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戶出手,效果是顯而易見的。


    顧禦史努力了半天,一個嫌犯都沒問出來,等到了陸千戶手裏,名單長的看的人眼暈。


    “這都是叛卒?”顧謙看著那一排排的人名,登時有些後怕,這可都是人命啊!


    “隻是初步的供述,還沒有進行核實。”陸寄的臉色有些冷淡,不論趙金虎和趙大平的供述有沒有私心,這份名單上的大部分人都得死。


    “這份名單怎麽辦?”顧謙小聲問道。


    “自然是交給章大人。”


    “可是……”顧謙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對陸寄說道,“你不會不知道後果吧?”


    章源可就等著一個發兵的借口呢,陸寄這份名單交上去,絕對是往章源的手裏遞了一把刀,還是超級鋒利殺傷力無敵的那種。


    “當然知道。”陸寄睨了顧謙一眼,仿佛在疑惑顧謙為何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


    到底誰蠢啊!秒懂了陸寄目光中的含義,顧謙差點炸毛,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哪邊的?不幫許巡撫就算了,竟然還往章源手中遞刀,要不要這麽坑隊友啊!


    這裏不方便透露同盟的意思,但是陸寄還是看懂了,他嘴角往上挑了挑,不鹹不淡的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哎?這就走了?顧謙傻眼地看著陸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說這算什麽事啊!就算自己幫不上大忙,難道就不應該互通個有無什麽的?就這麽拔腿而走,是不是太拿禦史不當幹部了?


    “大人,更深露重,咱們先迴去吧。”顧泰見顧謙還在愣神,走過來,碰了碰他的手肘。


    顧謙移開眼,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


    邊塞的夜晚滴水成冰,顧謙從監房走迴住處的時候,覺得自己都快凍成冰棍了。


    顧小九正蜷縮在大炕的一角打盹,聽到兩個人腳步聲,急忙掀了身上的棉褥子,揉著眼迎了過來。


    “大人,泰哥,你們迴來了?”


    “還有熱茶熱湯沒有?去給大人倒一碗來。”顧泰一邊幫顧謙解開鬥篷,一邊說道。


    “有,我在爐子上留著呢。”顧小九走到耳房裏,通開爐子,又往炕洞裏續上幹柴,這才給顧謙和顧泰各倒了一碗熱茶過來。


    呷了口熱茶,又脫鞋上炕暖了暖,顧謙才覺得身上有了熱乎氣,“小九,還有熱水嗎?半夜裏肚子有些餓,下幾碗湯麵咱們吃了再睡。”


    “好嘞,馬上就得。”顧小九先給顧謙和顧泰送了熱水,然後才出去煮麵去了。


    沒一會兒,湯麵就做好了,顧謙招唿著顧泰和顧小九一起用了些,漱了口,蓋著厚厚的棉被沉沉地睡去了。


    冬天天亮的晚,顧謙覺得自己沒睡多一會兒就被顧小九叫了起來。


    “幾點了?”他迷迷糊糊的問道。


    “已經是卯初了,該起了。”顧小九已經習慣了他家老爺時不時蹦出的新鮮詞,比如他問幾點就是問什麽時辰,吃早點就是用早膳,林林總總的不要太多。


    “天還黑著呀?”顧謙睜開眼,從窗子裏往外望去,景朝的窗戶上一般都糊紙或窗紗,透光性不是太好,即便是這樣,也不能完全沒有光亮透出來啊!


    “夥夫們已經開始準備早飯了,您的確該起了。”顧小九看著賴在被窩裏的顧謙,有些接受無能。明明大人在清江時還是很英明神武的,怎麽到了邊塞就幾乎變成了熊,時不時的就想冬眠了?


    看到顧小九不敢苟同的目光,顧謙歎了口氣,咬著牙爬出了暖和的被窩,哆哆嗦嗦的穿起了衣服。


    等顧謙收拾停當,往章侍郎處點卯之時,章侍郎早就端坐在上首,微笑以待了。


    “章大人早。”


    “殷將軍早。”


    顧謙先恭恭敬敬給兩位上峰行了禮,隨後才在章源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顧禦史來的正好,老夫昨夜擬了一份布告,你來看看。”說著,將一份文書遞了過來。


    顧謙雙手接過文書,舉到眼前一看,心裏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章侍郎這是要放大招啊!陸寄審訊出的名單足足有三百一十二人,可許閏林送過來的人犯不過區區一十四人,章源以城內叛卒未肅清為借口,讓城內的叛卒自縛其手出城認罪,如若不然,兩日後朝廷大軍將奉聖上之命,入城誅賊!


    總而言之,這個布告就是一個意思,你是想自己死?還是老子幫你死?


