的推力把她推了出來,火焰在她周圍起舞。她扔掉發射一空的電擊槍,又把它壓斷了,她早已受傷的身體再次承受了撞擊。


    雷普利急忙站起來,走向卡西亞諾夫。她抓著噴槍的一頭,用力拉,卡西亞諾夫用力往後拽。


    “雷普利!”霍伯說道。她的腿和臀部都在流血,她被一隻異形用尾巴掃了一下肩膀和脖子一側。她的臉被爆炸衝擊波熏得烏黑,一大塊頭發被燒焦了,右眼腫脹得幾乎閉合在一起。至少,她應該是跪在地上,但某種力量支撐她繼續前行。


    “把它給我!”她請求道。


    她對這些東西充滿了憤怒。


    “放手吧!”她尖叫道。


    卡西亞諾夫把肩膀上的皮帶卸下來,又後退一步,看著雷普利,仿佛她是這些生物中的一員。


    霍伯又走過去衝雷普利大喊。但是她已經返迴到透明門簾那裏,用肩膀掀開門簾,直麵裏麵的恐怖。大火,爆破的異形蛋,還有剩下的異形,它們正在蘇醒、複活,準備衝過來殺掉她。


    她站在異形麵前,激起她憤怒的不是關於死去朋友的記憶,而是她女兒飽受折磨的影像。麵對異形的攻擊,她無力拯救達拉斯及諾史莫號飛船上的其他船員,而現在她開始擔心她和馬裏昂號飛船上的其他幸存者最終也難逃一死。


    但她可以保護三十七年多沒見到的女兒。她可以確保這些東西被毀滅,即便有更多的人來到這裏,也不會再有風險了,他們不會再發現異形了。


    兩個異形女王蛋在熊熊火焰下已經爆裂了。雷普利屏住唿吸,向殘餘的異形組織發射酸液。


    一個巨型生物蹣跚著向她走來,犬科狀外星人的特征越來越明顯,它在直立行走。她把它打倒在地,用噴槍左右掃射,那生物的殼上出現了好多切口。它被絆倒了,它的尾巴在空中舞著,甩過去纏住了她的腹部。她吃驚了片刻。


    火焰舞動著,陰影在哭泣,古老、怪異的實驗室裏再沒有什麽活物了。為什麽犬科狀外星人留了下來並且培育異形女王蛋呢,它們想要得到什麽,它們是否知道自己擺弄的東西有多麽危險,這些雷普利永遠都無從知曉。但是她也不在乎。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什麽。


    它們終歸要死。


    還有三個異形蛋留下來,已經蘇醒了並且準備進攻。異形緩慢地拍打著往後退,想避開迎麵飛來的電荷彈。她朝每個異形蛋開了一槍酸彈,確保它們的內部被摧毀。在蛋逐漸消逝的過程中有東西發出了尖叫聲,她希望裏麵的東西會受傷。不過這些蛋和裏麵的東西都太古老了,它們總是時刻準備著入侵到另一個宿主身上,並且植入它們可怕的幼蟲。


    “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雷普利大喊,“去你媽的,艾什!”或許它是她發泄憤怒的一個很好的目標,或許不是,但咒罵它要比麵對這些野獸的感覺要好得多。然後這些蛋就被處決了。死亡,並且消失。異形女王蛋擁有很大的潛力,有太多痛苦、心碎的承諾,現在它們被煮熟了,熔化了,在地板上混亂地冒著泡泡。她把噴槍放下來些,眨眨眼,驅散眼前的煙霧,火焰在淚水中忽隱忽現,反倒令眼前的景色看起來很美。


    有東西抓住了她,她轉過身,看見霍伯站在她身後。直到那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疼。


    “雷普利,我們必須得……”他說著,眼睛突然睜大,他看見了什麽東西。


    “怎麽了?”


    “我們需要為你包紮傷口。”


    “我很好。”雷普利說。雖然她的感覺不是很好,但她充滿前進的動力。“反而是斯內登和巴克斯特……你不能也這樣扶著我。我會自己走的,直到我支撐不住倒下來。”


    她做到了。五步就穿過了掛簾子的門口,又走了幾步就穿過了前麵的空地,然後她的整個世界開始旋轉。她在流血、發熱,甚至可能會死。盡管她努力支撐著,還是無力反抗逐漸籠罩她的黑暗。


    她隻能眼睜睜地麵對自己漸漸倒下的事實。她隻希望可以再次見到他們。


    “它們會來的。”霍伯說。


    “她失血太多了,”卡西亞諾夫說道,“她的肩膀、脖子和腹部都在流血。他們按壓住這些部位,效果很好,流血量明顯減少了。”