    顧謙看完告示,將公文放迴了章源的手邊。


    “顧禦史,你有什麽建議沒有?”章源溫聲問道。


    “下官不才,於此布告中並未看出有哪裏不妥,隻是兩日的時間是否有些倉促?另外是不是要跟城內的官員通個氣?”


    “通氣?”章源冷哼一聲,不屑道,“本官已經給足了時間,若他們還不抓住機會,就休怪本官不講情麵了!”


    知道章源是惱了城內的官員,顧謙也不好多說,隻能尷尬地陪坐了一會兒,待章富貴帶了幾名長隨進來刊印公文的時候,忙找了個借口溜掉了。


    看到顧謙踮著腳尖偷偷溜走,章源冷冷地哼了一聲,昨夜監房裏的審訊過程他已經聽人匯報過了,這個顧禦史還真是一個扶不上牆的阿鬥,不僅一個嫌犯都沒審問出來,還要明目張膽的拖陸寄的後腿,也不知道徐派派這麽個人來大同,是不是手邊真的無人可用了。


    又或者……想到徐尚德一貫的做派,章源眯了眯眼,難道這個顧禦史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徐派當做了棄子?


    仔細迴想了一下,章源實在想不出此人還有何能耐值得自己顧忌,他彎了彎嘴角,旋即將顧禦史拋在了腦後。


    一個無腦的棄子,連監視他的人手也可以省下了。


    章源手下的人動作很快,很快就將告示貼到了大同城下。


    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叛卒們登時慌了手腳,許巡撫不是說朝廷會對他們網開一麵嗎?怎麽告示上卻讓他們自縛其手出城認罪?兩日後不認罪,大軍就要攻進大同城了?


    一時間,大同城內又亂了套,叛卒首領抄著刀子就找上了許巡撫,如果不是許巡撫跑得快,恐怕當時就要死在叛卒的刀下。


    “章茂山誤我!”許巡撫從牆頭上跳出來,一邊慌慌張張的尋找庇身之所,一邊在心裏哀叫連連。


    能逃得一命的許巡撫還算好的,有個倒黴的運糧官剛剛入城,就被當做朝廷大軍的探子被人砍了腦袋。


    “這可如何是好?”成功逃進將軍府的許巡撫急的直打轉。


    “將軍府裏暫時還是安全的,許大人先喝杯熱茶冷靜一下。”賦閑在家的原大同總兵鄭鎮安撫道。


    “我哪裏能冷靜的下來,”許巡撫苦笑道,“沒想到章侍郎的動作如此之快,本官連一點籌劃的時間都沒有,先前許諾叛卒的寬撫之策完全沒了效用,本官這條命丟了就丟了,可是把叛卒惹急了,他們就有可能把大同城拱手相讓啊。”


    對於叛卒們暗中和韃靼相交的事許巡撫也有所耳聞,隻是為了大局著想,他一直隱而不發罷了。


    眼看著章源就要把叛卒們逼上梁山,許巡撫深恨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找到章源溝通,哪怕再按捺上五天也好,他在城內的布置也就完成了。


    如今可好,大同大亂,功虧一簣。


    許巡撫鬱悶的想撞牆,可是他的競爭者章源卻完全不理會他的窘境,為了防止城內的叛卒再與草原上的部落聯合,章源派兵把守住了大同城外的關隘,讓城內想要跑路的士卒插翅難逃。


    這樣一來,城內的恐慌情緒就更嚴重了,慌亂的士卒們失去了控製,有的攻擊府衙,有的殺人放火,城內一時間亂的不成樣子。


    “這樣下去不行。”雖然將軍府內的家丁都很給力,但是再讓士卒們鬧下去,自家也不得保全,鄭鎮坐不住了,打算單槍匹馬的衝出城去找章源討個說法。


    “出不去了。”許巡撫頹然說道,“城門已經讓叛卒們把守住了,因為聽說章大人不給他們活路,他們打算要死扛下去了。”


    “城牆這麽長,總有空隙可鑽。”鄭鎮臉色沉了下來,沉聲道,“我這就派人去準備吊籃。”


    “如果章茂山不聽怎麽辦?”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許巡撫對章侍郎已經完全失去了幻想。


    “那我拚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在聖上麵前參上他一本。”整整恨聲道,“明明很簡單的事,偏偏要鬧到沸反盈天的地步,他章茂山難辭其咎!”


    “可是現在連消息都送不出去,如何能將這裏的情況告知聖上?”更何況大同距離京城也有千裏之遙,等奏報送上去,黃花菜都涼了。許巡撫越想越心酸,虎目中竟然隱隱現出了淚光。


    “老爺,城牆上的缺口找到了。”兩人一籌莫展的時候,管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快,快去送信!”鄭鎮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急忙遞給了一直候在旁邊的身材矯健的家丁。


    家丁領命而去,也帶走了兩人僅存的希望,而就在這時,殷大用正意氣風發地帶領著大軍往大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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