    “她會因失血過多死去嗎?”霍伯問道。


    卡西亞諾夫隻遲疑了片刻。“短期內不會的。”


    “之後我們跑的時候她還會流血。抓緊吧,我們就快要出去了。”霍伯抓住雷普利,拖著她往前走。她試圖幫忙,但是幾乎沒有任何力氣了。血液在她宇航服的前麵滲了出來,淌到她的靴子上,落到地板上。它們會聞到氣味跟上我們的,他想。但他甚至不知道異形是否有嗅覺,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盡快離開這裏,盡可能快。


    迴到上麵的礦井中,到第二部電梯那裏,走出這個地獄。


    巴克斯特開始搬動自己的身體爬上稍短的樓梯向外麵走去,受傷的腳踝在身後拖著。注射一針之後,他似乎沒那麽疼了。拉茜斯和卡西亞諾夫舉起斯內登,把她推上去,一步一步往前走。霍伯扶著雷普利向上邁出了第一步,她的腳無力地踢著,她開始說話了。


    “……帶著她……”雷普利咕噥著。


    “嗯?我們……我們所有人都快出去了。”


    “不……別帶上……”


    她陷入沉默,他覺得也許她在做夢吧。她的眼睛轉動著,血液在流淌。她看起來一團糟,但是她的力量讓人頓生敬意。她又睜開了眼睛,向四周看,直到他們把目光都集中在某處。“斯內登,”她的聲音如此輕,隻有霍伯能夠聽見,“我們不能帶著她。”


    他甚至沒有迴複。雷普利呻吟著,似乎要再次說出口。


    當他準備把她拖到下一級台階的時候,她身後留下的血跡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但他還是舉起她,把她往上推。因為他從未丟下過任何一個人。在他們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他仍然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在他們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他仍然不會丟下任何人。霍伯一生中失去的太多了。他的妻子,愛情,還有孩子們。在他逃走的時候,他把他們都丟下了。他的希望,更多的是他的尊嚴。在某種程度上,逝去的時光終會結束。也許現在,在他最低穀的時候,一切似乎毫無希望,他會開始爭取贏迴一切。


    就是這麽迴事。他的朋友,流血、痛苦,還在努力堅持著。這極大地激發了他的信心。雷普利,這個來到他們身邊的奇怪女人,她自己的故事很悲慘,她失去了太多……如果她仍能保持如此強壯,那麽他也可以。


    他爬上最後一級台階,把身後的雷普利拉上來。出於某種原因,雷普利感覺到自己更輕盈了。


    外麵,其他人蹲下來湊近折疊通道通向飛船的上表麵。


    他們保持彎腰的狀態,盡量保持安靜,仿佛在經曆了隧道和走廊的噩夢之旅後,突然暴露在地麵讓他們感到更加恐懼。


    霍伯把雷普利遞給拉茜斯,把她肩膀上的電擊槍拿下來,就像從自己肩上拿下武器一樣。即使在意識模糊的狀態下,她仍抓起了武器。他握住她的手,讓她放鬆下來,把她的手放到一邊。


    “沒事的,”他說,“我明白了。”她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你準備做什麽?”拉茜斯問道。


    “保險起見,”霍伯說,“我要盡我所能給我們最好的機會。”他舉起兩根手指——兩分鍾,然後從開口處滑下去。


    據他說,還剩下一個電荷彈藥。


    他準備獨自麵對,飛船的內部會讓他感到陌生,可能會有比之前更多的異形。他們之前隻是甩開異形片刻,他感覺到自己像一個再次闖入的入侵者。他再一次驚歎於這艘飛船到底有多麽氣派,或者說這裏曾經多麽充滿生機。但是它很古老了,不管是何種智商曾經驅動了它,現在它無疑處於深度沉睡狀態,如果說它還沒死的話。


    他緩緩接近第一個高台階,然後是第二個。再然後,他聽到了什麽聲音,馬上停住腳步,定在那裏。他的世界裏一切都仿佛停滯不前了,過去、未來、他的唿吸、他的思想。


    他的心髒狂跳不止,好像在躲避這種聲音。


    一陣高音慟哭聲傳來,這聲音充滿痛苦和憤怒,他的皮膚都跟著刺痛起來,聲音本身就是一種攻擊。同一時間,他打了個寒戰,又感覺十分燥熱。麵對這酷熱抑或是極寒,他的靈魂像皮膚一樣起了迴應。他可能會被恐懼灼燒,或者凍僵,但是有那麽一陣兒,他無法分辨這究竟是什麽感覺。


    我們做了什麽?他想。他能聞到肉燒著的味道,盡管他知道這裏沒有任何跟肉相似的東西。他能聽見他們留在身後的火焰中有咆哮的聲音,那是用於消滅剩餘的異形蛋的。再往下走一級台階,他能看到有三隻異形在身後追趕他。


    這三隻跟他們第一批遇到的一樣,就是在馬裏昂號飛船上遇到的那些,沒有犬科的特征,也沒有異形女王的特征。


    它們也許是部族的勇士,異形士兵。它們站在被大火燒毀的實驗室外麵抱怨、慟哭,左右搖擺著,揮動尾巴,頭向左邊低垂,然後是右邊。那似乎是哀悼死亡的舞步,刹那間,霍伯為它們感到難過。


    中間的那一隻俯身朝地,好像在長時間深嗅那裏的血跡。雷普利的血跡。然後它嘶嘶地叫著,其他兩隻異形也彎腰去聞那血跡。


    霍伯想,它們現在應該記住雷普利的氣味了。對不起,雷普利,如果我們必須留下什麽人的話……


    他不是認真的,絕不是。但是那些異形的反應讓他不寒而栗。它們再次發出嘶嘶聲,比之前更大聲了。它們蜷縮著,用四肢爬行,那姿勢瞬間讓它們看上去更加致命。


    霍伯開始向上爬。它們背對著他,但是保持一定的弧度,這樣就能看見他了。它們在他兩邊的界限範圍,即使他有機會發射電荷彈藥,也意味著電荷自爆之前他就會被炸死。


    他多麽希望他把噴槍也帶來。


    他爬完最上麵的台階,做好準備,檢查身後的路徑已經清淨了。然後他在牆體的折疊處停下來,用電擊槍瞄準天花板。


    四秒鍾,也許是五秒鍾。時間夠嗎?它們會爬上來嗎?


    在電荷到達之前他能否通過?他認為機會很渺茫。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去擔心這些了。


    它們已經記住了雷普利的氣味,雷普利也走了這條路。


    他扣動了扳機,最後一個電荷炸彈衝向天花板。


    從那一邊,飛船的下麵,他聽見三聲高頻率的尖叫聲,然後硬爪子異形蹦跳著朝他跑過來。


    霍伯從開口穿過去,到達飛船的表麵。


    “在下麵,那裏!”他推開身前的雷普利,滑下緩坡,拉茜斯和卡西亞諾夫以同樣的方法推斯內登。他們滑到了灰塵中,然後他們的上方和後方出現沉重的撞擊聲。那聲音太響了,洞穴裏充滿迴聲。


    霍伯停下來,迴頭看。灰塵和煙霧從開口處升起,但是沒有其他的。沒有彎曲的頭,沒有鋒利的爪子。也許,僅僅是也許,命運讓他們休息片刻。


    他們在飛船的表麵朝前方寬大的牆體開口走去,此時爆炸聲仍在洞穴中迴響。他們在一大堆翻倒的岩石上麵協商前行的路徑。雷普利感覺到自己的腳了,雖然她還是緊抱著霍伯的胳膊。他們把光線集中起來,提供足夠的照明,照出陰影的輪廓和前方的障礙。他們離最近的出口處越近,霍伯越確信飛船在持續衝破障礙,好像是飛船撞到了牆上,使其著陸。


    或者說撞毀。他們通過船體受損部分進入,畢竟,過了這麽久,爆炸的破壞力仍然如此明顯。


    更多的岩石,霍伯第一次注意到,飛船的一些地方似乎比他意識到的更有規律。方棱的邊緣,十分光滑,其中一處標記著類似某種符號的圖案。


    但是他沒有時間停下來好奇,沒有時間考慮這個標記和光滑的表麵是什麽,可能是什麽有規律的模塊。一堵牆?一棟建築?這都不重要。找到出路才是首要任務,從霍伯的所見所聞來看,他們最好的辦法是從最近的裂縫中穿出去。


    礦井在洞穴天花板上方的不遠處。他很確信,他們就快到了。


    “身後沒有任何東西跟蹤的跡象。”拉茜斯說。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霍伯說道,“我寧願看見它們,也不願去猜想它們到底他媽的在哪裏。”


    “是的,你說得對。”拉茜斯朝前麵點了點頭,“你怎麽看?”


    “我覺得我們別無選擇。”他們穿過碎石場,向隱約可見的洞穴牆上的開口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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